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血夜(2)

杰卡斯僵立在原地，心中一片深沉的痛楚，那尚未遥远的记忆，有如硕鼠般凶狠地啃噬着他纠结的心灵，短短数月，兄弟断情，以命相搏，不死不休……这一切究竟从何说起……

深沉的微笑着，伊尔森长发飞舞，身姿妙曼，裹胁着席天卷地的黑暗，冉冉向着如木雕泥塑般站立在原地的杰卡斯，堪堪来到他的面前一尺之地，微笑着的伊尔森缓缓伸出手来，那只手修长、白皙、晶莹如玉，完美得简直无可挑剔，就是这样一只美丽的手掌颤抖着抚摸上了杰卡斯的额头、脖颈，和耳垂，仿佛在轻轻把玩一只易碎的瓷器一般，抚摸得分外仔细、小心……最后，甚至那张精致的面甲也没有放过，伊尔森叹息着用舌尖轻轻舔舐着面甲上的花纹，口中的呢喃令人毛骨悚然。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无比痛苦地磨牙声从不远处传来，那是脱脱等人无力地倒卧在废墟里，满头大汗地注视着伊尔森诡异的动作，焦虑而绝望，因为，在强大的神语威力之下，方圆数十里，不但没有人可以挪到分毫，就连小猫小狗、蚂蚁昆虫、一草一木、甚至刚才还无坚不摧的狂风、遮天蔽日的乌云都停止了移动，就仿佛在一刹那之间，时间的长河，就此凝固了下来。

当然，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正在颤抖着摸索杰卡斯身体的伊尔森，只见他略带兴奋地喘息着，正在想方设法地解开那身坚实的铠甲，但必须承认，“阿芙妮的铁血征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饶是这位大牧首陛下手段通神，但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始终没有得其要领，于是，一声长叹之下，一滴漆黑如墨的黑暗如露珠般从他的指尖轻轻滴落了下来。

那如一颗水银般晶莹剔透的黑暗轻轻地、温柔地滴落在杰卡斯的胸口，似乎还稍微犹豫了一下，好像在慎重地选择滑落的方式一样，但是，它终于并没有滑落，而是开始分解成无数条细细的黑线，如坚韧的蛛网般开始了恶毒地蔓延，细线以杰卡斯的心脏位置为中心，向四周呈放射状地伸展延长，渐渐地，密密匝匝的黑线包裹住了他的身躯、四肢和面容，到了最后，他的整个身体都被那团深沉的黑暗紧紧包裹，远远看去，宛如一个巨大的黑茧伫立在破败不堪的大厅里，造型诡异、触目惊心！

那些如蛆虫般的黑线并没有就此停歇下来，而是扭曲着身形，得意地喘息着，沿着杰卡斯铠甲的缝隙和结合部，深深地楔入进去，霎那间，杰卡斯感到周身上下好似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一般，那足以令人彻底疯狂、彻底崩溃的麻痒从心灵的最深处翻腾上来，迅速游走于他的四肢百骸，这一刻，饶是杰卡斯一贯引以为傲的、令那位天才大魔导师劳伦斯阁下都啧啧赞叹的强大意志力，也不由得生平以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残酷滋味。可是，在法则力量下，他如今竟然连因为痛苦而颤抖的本能都已经悉数丧失，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以雕塑的方式，接受这份非人的煎熬。

“咯咯，放弃吧，杰卡斯，放弃你心中可笑的坚持，你将不再有任何痛苦，还在犹豫？还在挣扎？何苦呢……”伊尔森很轻易地感受到了杰卡斯的巨大痛楚，他吃吃地笑着，双目的黑暗肆虐地燃烧，足以焚毁一切对手的灵魂之火：“彻底放弃那位复仇女神的武装，然后，你就会恢复当初在普兰时的样子，那时候，你什么都依着我，顺着我，那时候，我们是多么的快乐……放下这一切后，你一定会发现，你并不需要它们，其实，你唯一需要的……是我……”

此时此刻，杰卡斯的心海深处已经是一片混沌而黑暗，每一簇心灵的浪花都由于时间的停止而保持着凝固的状态，但是，它们已经被抹上了层层叠叠的黑暗，那里，极目望去，已经是暗无天日……伊尔森的话语，就像强大的催眠师一样，给自己这个彻底丧失了抵抗力的小渔民以致命性的引诱，渐渐的，甚至恍惚的他已经开始觉得，自己以往的坚持，是如此的可笑，因为它除了令自己无限痛苦之外，实在是毫无意义……

可是，自己当真大错特错了吗？杰卡斯在惨烈的痛苦中双目尽赤，渐渐的，五官之内，鲜血倒涌而出，尤其是双眸中流出的血液，它们汩汩地划过那精美的面甲，由于在黑茧的包裹之中，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一幕，可是，杰卡斯自己知道，他震惊地发现，在这个一切都已经停滞下来的世界，居然，居然自己的鲜血还可以流淌，这是自己将要彻底崩溃前的幻觉吗？显然不是，因为他的脸颊和双唇，可以感受到了血流的温暖，正当他狂喜地感受到冰封的时间之河居然出现了皲裂迹象的时候，他脸上那副银色的面甲仿佛沉睡千年的吸血僵尸，在饱饮了血色甘泉以后，发出了一声极度满足的叹息，然后，它如水银般地破碎了，同样化成了千百股细细的银线，开始向四处游走，那闪耀着无上神力的细线奋力驱逐着那片如附骨之蛆般的黑暗，感受到对手更加纯粹而强大神圣气息，黑暗之触如潮水般惊恐退去，而杰卡斯身上佩戴的其他神器，同时喷涌出无限喜悦的欢笑和无比炫目的圣光，苍穹之上，庄严而神圣的咏叹轰然鸣响，在一片席天卷地而来的银芒闪耀之下，一个白发曳地的少女，身披银色的战袍，手执灿烂的银枪，傲然步出这时间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