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还如记忆中那般样子,庄严肃穆,让人无端端生了一股敬畏感,难怪穷人家的女孩子都想往有钱人家嫁,光是这份气派便是小门小户无法比拟的,只是这表面看着光鲜,内里的肮脏,也是只有从小生在这内里才能看清那么几分。
大门左右两各耸立着一尊硕大的石狮,吡牙咧嘴,好不凶狠,穿过正厅,再绕过几处回廊,回廊边上均是种着穷人家可能穷其一生也买不到一片叶子的珍贵花草。
一路上,不断的有穿着靛蓝,粉绿儒裙,外套半袖夹袄的丫头敛声屏气侍立于两旁,见到苏灵芸,均是低腰伏身行礼,苏灵芸始终面带微笑,脚步未停的跟着领路的丫头穿过一道道回廊,对于身后的议论置若罔闻。
“你们看,大小姐,那个就是大小姐。”
“是的呢,长的真好看,跟二公子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是说在乡下长大吗?怎么仪态一点也不比府里的小姐差?”
“小姐就是小姐,不管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骨子里都透着骨傲气。”
背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她们当然不会知道,前世初回相府的苏灵芸,不过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野丫头,只是后来百里睿登基为帝后,她为了不给她丢脸,愣是三月不出景华宫的大门,专门找了教养嬷嬷教她这些规矩,即便是她最不喜的诗词歌赋,为了能让百里睿多看她一眼,她也练出了一手好字。
到寿宁院须得经过一片牡丹园,看到那枝叶己有些枯黄的牡丹花枝,苏灵芸脚步一顿,心便止不住的一阵抽疼,她被落下的那个七个月大的孩子,便是被她埋在了景花宫的那片牡丹花下。
收起心中的悲伤,随着领路的丫头快步穿过牡丹园,便来到寿宁院的正屋门口,一旁侍立的丫头,早己挑起了帘子,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大小姐。”
苏灵芸点头微笑,便越过那丫头入了正屋。
雨嬷嬷跟着一路进了正屋,却看到地面铺着,打磨如镜的白玉地面,头顶挂着的是一盏盏画工繁复的八角宫灯,而此时各位夫人用来品茶的却正是官窑出产的青瓷。
虽然之前在相府呆过,可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且当时她并没有来过老夫人的寿宁院,此时一进屋看到这些,她一生都不曾见过的珍品,心中对于苏灵芸的疼惜竟是更深了一层。
而苏灵芸却好似没有看到这些东西一般,轻轻的上前,对着木老夫笑容可掬的行了一礼:“不孝女灵芸见过祖母,母亲。
苏老夫人虽然一直因为苏灵芸的身世不喜于她,可好歹是自己的孙女,身上流着的是苏家的血脉,而且苏老夫人最为看重的,便是丞相府的名声,即便是面子功夫,那也是要做全了的。
屋子里苏老夫人,捧了秋碧刚奉上的热茶轻呷一口,见到苏灵芸行礼淡淡的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前世的苏灵芸回府后错将柳氏几人当亲人,最终落了个那样的下场,如今再次回来,听到苏老夫人这么平淡的一句话,竟不由的红了眼眶。
这落在别人眼里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姨娘宁氏身着烟柳色儒裙,上身配了件白色对襟,发髻用一只碧玉的簪子挽在了脑后,加上那股子弱风扶柳的娇弱,生生添了一份仙气在里面,也难怪苏临渊会独宠于她,想必亦是被宁氏身上的这股子灵气给吸引了吧。
她走过来,主动拉过苏灵芸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笑道:“老夫人您瞧,这可真是个标致的丫头,想必日后这丞相府里又会多一位才貌双全的小姐,被百姓们津津乐道了。”宁氏是妾,这种场合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可她仗着苏临渊宠爱,又是苏老夫人娘家远亲,少不得跟柳氏对着干。
宁氏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真的是极好的,丞相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从小在尼姑庵里长大,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是请人教授学问,便是最基本的《女诫》、《女则》她都不曾碰过,又何来的才貌双全一说。
大夫人柳氏将面上神色一收,换上一副慈母的笑容,对着苏灵芸招招手:“倒是个标致的孩子,快过来,让母亲瞧瞧。”
苏灵芸依言走了过去,低眉顺目,对着柳氏一福身,轻轻的唤了声:“母亲。”
柳氏笑着将她打量了个遍,眸光扫过老夫人:“都说平城山好水好,养人,这不,刚去的时候还是个病怏怏的黄毛丫头,回来就己经变成了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
苏灵芸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不屑,是养人是差点养死人,平城的表姑家当初愿意收留她,只不过以为她能给她们带来银子,可后来知道她不过是丞相府的弃子,哪里还会自掏腰包来养活她,若不是雨嬷嬷一直护着,她怕是早就己经死在平城了,这也脸皮也真厚。
将眼底的情绪收起,抬眸微微一笑:“灵芸这些年还要多谢母亲的照拂。”
柳氏拉过苏灵芸的手:“傻孩子,你是母亲的女儿,都是一家人,什么照拂不照拂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个玉镯就当母亲给你的见面礼了。”话落,便褪下手腕上的玉镯,要给苏灵芸戴上。
“这是母亲的东西,灵芸怎么.。。嘶”拉扯间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响起,屋里的人均是一愣。
衣衫撕裂,苏灵芸半截藕色的手臂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姨娘宁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苏灵芸手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迹,心下明了,怕是大夫人对着苏灵芸做了什么,才会让苏灵芸这么怕她,她可是只要能有一分把大夫人气的跳脚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的,惊诧道:“呀,大小姐这手上怎么成这样了?”
顺着她的声音,众人的视线均落在了苏灵芸的手臂上。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苏灵芸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兔般,眼中满是惊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