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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陨落

天空,有时晴朗,有时阴沉。

十里大山外围区的一角,紫貂与墨蚺大战。十级妖兽威势惊天,直搅得方圆风起云涌,恍如末日黄昏。天上乌云直直往人头顶逼下来,势要挤破大地一般。

十里大山最深处,灵力浓厚,珍贵灵草灵木四处可见。不受山外围的影响,这里的天空那么蓝,那么清澈,那么纯粹。

一处洞府,精致别雅,干净敞亮。洞中有水,水清,清流淌。洞中也有树,树静,静无影。洞中还有花,花香,香浓郁。

洞中,竟有血,血多。染红了清流,惊动了树影,莎莎作响,冲淡了花香,多了血味。洞门外,无数妖兽尸体,横七杂八的躺在地上,面目狰狞无比。

突然,有一个声音从飘渺处传来:“紫貂一族东山一支,灭于此。然,其族虽灭,其身也不可由任何妖兽吞噬,其身,交由天地湮灭!”

话音一落,又有一温柔女音飘来:“我杜美莎一族,同此言。紫貂一族,乃吾妖族一大族,虽为分支,其尊严亦不可侵犯。”

又一个声音言道:“族母紫月,尚在与千蛇郎君纠缠,尚不知谁赢谁败,吾等是否要出面支援?”

女音道:“不可,千蛇郎君不尊天道,不顾人和。残忍无道,作孽太多,实为吾所恨。此处便交由紫月罢了,紫月为吾所伤,必死无疑!”

此言一出,顿时传来几道声音,男女不一,或反对,或附和。

一众声音争论不休时,那个缥缈的声音忽然道:“不管千蛇郎君,待紫月陨落,便收手,压制住手下门徒。此刻,绝不可同人族开战!”

声音主人一言九鼎,这个声音一出,众声音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无人再敢出声。片刻后,全部离去一般,再无半点声响!

四下无声,忽然,劲风突起,带起一阵砂石。一盏茶过后,风歇,洞门外所有尸体已入石下,血迹也吹了干净。剩下的,依旧是那一处洞府,水清,清流动,树静,静无影,花香,香浓郁。

人族蓄势以待,强者,弱者,天光城内,所有的灵者,全部集结到这唯一出山的通口前,死死盯着对面遍地的妖兽。空气压迫在心头,人族紧绷住一根弦,妖族也紧绷住一根弦,双方一触即发。

这时,有人咽了口吐沫,拿出手帕擦擦汗。也有人从怀中拿出一些亲人的信物,看得呆了起来。一对紧伴侣,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不肯松开。眼睛中决意,丝毫不敢怠慢,这心中的信念,一点不敢恍惚。

站在人群最前的,是北冥浩城主,其身后便是杨家,周家,黄家的家主。再之后,便是柳家,吴家的家主。这几人之后,是各族子弟,再往后便是不属于任何家族的散修。

众人上方,凌空站了一个老者。老者凌空而立,任凭疾风从衣袂下掠过,一头白发一丝不苟的收拢向后扎起。老者这是真正游走虚空,而不是浮游在空中。这是两个概念,一个就像脚下有一个台阶,一个就像吊了钢丝。

老者看着远处那片风起云涌,白眉微动,眼中精光闪烁,却没说话。而李老不动,众人也不敢动,就地站着,等着。

杨浩然和北冥浩的心情最是不好,一方最疼爱的女儿在里面,一方最抱有希望的重要的人在里面。想到里面凶恶的形式,二人脸色更是阴沉如水。

柳家家主身着一身浅色蓝衫,书生般的面孔上古波不惊,古怪的看了一眼北冥浩和杨浩然二人,道:“不想时隔三百年,妖兽又出现暴乱,却不知是为何!”

北冥浩冷声道:“不管缘为何,我们要做的,便是不放其出山一步。”

周家家主周离凝神道:“这是自然,不过,此次也幸得城主及时向帝都求援,不然尽管妖族八级以上妖兽出来不得,便是七级妖兽也不是我等可挡的。”

闻言,北冥浩看了一眼对面冷冷坐镇一方的七级水火牛,苦笑一声道:“若不是李老心系这一方百姓,星夜赶来,此刻,我等怕是连站在这里的勇气都没了。”

“不过,妾身没想到李老亲自赶过来,作为梦璃学院的院长,以李老结丹期修为对付八级妖兽也绰绰有余。他老人家亲自赶来,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黄家家主世代为女,此届家主黄少英,半百已过,却风韵犹存。

闻言,北冥浩冷声道:“李老行事,自有思量,吾等不必多言。”

黄少英见此,急忙又道:“是了,此间最要紧的还是眼前这些暴虐的妖兽!若是让他们跑出来,人间又是一大浩劫!”

