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夜已深,路尘却瞪着大眼,望着黝黑的天花板出神。伸手摸着额头的烙印,烙印上是一排小字:桓家奴。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十三爷与秦虎离去之后,他们便被带到一间小屋中。漆黑的屋里,炙热的火炉旁散发这一阵阵热浪,一名独目老头,手持这黑色铁烙朝他额头印下。随后空气中弥漫起一阵肉香,还有耳畔传来非人的惨叫声。
还有那老人的唠叨:“一个烙印,一世奴仆。王候奴仆,胜过凡人无数……”
随后他便疼晕了过去。
这是黥面印,是古时候主人害怕奴隶逃跑刻下的烙印。一旦刻上这烙印,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你都是一件货物而非一个人。仆人尚且有身份,大晋朝法律规定,杀了仆人需要受杖罚二十。而奴隶却是货物,法律中规定三个成年普通奴隶等价与一头水牛,杀了奴隶不过是赔偿一些钱财而已。
“神威侯的后代居然是奴隶!哈哈……”路尘心底发出一阵自嘲的笑声,虽然早有预料,然而这结果却依旧让他无法接受。这种感觉说不上是后悔,心中却是充满了无力感,对于无法靠自己该改变命运的无奈。
路尘静静的躺着,灵魂却在夜风中摇曳,越飘越高,仿佛化为了天神,俯瞰着大地。顷刻间漫天星辰华光大盛,一道道星光朝悬浮在空中路尘的灵魂投来,随即清凉之意朝灵魂深处涌来。
耳边隐隐有一阵阵女子的呢喃声,软软的,柔柔的,似有在歌唱:
“你的人,是世间一粒尘,逃不过肆意吹的风…
“你的脸,烙印着卑微,逃不过世人的眼……”
……
路尘仿佛打了个寒颤,意识在次回到身体中,随即一阵寒意朝头颅中贯入。路尘只觉得眼前白光大盛,天旋地转间,身处玄妙之地。那是一处白茫茫的花海,花海上空一轮暗淡的残月泛着冷光,残月下弥漫着些许银丝如云彩变幻莫测。
“呵……呵呵……”四野无人,耳边却是传来一阵阵飘渺的娇笑声。
路尘满心疑惑,抬头望笑声方向望去,眼前一晃便见到一株枯萎的藤蔓,藤蔓好似虬龙,苍劲有力却是没有一片叶子,沿着虚空延伸。藤蔓下,一只空荡荡的秋千在随风晃动……似乎可以想象,一个绝世佳人坐在秋千上,一脸无邪,丝绦随风而起漫天飘舞。只是此时佳人已去,空留这秋千摇晃。
正当路尘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呵呵……你是在找我吗?”
路尘扭头看去,只见双大眼睛正对这自己,自己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了。路尘心中一惊,连忙朝后连退了数步,回头再看时却是不由痴了。眼前这是一位十七八的女子,一袭白衣亭亭玉立,面带娇憨似有三分羞涩之意,就如那半熟的青果一般。
“我叫子缨,你呢?”声音软软的如同三月春风,入耳便似有花香拂面,仿佛这声音都是桃花一般的粉红色。
路尘心中不由浮现出在仇府与媚儿的那晚,不由血气翻滚。
再看眼前这人,有好似初为人妇的少女,眼中柔情似水,秋波绵长,香唇点绛,****裹玉,见了便如同醇酒入肚,迷迷糊糊中不愿再醒来。
似乎知道路尘的想法,那女子开口冷声道道:“痴儿郎!”
这是声音突然变冷,如同一瓢冰水泼面而来。一瞬间这女子又仿佛一个冰雪美人,寒意禀然,令人望之心生惭愧。
路尘心中一惊,望着眼前变幻莫测的女子,却是皱起了眉头说道:“你是人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你呢?是奴还是仆?”那女子反问道。
路尘心头一震,却是向前一步,沉声说道:“那是我说了算,而非别人说了算!”
“哈哈,既然明了又何必执着!若不是你心生绝望,纵然此地有灵气聚集,我也无法调用!”女子仿佛有变成了初见时那娇憨的模样。
“明了不代表不在乎,我定要洗刷这耻辱!”路尘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人是谁,却也明白这人不会害自己。
那女子闻言一愣,随即抿嘴一笑,伸手戳了戳路尘的眉心,轻声道:“呆瓜!”
路尘对这女子并不反感,反倒隐隐有一种亲昵之感,或许只是因为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而自己能将一切倾吐不用有任何保留。
“子缨姐姐,这里是何处?”路尘问道,却是腆着脸皮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见路尘自来熟,子缨红唇微微一翘,露出些许俏皮之色:“小弟弟,你在我的体内啊!”随后又抿嘴嬉笑道:“而我呢,就在你的体内!”
就在路尘愕然间,子缨身体一晃如风一般,轻轻落在那葫芦藤下的千秋上,如同老师看学生一般看着路尘,一副你不懂的神情。只见她一边随风晃荡,一边开口道:“天地有根,名曰玄牝。玄牝之气化为阴阳,阴阳相融而万物生,上清者为天,下浊者为地。你可知何谓阴阳?何谓清浊?”
路尘闻言只好乖乖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知!”
子缨掩口笑道:“呵呵,其实我说不清楚!不过万物有别却是真的,就如你和我。”子缨继续道:“相传,玄牝之门有阴阳二眼,无论神魔还是人类都是从这阴阳二阳中演化而来,故而众生体内的有阴海或阳海与之相对。然而阴阳二气分清浊后,便无法再相容,阴海阳海无法兼得,神魔都有其一。”
路尘闻言不禁更迷糊了,子缨所言与他所似乎问毫无关系。
旋即只听见子缨话锋一转,说道:“你们却是不同,你们体内同时有阴阳二海,你们所说的髓海便是阴海,而精海便是阴海。髓海与精海各不相同各有妙用,髓海主管灵魂,而精海主管肉身。这两者又要一个修炼有成,便能飞天遁地,长生不死。”
这一段话路尘却是听懂了,她所说的精海便是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下丹田,而髓海便是上丹田。
路尘皱了皱眉头诧异道:“修炼不都是修炼下丹田吗?”
子缨答道:“精气易得,灵魂难修。其实读书人明心见志便是修炼髓海,只是完全不得其法,效果自然差极!不过你是个例外,你髓海宽阔之极,相当于吞形境的修为。”
见路尘再次皱起眉头来,子缨更觉好玩,娇笑道:“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你的髓海了,不过这里除了那一株要死不活的葫芦之外,其余的的一切是我的,所以也可以说你在我的体内!只是髓海得不到灵气滋养,只好靠摄入的精气勉强维持。”
路尘闻言一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望着子缨不怀好意地问道:“我身体每一次聚集精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都是因为你的存在?”
子缨闻言一愣,皱着眉头缓缓道:“应该是吧……”
“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切,你说怎么赔我……”
面对一脸幽怨的路尘,子缨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