第四十五章分流宴
经过转制前工程兵对城市进行基础建设的积累，再经过转制后城市建设规划的进一步发展，深圳这座新城市的发展如同一辆正在加速上路的大马车，不但具有了最初前行的原动力，而且是谁有能力奉献出来，谁才能领跑马车的前行，谁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表现在转制后的工程兵身上，那就是看能不能找到活干，能不能挣到饭吃，能不能在这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当深圳全面向国内外开放了建筑市场后，曾经敢于吃苦受累的工程兵战士不再完全是深圳原来的骄子，技术水平较低，建筑设备陈旧，竞争能力不强，没有人能高兴起来。万马奔腾的场面曾让他们有过自悲，短暂的观望停留在经历着一种力量的聚集，他们或是要在原行业中摸爬滚打顽强地生存下来，或是要在新的行业进行创业生存。经过转制后最初的艰难洗礼，顽强坚守，创新自立，迷失流走，都兼而有之。
这时，一届政府正努力地关注着这一切。许多行动仿佛在大声述说：‘‘是我们接纳了他们，他们为这座城市有着原始的贡献，我们要为他们的生计负责，要为国务院和中央军委曾经的重托负责。……’’
现在深圳的发展要组建更多的用人单位，在外引进人才的同时，也应该因材施用把转业工程兵利用到不同工作环境中去培养，去锻炼，也算是为只拘泥于建筑领域的建设工程兵减压分流。…………
大浪淘沙，机遇只垂青有准备的头脑。转业工程兵中的党员占绝大部分，他们时常保持着党性原则和遵守组织纪律，大分流时刻到来了……
一天，刘心民和公司一些领导正在办公室召开会议，确立下一步公司的整改方向，商讨怎样接到更多一点的建设工程。这时有人送来了市里的下发通知，要求他明天到市政府参加相关会议。
刘心民散会后还在猜想是不是市里又有什么工程下来，提前向他们这些工程兵转业的建筑施工单位领导放风？因为这是以前市里为了给公司保饭碗的一些作法，目的是让他们在公平竞争对手面前先多一点了解。
第二天，刘心民去到会议室一看，来参会的除了一些是公司的老总，一些还是建筑公司非对口的精英人才。以前彼此见过面，会前大家都讨论着刘心民一样的想法。
正式开会时，组持这次会议的副长市的发言，完全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副市长说：‘‘刚才进门时，我听有些同志在讨论这次我们是不是又要向大家透露什么关于建筑行业的口风，我在这里要说，这回已经不是了，是你们该断奶的时候了，如果不给你们断奶，长期给予你们保护，你们的公司也就长不大，对你们的竞争对手也是不公平……’’
‘‘我们这次召集大家前来开这个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征询各自的意见，我们要对在座各位从原公司分流出来，分配到新的工作单位去。我们这是经过考察和考虑的，可以说各位都有各自的特长和专注，但你们绝大部分人还没才尽其用，……不过我们还是尊重你们自己的独立选择……’’
‘‘我们这里是改革开放的窗口嘛，对你们的分流就是对用人的一次改革，你们面临的新工作，困难是会有的，但前途也是光明的，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要有杀出一条血路的气魄和智慧去迎接新工作……’’
分流？这是大家会前始未料及的。副市长讲完会议精神让大家进行一段时间的讨论，以确定自己的选择。一时间会场里议论纷纷，有人议论着脸上释放出自信的笑容来，有人谨慎中也说出了心中的疑虑。那些身怀抱负又有才能的非对口精英们这回想着自己终于能大显身手时，笑了。那些说出心中疑虑的人也娓娓道来：脱下军装从工程兵转业为建设工人，经历艰苦在迷失纷乱中坚守至今，哪一项都经受着心灵上的洗礼啊，有过收获，也增加了创伤，又一次分流不亚于再一次转业啊，要是到新的工作岗位干不好，还不如在原公司呆着强呢。可是不服输，敢担重任的军魂还在身上没有褪去，不能辜负市委市政府的重托啊。
‘‘我行，我能，不做孬种，再重的担子也先接下来。……’’有人小声地吼着。
‘‘熊景胜同志，鉴于你对植树造林深有研究，市委决定调派你到城市绿化管理处去。这可是个露天活，得太阳下晒，风里去，雨里来，不比你管理建筑公司轻松，你愿意去吗？’’
‘‘我愿意，坚决服从分流选拔，一定不辜负市委市府给予的重托！’’
‘‘张永安同志，城市发展了，生活垃圾越来越多了，为了让城市更美更干净，决定调派你到市环卫部门进行工作，这可是要闻着各种气味参与指导工作，你愿意吗？’’
‘‘我愿意！’’
‘‘……’’
‘‘……’’
‘‘……’’
‘‘刘心民同志，鉴于你善于协条和处理政策落实工作，市委决定调派你到相关政策执行工作单位，这可是个脑力活，……你愿意吗？’’
‘‘我愿意！…………’’
刘心民要调走了，他有些舍不得自己参与组建的建筑公司。公司上上下下留守下来的人可是共过患难的兄弟啊，他得在临走上任新职位之前处理好公司的移交事务，为公司的兄弟们开一个会，当然不是煊耀，而是作详尽的交待。
