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翠微说道："龚夕涛比孙立人小两岁，今年该十七岁了。听珊瑚说，辛亥年（1911年），她在济南教书的时候，就曾看到过龚夕涛，那时，那女孩儿才九岁，已很知书识礼，还能写一手秀丽的毛笔字。近两年，她去天津的时候，再看到龚夕涛，觉得那女孩儿越发出挑得好了，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秀外慧中的少女了，真是一个温柔沉静、才貌俱全的闺秀。"
赵之贤说道："龚夕涛那女孩儿是很好，可她是龚积炳的幼妹，孙熙泽这个'孔教全才'再怎么希慕合肥龚家之势，也不应该求他的换帖兄弟龚积炳将幼妹许配给他的儿子孙立人！"
叶维松叹道："这种麻烦，难道还能将孙熙泽与龚积炳这两个当前官场上的'新派人物'给拦阻住？孙熙泽与龚积炳都说孙立人与龚夕涛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夫妻，为了成全孙立人与龚夕涛这命中注定、天意前因的美满姻缘，他们这两个换帖兄弟就毅然退帖、从此不再以兄弟相称了！孙熙泽向我抱怨说，孙立人今年周岁十九、虚岁二十，按照古礼，男子二十加冠，就是成人、应该完婚了，他这个为父的替孙立人这孩子决定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可这孩子就是不理会为父的苦心，竟然胆敢向为父的宣传那些他从外面听到的鬼话，又是什么男子应该先立业、后成家，又是什么学生在校期间应该专心学习、不应早婚、以免由于家室拖累而将来不能在事业上有大作为，最可恶的，就是那些什么人人都应有恋爱婚姻自由的权利、应该文明结婚、不应由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像开玩笑似的在家人摆布之下拜堂成亲……据孙熙泽向我夸耀，虽然孙立人一直反对这门亲事，可是，被他这个为父的引经据典地痛骂了几顿之后，这孩子也就不敢再提那些鬼话来跟他顶嘴了；这回，他命令这孩子在这个周末跟他一起去天津，与龚四小姐正式订婚，这孩子只敢点头称是、完全遵命！他与龚积炳已经商量定了，孙立人与龚夕涛正式订婚之后，孙家与龚家就赶快为他们将婚礼给办了，婚期就选在明年（1920年）年初、清华学校放寒假的时候。孙熙泽还沾沾自喜地说，孙家与龚家结成亲家之后，他与龚积炳这两个从前的换帖兄弟就都换了辈分了，他比退帖前大了一辈，龚积炳则比退帖前小了一辈，龚积炳最近总爱戏言，吵吵说龚家'吃亏了'！"
叶澄川冷笑道："奇缘！奇缘！这真是'龚夕涛奇缘成大礼，孙立人巧合度良辰'！跟他们孙龚两家的奇缘相比，金玉良缘都不算稀罕！……"
在大家谈上述这番话的时候，邵蕙波一直静静地听着……
第二天--1919年9月14日，是一个凉意略深的秋天星期日。这一天上午，邵蕙波的大哥--已升到北京大学法科三年级读书的邵东波从他所住的学生公寓回到了叶维松、邵永纹家。本来大家早就定好，这个星期天中午，叶维松、邵永纹带着叶澄川、邵东波、邵蕙波到王凌山、陆珣家聚餐，然后，邵东波、王光勤、叶澄川、王馨如、邵蕙波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就一起出去看电影。可是，邵东波回来之后，邵永纹催促邵蕙波、叶澄川快点收拾一下、准备出发的时候，邵蕙波却向邵永纹说："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觉得头疼，而且胃里也有些难受。我想今天多留在家里歇一歇，不然的话，晚上回学校之后，也许会闹病的。"邵永纹听了，就向邵蕙波说道："那你就留在家里好好歇一歇吧。不过，午饭时还是稍微吃一些粥或稀面条之类的，别饿得太空了，那样胃会更难受的。"
在北洋军阀内部直、皖两系之间大火并的态势已渐趋形成的状况下，龚心湛在代理内阁总理之位上一直待得很难受，因此，他在1919年6月13日就职那一天所宣称的他代理内阁总理"以十日为期"倒也不全是虚话。为了由谁来接替龚心湛、坐在代理内阁总理的位子上，各派政治势力在1919年的夏、秋争闹得非常厉害。大总统"老猾"徐世昌提出让他的旧部、在亡清末年曾跟着他在东三省总督任上当左参赞的周树模接任，"天枭"徐树铮等人则猛推时任农商部总长的皖系政客田文烈。不过，田文烈却声明他坚决不肯出任什么代理内阁总理，于是，徐世昌就又提出还是让周树模接任代理内阁总理。徐树铮等人哪里就此罢休，到处大肆嚷嚷说他们"头可断，志不可夺"，若徐世昌"强迫横来"，非得让周树模接任代理内阁总理，他们将"牺牲地位，在所不辞"，誓与徐世昌大闹到底……如此闹来闹去，就将每天如坐针毡的龚心湛在代理内阁总理的位子上撂了三个多月！直到1919年9月中旬、再也不愿看守内阁的龚心湛屡次要求辞职的时候，陆军部次长张志潭向徐世昌献上了一个毒招，才将这种尴尬的僵持状态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