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光每次见李大山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他那梳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上面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蜡，被太阳光一照都能反光。
有几天没见，李大山看上去比原来还胖了一圈，那将军肚都能将白衬衫的扣子撑开。油光满面的大脸上满是冷笑。
包子和饺子知道对面的不是好人，龇牙咧嘴的咆哮着。金雕闪电也不安分的活动了两下，利爪险些抓破李晨光的衬衫。
他拍了拍金雕闪电，示意它安静，“其实读书多少和人生没什么关系，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和他的生长环境是有直接关系的。”
“啥意思？”李大山小学二年级毕业，大字儿都不认识几个。不过他本能的觉得李晨光话里藏到，故意卖弄。
“人的好坏要看他的父母给予他什么样的生长环境。”李晨光勾着嘴角，“难道你只看到我玩狗架鹰，没看到我给李家村做的那些事么？”说完，才笑着喊上包子和饺子，继续朝村委会去了。
“娘皮的，李秀才，你咋和你叔说话呢。”李大山瞪着眼吵嚷着。他和李晨光都是********的，按照辈分的确是叔叔。
“大山，我有是你，有这闲工夫就看看那路怎么修，帮村里人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点德。”李晨光头也不回，大声道：“别等着死了连个抬棺材的人都没有，得让车拉出去。”
“你……”李大山想说几句狠话，可看到周围指指点点的村民，又气哼哼的停下来。他对着李晨光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浓痰，嚷嚷道：“瞧啥瞧？老子闲着抽烟的功夫都能挣钱！一个个不知道靠自己奋斗，就知道跟李秀才傻干的憨货。”
“李大山，咱是憨货不假，可咱知道谁是好人。家一好不好，咱村里多少人瞧见了。你瞅瞅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特娘的没活明白呢。”李新升从自家的铺子里钻了出来，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咋的，你不服？按照辈分，你还得喊老子一声爷爷呢！”
“你狠！”李大山丢下句话，转身走了。虽然他有钱，可始终都在李家村住着。给他俩老虎胆子，他也不敢和李新升骂咧。
这就是族规。
如果真犯了规矩，轻者被族长骂一顿；重者要送进祠堂。再严重点，则会被家族开除。
别觉得脱离家族没什么，这是农村，不是城市。遇到红白大事，没村里的老少爷们帮忙，你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施展不开。
李晨光进了村委会，才发现这里比原来干净了不少。原本坑坑洼洼的地砖也铺上了混凝土，特别平整。还开辟出了花池，种了五颜六色的花。
崔勇和李老财正在看图纸，瞅见他进来都站了起来，“家一，你咋来了？赶紧坐下，咱去给你沏杯茶。”
李晨光接过崔勇递过来的茶，笑着说明了来意。
“你说大规模养殖嘎啦鸡？”李老财拧着眉，询问道：“家一，咱养野鸡成不？鸡苗子不用买啊，青梦山有的是。咱给国鹰他们说声，让他们勤快个把月，家家户户都能有几只。”
“财爷，这样形不成规模。”李晨光微笑道：“我已经和养殖场那边的人商量好了，咱们的人过去管吃管住。”
“可他们不一定都买鸡苗。”李老财叹了声，“东子和喜子一直都在收走山鸡，那个好喂。挣钱不少，鸡苗又不费钱，现在都有好几家都喂了百十只呢。”
“老财，你真是越活越抽抽。在这样保守下去，就是拖咱村后腿了。”相对来说，年轻点的崔勇还是比较有魄力的，“咱们在这里商量管啥用？去大喇叭里喊两嗓子，让各家各户派俩管事的过来开会。”
他是行动派，丢下句话就开大喇叭喊话去了。让全村人必须半小时内都来村委会集合。家里没人的，娃娃去地里喊。去酱菜厂上班的，让家里暂替。
总而言之，就是一家之主必须得到场。