众人这时站的笔直,没人去接她的话,生怕被李老看到和她说过话一般!

十里大山,裂痕底下。

此刻,叶文真的有苦难言,脑袋一下子蒙了,耳边回荡着不真实的轰隆巨响,压在身下的妙龄少女【柔软】的身姿,在这一刻,一点也感觉不到。叶文看着碎落的石头落入巨缝里,擦着左颊落到地上,他一点反应也给不出。

他不知道少女是否活着,但他希望她活着。活着出去,她就会有一颗坚强的心,能更好的活下去。

可是,他希望了一会忽然就不希望了,因为他想到了另外的东西,那就是时间。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长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外边的大战持续了多久。据他猜测,应该要结束了。结束了当然很好,可是,接下来,他们该怎么面对那个胜利者。

很显然,无论哪一方胜利,都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他们似乎在劫难逃。至于反抗,在十级妖兽的威势下,叶文想都不敢想。

想到这里,叶文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聊,没什么大本事,还总爱让自己头疼。然后,叶文忽然觉得该让自己睡一觉,于是叶文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像他说的,他自己本来没有本事,还爱瞎【操心】,但就是心理素质好,什么场合都能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叶文忽然被身下的【痛吟】声惊醒,他急忙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阴沉的天空。空气却不再那么肆虐,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一片静益。很显然,两个十级妖兽的决战已经结束了,而他,竟然还活着。

下一刻,叶文突然惊起,连忙往旁边滚了下去。这时,才露出一个窈窕少女的身姿,还有一张绯红的脸颊。

少女看了一眼酸麻的四肢,深吸一口气,复杂的看着少年。她当然知道少年救了她一命,把她压在身下也是为了保护她。然而,她差点杀了他。少年本可以不必管她,甚至落井下石也是有机会的。少年却在尽力的保护她,这让她一时不禁百感交集!

“我叫杨欣,谢谢你!”

叶文听得真切,也能察觉到她话语里的真挚,所以他觉得很高兴,会真心道谢的人,总归算是好人。

叶文摆摆手,道:“我和杨铮是朋友,救了你也是应该的。”

“哦!”杨欣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叶文挣扎着站起身,一时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疼得厉害。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才渐渐恢复过来,站稳了,朝杨欣看去!

“体内的灵力还能运转么?”

杨欣运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行,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可能身体在下意识抵抗外面的威压时,耗费光了!”

闻言,叶文心中一急,急忙运起灵力,发现体内还留了大半灵力,不由微微一松,当下又扶起杨欣,背着她往上爬去!

裂痕很深,就像一个大裂谷。叶文背着少女,爬了近一个时辰,才爬了出来。登顶一看,二人顿时一惊,怔怔的说不出话来。隔壁的一座大山,竟尽数被移了去,露出一片荒凉。方圆数十里,寸草不生,黄土堆垛,沟壑纵横,随处可见。十级妖兽之能,竟至斯。也可见大战的惨烈程度。

叶文再看一眼他所立的地方,又吸了一口冷气。他爬上来的那道裂谷为界,左边,是一道悬崖,悬崖下,便是黄土飞砾,沟壑纵横之地。右边,则是大山深处。

叶文背后一寒,一阵后怕,若是二者在他们这边战斗,此刻,他们多半也和那座被移平的大山一样,灰飞烟灭了!

叶文忽然问道:“你怕么?”

杨欣点点头,道:“怕!”

叶文道:“那我们回去吧!”

“好!”

说完,叶文背着杨欣,往深山走去!他们当然不可能从这道延伸到半山腰的悬崖上爬下去,他们要往左走,进山,然后找一条路,绕到正路,再往山外走去!

几个时辰后,叶文非常高兴的告诉杨欣迷路时,天已经黑了。

叶文站在一块巨石上,打量着四周,杨欣就站在身旁。杨欣在一个时辰以前,灵力也恢复了一点,在灵力的治愈下,身体恢复机能,自然不需要叶文背了。

杨欣问道:“怎么办?”

叶文道:“先找一个山洞吧,休息一晚,夜间在十里大山赶路,实在太危险了!”

周围一片静益,一路赶来,他们甚至连一个动物都没看到,一时间,叶文不由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走,先离开这里。”

叶文在前开路,杨欣紧紧跟其后,一直走出好远,忽然,叶文看到前面半山腰处有亮光,心下一喜,急忙道:“那里有亮光,我们过去看看,肯定是人族。”

叶文很肯定,那一定是人族,因为所有的妖兽除了海里的妖族外,所有妖兽都没有能发光这种特殊技能和形态。而且,只有人族需要生火,才有亮光!显然,杨欣也想到了这一层,连忙和叶文向那边奔去。

二人一路急行,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到发出光芒的地方,那是一个山洞。见此,叶文松了口气,有山洞确实要方便的多。

叶文这时才来得及细看那亮光,隔近了看那光芒,觉得那么柔和。在山洞外看到,你首先的感觉,一定是温柔、慈爱、生命!

