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里,宇轩只是浅浅地睡下,自从仙雾山下来,他就极少睡好过。也不知为何,每当闭眼,脑中就会浮现一只绿色的怪狐狸,长着尖牙厉爪,有九只尾巴。每梦至此,胸口就十分憋闷,一股力量在身体里游窜,一会儿层层积淀,一会儿呼之欲出。就在这时,桃木剑从墙上飞出窗外,一声响动又把他从睡梦里拉回来,他睁开眼,只见一道金光闪过。
他迅速穿上衣服,窜出屋门。
“是谁?”玲珑对着夜空发问道。
一男子身着蓝色道服立于月下,长发翩翩,俊俏飘逸,丹凤深瞳,卧须蚕眉,手执黄金剑,四尺六寸,金光闪闪,腰悬凤鸣玉佩,道服中心印有一个大大的“剑”字。
“剑门的人!”玲珑惊愕。
“剑门高阶弟子穿云拜候。”他朝普生做了个揖,余光在玲珑身前停了一会儿。
“听闻剑门‘云’字辈弟子个个天资极高,是最接近云海剑仙的人物,现在看来,想必也是虚有其表罢了。”玲珑嘲讽道。
“既然知道我的名号,想必你也并非凡人……只是你身上的这股魔气……莫非是江湖人称魔女的冷面玲珑?”只是一瞬间,穿云就识别出了玲珑身上的魔气,还轻而易举认出了她,足以见得,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见玲珑没有回答,穿云哂笑着对普生说道:“本以为前辈您已看破红尘,没想到隐居之时仍同妖魔为伍,你可知此人曾犯下多少罪孽?”
没想到普生不但对穿云的挑衅一点都不感冒,反倒帮玲珑说起话来:“哼,还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杰作。老子活了这大半辈子,就喜欢结交妖魔朋友,连我自己都是半人半妖,你管得着吗?”
普生话音刚落,从穿云手心里出现一柄黄金巨剑,以极快的速度直逼玲珑前胸,来不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普生隔空一指,飞剑偏移,擦着玲珑的肩膀,撞进一座空屋墙壁。
“不好意思,我是不会让你杀她的。”普生谈笑风生地说道。
普生轻佻地走到墙边,查看了一下那深邃的剑坑,在不损坏墙体的情况下,剑气一直贯穿至另一侧,足以见得此人御剑之精细,而且这剑痕是金色的。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黄金剑的继承人,上次见面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想不到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剑门云字辈的高阶弟子,真有你的!”
“前辈说笑了,在下岂敢在当年无敌的擒龙将军面前妄自尊大。”穿云表现得毕恭毕敬,一点儿也不失得体,但里里外外皆埋藏着憎恨和鄙视:“想当年您纵横妖暝界,率领妖魔大军攻击人界,还破坏了夏禹奇石,将人界陷入毁灭的危机,此等丰功伟绩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萧瑟的秋风推动层层黑云,再次遮蔽了明朗的月光。尽管穿云还未出招,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令玲珑还心有余悸,刚才若非普生,她此刻恐怕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玲珑姑娘,我知你有助我之心,但对手之强,非你所能掌控。你只需退居后方,把正往这儿赶来的傻小子照顾好!”普生嘴型未动,但声音却传进她耳朵里,想不到他居然可以用如此方式对话。
穿云望了一眼玲珑,露出不屑的眼神:“这名女子的性命便先留着,反正此番前来,我的使命并不在此。”他将金剑握于右手,指向了普生的正脸,像一个刽子手,冷血而残酷。
面对穿云的咄咄逼人,普生毫不示弱,两人只是杀意相碰,四周就开始飞沙走石,万物翻腾。半晌过后,风停,两人的短暂对峙并没有分出胜负。穿云又行礼道:“十六年前,我修行鄙薄,败于前辈之手,幸得前辈手下留情,我才能苟活至今日。但今时已不同往日,我的修为已得到了大大的提升,而掌门也已下达杀你的任务,请恕我师命不可违抗。不过在此之前,在下还得问您一件要事:灵狐之子尚在何处?”
“哼,说得好像你轻轻松松就可以赢我似的。那男孩早死了,何必多问?”普生轻描淡写地说道,已经感知到宇轩就在后方不远处。
“当年我们只见过襁褓,至于男女,尚未知晓。您竟然知道是个男孩,那想必孩子已在你手。我剑门一向以苍生为重,不会为难于他。”
“小子,十六年不见,说话怎么文绉绉的。要战便战,老朽我可是随时候着呢!”
难不成他口中的男婴是宇轩?玲珑心中泛起不安。师父曾告诫过她,倘若仙雾山周围有结界环绕,切莫擅自破除,但她求药心切,无暇顾及那么多。如果说因为她的鲁莽而使普生他们招来杀身之祸的话,那她就成了间接的帮凶,死一万次也无法平复一身的内疚。
桃木与黄金对指,飓风与砂石相争,气氛之凝重,就连身处十丈以外的玲珑都感到窒息。玲珑行走江湖已有数年,这种等级的战斗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宇轩由远处大呼一声:“老爹!”众人一齐向后望去。
有那么一刹那,普生分神了零点几秒,穿云立刻捕捉到这一破绽,趁此机会,剑刃一挥,无数金剑如雨直下。普生自知慢了半拍,立刻改为双手握剑,急速出招,那剑刃在空中逆时针旋转,一条巨龙冉冉升起,所到之处,金剑瞬间瓦解,变为细小光斑,散落四处,消失不见。
“真不愧是普生前辈,简直威风不减当年!”
穿云脚下忽然生出无数蔓藤,把他由上至下缠绕了个严严实实,眼看全身都被包裹住,只见他浑身金光一闪,剑气瞬间将蔓藤斩成碎片。但紧随其后的是无底之泥沼,穿云还未来得及反应,双膝已陷下去一大半。
他不慌不忙,用剑气护体,停止下沉,又反守为攻,又一柄黄巨剑直夺普生面门,普生早有防备,木剑一挥,面前出现一道时空黑洞,巨剑在触碰身体的前一刻被吸入了另一时空。
玲珑赶紧把宇轩拉到隐蔽处,说之厉害,令他别进去瞎掺和。两人几乎都看呆了,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战斗。
“听闻凡见过一次‘扭曲时空’的人,都已经死了,想不到我还有幸第二次目睹!”
“我看你这家伙没什么能耐,光会耍些嘴皮子,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我正等着呢!”普生调侃道。
又一柄巨剑横贯天空,巨大之程度,前所未有,囊括整座隐逸村,绰绰有余。
“晚生很想再见识一次前辈的自创绝招——龙啸九天,就让我们以绝招决一胜负吧!”
穿云语出,剑落,金光刺眼,排山倒海的空压令宇轩和玲珑喘不过气来。
普生心中寒噤,以现在的这副老弱病残的躯体,根本应付不来这一招。他本只需对自己使用一次空间置换便可逃之夭夭,但如此一来,整座村庄,包括宇轩在内,全都要葬送在这里。
“来吧!”普生孤注一掷,念起了咒法。
千百条雄壮巨龙,仰天长啸,浩浩荡荡直抵九天银河,这是有史以来最为壮丽的龙啸九天。两股力量交汇之时,金光四溢,犹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