村民还没遇到过这么着急的事，仅仅十几分钟，村委会的大院子里便站满了人。叼着烟的崔勇也没什么套话和废话，示意大家安静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咱村有多少信得过家一的留下，信不过的就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勇哥，有啥话你就直接说。家一是啥人咱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可是咱李家村几百年都出不了的好娃。”村民们听完便炸了锅，都让他说话别拐弯抹角，地里还有的是活儿呢。
李老财清了清嗓子，“刚刚家一来找咱商量点事，打算让各家各户养些嘎啦鸡。鸡苗子得买，还得去县里学技术。咱今天就列个表出来，大家商量下树木。对了，一代鸡苗子三十五一只。”
他刚说完，下面便乱了。有的说鸡苗贵，有的怕买来养不活。还有不少人干脆打了退堂鼓，觉得养走山鸡好。
崔勇和李老财吵嚷了几声，也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
“够了！”脸色难看的李老财拿着烟斗狠狠的敲了水桶几下，“成何体统，当着小辈儿的面都这么没规矩！一个个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不嫌害臊。”
“财爷，您老脾气还是这么火爆。”李晨光知道再不说话，他们又到了拿辈分压人的时候了，“咱也不难为大家，有想跟着咱养嘎啦鸡的就说句话，到时候统一收。不打算养的，咱也不强求。不过咱丑话说前面啊，今年只有一批。如果中途有人觉得挣钱，也想跟着养，那只能等来年春夏，或者自己找买家。”
这样一来，村民就更含糊了。不过也有胆大的，以李新升，崔洪根，彭立坤这些和李云翔关系不错的人都跑出来报名。李振东和李洪喜的父母也不例外，都要买一百只喂。
眨眼间的功夫，半个村的村民都提出了跟着李晨光搞养殖的想法，剩下的一半人还在观望。
片刻之后，跟李大山炸石头的几位村民也站了出来。他们跟商量好了似的，都要养一百只。
“你们几个不怕赔了？”李老财冷笑。
“财叔，咱知道您老觉得咱跟着李大山做的是卖祖宗的活儿。可咱不是也没办法？家里娃等着钱，婆娘也跟咱闹，咱得为家想想不是？今年家一弄的野菜咱也挣了不少钱，比上班不差。俺们几个刚商量了下，这个月底就把活儿辞了，给孩子们积点德。”为首的曹世安笑呵呵的。
崔勇赞了声，便喊他们过来登记。到了最后，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村民和老马家一家人站在那里。
这里面很大一部人是喂养了不少走山鸡，还有些人家里地多，根本就忙活不过来。至于老马家，他们倒是想养，可根本没人问。
自从过麦的时候和李晨光动了手，他们就被全村人晾起来了。连之前和他们交好的几户村民也躲着他们走，算彻底的臭了门子。
马老大几次都想张嘴，可又抹不开面子。李晨光是小辈。如果当着这么多人询问，就等于给他低头了。
这样一来，整个老马家在李家村就没抬头的机会了。
马老二和马老三急的脑门上都冒了汗，一个劲儿的推搡他。挣钱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如果真不问，就被人甩在屁股后面了。
“不准备养的就散了吧，村委会不难为你们，这都是自愿的事。”崔勇看到统计的差不多了，便示意那些不想养殖的村民离去。
“主任，财哥，咱们家能养不？”马老大终于忍不住了。
“这事你需要和晨光商量。”崔勇说的是李晨光的大名。
“我暂时还不打算和你们合作。”李晨光想到过麦时他们的嘴脸，就恨不得把他们都踹出去。
“李秀才……”马老二急了，指着他就要骂。
可话还没说完，马老大就抽了他个大嘴巴，吼道：“闭嘴，回家。”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老马家几兄弟狠狠瞪了李晨光一眼，气冲冲的走了。
“眼珠子瞪出来也不管事，瞅瞅你们做的那些恶心吧啦的事，还有脸瞪呢！老子要是你们，就找个地方赶紧抹脖子。娘皮的，马老三，你嘀咕啥呢？不服咱就出去练练！”别看崔洪根是个男人，可一向都是得理不饶人。
李新升，彭立坤等人也跟着起哄。
马家几兄弟撒腿就跑，知道较近也沾不到好处。
“都消停点。”李老财喊了声，又让各家各户留下一个人，便把富裕的人都赶走了。崔勇将他们让到了会议室里，等他们都安静下来，才大声道：“养殖的事既然定下来了，咱就得商量下让谁去培训。你们都别起哄，一大家子选出俩代表来就行。”
“勇哥，你说了能算不？”崔洪根吧嗒着烟，大笑道：“咱觉得这事儿还是让家一来说才行！来来来，大家给家一鼓鼓掌，让他给咱说几句。”
“对！”彭立坤也跟着喊道：“以后家一就是咱们东家了，哪里有老板不给长工讲话的，这不符合规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