这显然不是人族的火光,但是叶文还是要往山洞走去,他觉得,能看到这种光,不论里边是什么情况,都不会很糟。

叶文准备往里走,杨欣却拉住他,吃惊的问他:“你要进去?”

“当然!”

说完,叶文便大踏步走了进去,见此,杨欣怔了怔,也跟了进去。

山洞有些大,叶文二人还在往里走,这是一条通道,从通道的尽头露出许多亮光,照亮了整个通道。而且,光和外边看来是一样的,不刺眼,很柔和。

叶文和杨欣不禁加快脚步,很快,二人便到了尽头。

尽头当然没有人族,也没有所期待的一切。食物,欢声笑语,人气,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不,一个紫貂。

紫貂浑身是伤,伤口甚至还在淌血,它旁边躺着一条墨蚺,七寸处被破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紫貂眼中尽是母性的光辉,一粒一粒光点从它身上溢出,光点如漫天星辰一般,分布在整个山洞里。光点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

突然,所有光点微微一荡,下一刻,如长鲸吸水一般,光点猛然冲向紫貂身前的一个白色光团,瞬间融了进去。

紫貂做了一个怀抱的样子,把白色光团虚空抱住,几息后,突然,光团传来一股喜人的生命力。见此,紫貂眼睛一亮,泛起了比光团还耀眼的光芒,甚至盖过了日月星辰。只是,不知为何,叶文突然觉得它的目光令人泪下,令人心碎。

叶文和杨欣进来后,她淡淡瞥了一眼。看到杨欣时,眼神一冷,一股恐怖威压临来,杨欣心中一震,摔倒在地。而它看到后边的叶文时,眼神一变,竟然有些温柔。顿时,杨欣身上的威压一松,看了一眼紫貂,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

光芒大多数被光团融入去,只有少数几粒漂浮在洞中,散发出余辉,照亮这山洞!紫貂却突然一疲,眼神也暗了许些。

紫貂强打精神,左爪虚空一招,剩余几粒光点一动,瞬间融了进去。几息后,光团表面光芒一盛,旋即一暗。几刻后,表面的光芒也开始褪去,而这时,紫貂的眼神越加暗淡,也更加柔和。

光芒褪去了好多,叶文忽然眼神一缩,那光团里,竟是一只小紫貂!小紫貂,一尺高,瘦弱无力,婴儿般安详的漂浮在光团内。

忽然,紫貂支撑不住,轰然倒在地上。顿时,光团彻底一暗,刹那间,小紫貂失去支撑的力量,落了下来。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叶文急忙飞身扑去,堪堪将小紫貂抱住,这时小紫貂睁开了双眼。

看了一眼还未断气的紫貂,叶文把小紫貂抱过去,放在紫貂面前。紫貂已是奄奄一息,双眸黯淡无光,看着刚刚睁眼的小紫貂,眼神却说不出的温柔。它伸出舌头在小紫貂的身上****着,小紫貂拿小脑袋蹭着紫貂的下颚,发出呜~呜~的悲鸣。

看到这样的场景,叶文说不出的难过,他看得出紫貂即将死去,他想为她悲伤,但是她的孩子却又是这么的可爱。这一刻,连杨欣也忍不住眼泛泪花。

紫貂突然看向叶文,温柔道:“孩子,我认识你。”

叶文诧异道:“你认识我?”

紫貂的声音很虚弱,却很清晰,她道:“是的,你在这十里大山中放过了许多妖兽,没有杀他们,还救了他们。当中有我的家臣。”

“可惜,我救不了你!”

闻言,紫貂眼睛一亮,道:“孩子,你很好。我把我的孩子交给你了,我的儿子被千蛇郎君炼化了,我来不及救下他。我这个孩子才出生,很弱,请你保护好她,不要强迫她定下什么契约,好么?”

叶文遇到别人的求助,只要能做到便从不肯拒绝,何况一个伟大的母亲的求助。他不管做得到,做不到,他都要做!他突然跪了下去!

“我答应你!”

“好的,孩子我相信你。”

说完,紫貂突然从口中吐出一小团鲜红的光团,直接没入叶文的脑门。

“孩子,这是我剩余的千分之一的精血,虽然其中蕴含的能量不多,但是以你的灵境,应该足够了。”

说罢,一滴热泪从紫貂眼中落下,生机完全断绝了。或许是害怕自己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到小紫貂,紫貂临死前不甘的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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