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天渐渐晓,林间有的野鸡鸣啼不已。
“天晓破鸡啼,冷月葬魂音。天已经亮了,鸡鸣会驱散游魂,让我送他上路吧!”嵇无知回头轻声道。
这嵇无知是个修炼髓海的魂师,魂师有驱使鬼物的本事。正是嵇无知用唤魂音,这才令巴天戟回魂与路尘辞别,如今天亮了却是要送巴天戟的魂魄回归,否则阳光下将魂飞魄散。
路尘摇着头,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是一跤跌在了地上。
嵇无知轻叹一声,却是不再勉强,开口缓缓说道:“人虽然死了,但是魂魄仍然存在。你若敬重他,就该让他的魂魄回归天地,只要魂魄还在生命就并未终了,来世或有相见的机会。”
路尘闻言脸上却是出现了一线生气,他想起了自己髓海中还有子缨。当即路尘站起身来,对嵇无知说道:“师傅,给我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听你的。”
嵇无知见他神色坚定,虽不知路尘有什么主意却是点点头同意了。
路尘在地上坐定,眼前一晃意识便陷入髓海之中。
白茫茫的花海中,漂浮着一片淡淡的红云,花海中央的枯萎葫芦藤在红云的滋润下缓缓的绽开一片叶子。叶片碧绿如玉,在髓海中凭空多了一份生气。
葫芦藤下,子缨静静的坐在秋千上,却是秀眉微蹙。
路尘走到子缨跟前,跪在了她面前,这是他这辈子第一给人下跪。
路尘从不给人下跪,在他看来人世间有许多东西求不得,这并不重要。然而每次失去的东西都令他心痛的癫狂,父亲、母亲、老头子如今的巴天戟。甚至路尘一度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愿接受他人的情感。
花海中细针组成的花朵,开了又败,凋零的花瓣在髓海中来回翻卷犹如白练,似乎预示这子缨变换的心情。然而子缨却是静静地坐着,双手托着脑袋,看着天边的明月,始终未曾开口。
一炷香后,路尘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便要离开。
路尘转身的瞬间,子缨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异样之色,不由开口问道:“为何不开口?”
路尘停住了脚步,轻声说道:“你知道我所求的东西,又何必要我开口?”随即有轻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你付出什么,但是我从你的不平静中,看得出这是一笔不小的代价!而我能给你的除了尊严,就在也没有别的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答案,我也该走了!也该为巴叔叔送别了!”说着路尘整个身体便缓缓的淡出了花海。
这一刹那间,子缨仿佛看到了一扇关上窗的心扉,只留下那永恒的孤独。仿佛眼前这人再也不会去接受他人的感情,因为他真的害怕拥有后再失去。
“父亲,这就是你要我来这里寻找的东西吗?”子缨扬起头,仿佛透过无尽的空间,看到那那伟岸而慈爱的身躯。
“别走!我帮你就是!”子缨身体翩然而至,到了路尘身前,将就要退出髓海的路尘拉了回来。
子缨只觉得路尘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整个人便扑到了自己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子缨被路尘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便将路尘推开,旋即脸上微微一红,却有收回了手。
……
“人的灵魂实则而躯体都有他独特的印记,人死之后,六道轮回会洗去灵魂中原有的印记,这才能重新投胎转世。修行之人想要延续生命有两种办法,夺舍和移魂术,夺舍强行用法力夺取他人的肉身,夺舍之人能保留生前的所有记忆,然而施展之人需要有深厚的法力,这样才能洗去肉身内的印记。而移魂术又称小轮回术,移魂是人为建立一个轮回,将灵魂中的印记洗净,而后注入胚胎中。只是前世的所有记忆将被抹去,与新生的婴儿并没有区别。”子缨细细的将办法说了一边。
路尘闻言,沉思了许久,却是颓然道:“巴叔叔并未开启髓海,更没有修炼什么法力,第一种定然不行,只能用第二种办法,然而此地荒郊野岭,有该去哪里找婴儿?”
子缨却是颇有把握,淡然道:“人的婴儿或许没有,然而妖兽的幼崽却就在眼前!这洞穴就是一只乌金蟒产卵之地……”
没等子缨说完,路尘便连连摇头道:“妖兽?怎么能让巴叔叔成为畜生!”
子缨不由琼鼻一皱,冷哼道:“妖兽怎么了?天道下众生平等,只要能修炼有成,不都是一样!”
路尘闻言仍旧摇头。
见路尘这般看不起妖兽,子缨却是下定决心要做这事,不由说道:“六道轮回可没有规律可循的,你的巴叔叔下辈子再做人的概率几乎为零,若是变成猫啊,狗啊,那岂不是更糟糕!”
路尘见她说得如此肯定,不由抬头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子缨见他眼中满是怀疑之色,不由挺胸蹬脚,居高临下说道:“还能有假?而且本姑娘还能在他灵魂上留下一些修炼的印记,保证他一出生便能开始修炼,若是修为足够高便能重新恢复记忆……”
“好!我答应你了!”见子缨附加了这么多优厚的条件,路尘终于点头答应了。
子缨闻言仿佛打了胜仗了一般,仰起头来,随即却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开口嘀咕道:“分明是他求我,好像是我在求他……”
……
“麻烦再吹一曲唤魂曲!”路尘突然朝嵇无知沙哑道,随即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仿佛是刚学会走路一般。
嵇无知惊讶的看着路尘,眼前的路尘充满的诡异的感觉,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随即嵇无知暗想,小小年龄突遇到惊变,举止失常也是理所当然。心中想着却也没有拒绝路尘的请求,再次吹奏起唤魂曲。
那路尘此时却是摇摇晃晃的走到洞穴中央,用两只短刃刨挖起泥土来。只见他初时动作还有些僵硬,旋即却变得飞快之极,没多时便在地上刨出一个大坑来。
嵇无知见此,以为路尘刨坑要埋巴天戟,不由心生怜悯。
却见路尘从大坑底部掏出一个雪白的蛇蛋来,这蛇蛋足有小孩头颅大小,表面有些许黑色的丝状纹路。
“乌金蟒的蛋?”嵇无知见了这丹,险些将唤魂曲给吹岔气了。乌金蟒虽是一种比较厉害的妖兽,让人却是极为常见。这乌金蟒的蛇筋坚韧细长,是制作弓弩的上乘材料,它的血肉都是大补之物。上京城的皇家园林中便养着两只乌金蟒,那皇帝便常常服用蛇血炼制成的壮阳药,故而嵇无知对乌金蟒却是极为了解。
见路尘挖出个蛇蛋来,嵇无知不禁想起一件事情来,七年前桓温刚带领大军来此地曾经杀死过一只乌金蟒,还用它的蛇筋制成了一张乌日弩。这山谷中不可能有第二只乌金蟒,这蛇蛋很明显是十年前那只乌金蟒产下的。
路尘自然不知道这蛇蛋在地下埋了七年,他此刻正坐在葫芦藤下的秋千上,操纵他身体的是子缨,不过对于子缨的举动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
只见子缨抱着这蛇蛋嗅了嗅,眼中露出些许异样之色。这蛇蛋经过七年的埋藏,似乎与寻常的乌金蛇有些不同,不过仍有生机从蛋壳内传出来。
见是个活卵,子缨便开始施展移魂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