在自己结义的三兄弟中，二弟林尚友提前分流出去了，现在建筑公司只剩下三弟赵有福，以后自己去到新的工作单位离这里远了，得兄弟三人聚一聚，有所说明和交待啊。
刘心民要调任新职的事不知怎么让文志知道了，他提出也要出现在大家的相聚会上。以前大家彼此通过赵有福有所认识和了解，只是没象赵有福那样有较深的往来。
正当刘心民为相聚地点挑选时，文志说他已联系好了酒店，而且还征询赵有福的意见预订了餐饮菜样。盛情难却，刘心民也只好认了这份情，准备别人请客，自己买单。可文志就是文志，莱还可以继续点要，老板结帐只能与他，都早已交待好了。
相聚宴会，三兄弟家的大人和孩子都到了场，再加上相邀的一些建筑公司领导，一共三十多人，围了三张桌子。喝酒的男人们自然围了一张桌子。
文志首先斟酒发言。只见他斟完酒，站起身说道：‘‘各位兄弟，承蒙我文某人为村里建厂之初得到过大家的大力帮助，本想事后再表感谢，小聚一场，无奈事务太忙，抽不出时机，今天恰逢心民大哥工作调迁之喜庆，我想我一定得赴这个局，我先借花献佛斟了这杯酒，以表我心中的歉意。’’然后端杯一饮而尽。
刘心民立马接过话来说：‘‘文老兄，你年龄比我大，我应该叫你一声哥才对。’’
这时，公司的一位领导随后也接过文志的发言说道：‘‘文先生，我也不称你兄和弟了，就称你先生吧，你真是太过谦虚了。说起当初给你们建厂房，那是我们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你们能给我们工程干，钱又没少给，而且比市场行情还多给了不少，又让我们工人大吃大喝三天，至今回想起来还让我们感动啊。这还得感谢你曾经的雪中送炭，也让我们坚定了好好干工程的信心，在这里我代表公司对你表示感谢啊。’’
文志也接过话说：‘‘感谢我接受不起了，各位都是市场经济中人，经商讲究互惠互利，我这个人本着知恩必报，无论是朋友、同行、还是对手，都会给别人多谦让一点，我想那样的路才会越走越宽。说实在，我是由衷感谢你们这些建设工程兵师傅们，是你们奠定了这座城市的基础，是你们的坚守才成就了我们这些经商人的繁荣，让你们吃几顿饭那是应该的。当时我之所以那样做，就是想作一点表率，让商人们多拿出一点钱，让你们高兴一下，渡一下眼前的难关，还很不足啊，很不足啊。说实话，尤其是我认识了有福兄弟后，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
听了文志这么一说，大家都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和思索中。
文志又看了看刘心民和林尚友，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在这里还要说一个问题，我与赵有福是兄弟，他又是你们结义三兄弟中的最小，所以我还得称你们二位为哥，不介意吧。’’
公司的另一位领导接过话说：‘‘文先生啊，你真不愧为经商英才啊，你的话真让我们这些与钢筋、水泥打交道的人大长见识啊，我看他们三兄弟加你不就是四兄弟啦。’’
文志说：‘‘那可不行啊，他们是桃园三结义，哪来桃园四结义的？再说三足鼎立多稳定啊，我掺合进去多不合适啊。’’
‘‘文先生啊，有一点你要知道啊，你与有福又是兄弟关系，叫你加入他们三兄弟不是让你组成一个不稳定的四边形，他们三兄弟只能组成一个三角形，你可以自成一点，加他们组成一个三棱锥呀，那可是四个三角形，四个面，最稳定不过啦……’’
文志笑着说：‘‘啊哈，还是你们这些文化人善于想象啊，那，那我们就是四个三兄弟……’’
‘‘哈，哈，哈，……四个三兄弟，有意思，有意思……’’
说得众人都是一笑。
……分流宴本应说分流，聊着的酒话却与分流不沾边，完全是想到哪说到哪，总之套了近乎，有些推心置腹的酒后真言。
一席酒宴下来，男人们都喝醉了，走路颠三倒四，说话言不由衷，还是互相说些客气话，道别话，要向各自的家中走回。女人们没喝酒，头脑清醒得很，早就吃完了，一直坐着等候听着男人们的酒话，见男人们一散场，便相互推让着把没吃完的东西打包回家。
分流宴散了，刘心民去了更远一点的单位上班，但与两位兄弟间的联络却没终断过。逢年过节，生日满月，不是大聚也是小聚。因为这次宴会上的更深认识，刘心民和林尚友与文志的关系也走得更近了。宴会上最终确定了大家还是以年龄为界相称呼，结义的三兄弟以及妻子称文志为哥，文志也就接受了。
分流，分流，让更多的建设工程兵转业工人分流到新的工作岗位，既弥补了深圳最初发展的人才需求，也为转业建筑公司减了压。
如果说1979年底初来深圳的一千多名工程兵是试验的种子，那么1983年9月15日转业的两万名工程兵便是一个大苗圃。苗圃里不但孕育了为城市发展建设的多个建筑单位人才，而且还为建筑行业以外的城市单位孕育了五千多名优秀的专业人才。他们是深圳建设初期城市血液中的一份，他们每一份既是种子，也是催化剂，由他们联带关系组成的人际网络是带动城市发展的后续力量，这当然是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