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意沿途的苍茫
去见你,无关冲动,
不是突发奇想,
不是要证实连日来的同一场梦,
而是始于那年的一树海棠。
那天,我在海棠树下写诗,
头顶上,花开得正旺,
一片花瓣飞下来,
落在诗的最后一行。
整首诗,便浸染了馨香,
从此,我记住了它,
也记住了你的模样。
季节流转,过去了多少个黑夜,
就有多少个寂寞的月亮,
在默默无闻中陪伴你的无眠,
从春走到夏,转眼又秋凉。
有多少个黎明,就有多少缕曙光,
在我踏破铁鞋之前,赶来为你梳妆。
出发,源自充满憧憬的心房,
两条河会不会汇成一条江,
并不是我此刻的考量。
静水流深清澈见底一路歌唱,
我不在意沿途的苍茫。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六日
我怕不能错得彻底
真的。我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欢喜,
在三百四十公里长的铁轨上飞驰,
心,早就跳成了一只兔子。
无法想象,一首二十一行的小诗,
会创造那么多的奇迹。
如果非要说出这种喜悦的大小,
我只能这样比拟:
是一个圆,直径超过九十九公里。
而我和你,是线段的两端,
距离在慢慢缩小至毫米。
你知道我是脆弱的,
幸福的蜜,只需一滴,
就足以将我活活地醉死。
许多年来,我一直是个手写的错字,
而幸福从来都是印刷体,
我错就错在,一直想混入正确的诗句。
其实我不怕错,
我只怕半途而废,不能错得彻底。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六日 武汉—长沙
我无法对你讲
无论是用伪装,
还是用迷惘,
甚至用最动情的歌唱,
我都无法对你讲。
也许,窗外的月光,
你杯子里飘出的酒香,
你身边紫罗兰的绽放,
能告诉你:
我在此刻忍受着忧伤。
也许,用寒霜,
用麓山寺钟声的飘荡,
用岳麓山上的晚风和红叶,
用爱晚亭里的笛声悠扬——
如果你能听到那些声响,
能看到我的失眠和惆怅。
也许,用月亮,
用银河宽广,
用流星的光芒——
如果月亮和星星也散发着,
红酒和紫罗兰的芬芳。
也许,用语言,
用朴素的短章,
用沉默的诗行——
如果语言也会驻足和观望。
我爱你!
爱你,
但我无法对你讲……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六日 长沙
黎明
河流弯曲,星空遥远,
鸟鸣离开树枝,
在半空中依旧婉转,
小径引领着一个人的脚步,
走走停停,却不间断。
水声剖开黑暗,
在小径的末端,
是我梦中的花园。
一滴清露,抽泣在草尖,
就在半个时辰以前,
一片花瓣,合起双掌,
一束星光,洒下缠绵。
所有的花朵都会凋残,
所有的秘密都只属于夜晚,
所有的梦呓都会被收回,
所有的黎明都会粉碎黑暗,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七日 长沙
原罪
我分不清,是你的声音,还是我的。——题记
我要把一束光,
种在你的心房。
从现在开始,
我要以最安静的方式,
隐藏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无法用自己的双手,
去擦干你的泪水,
就让它滋养你的笑。
你的每一朵笑,
都是一粒待放的花蕾。
无法用自己的怀抱,
温暖你的心碎,
这是我此生的原罪。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七日
不再做上帝的臣民
冬日正午,阳光穿透云层,
如魔鬼之箭直抵内心,
直抵你不敢启齿,
也不敢正视的阴影。
我们相对无言,在目光之前,
心灵早已洞察心灵。
在语言缄默之后,
理性代替了纯真;
在经验无法抵达的领域,
我合掌向心。
心已不在体内,
只有爱如潮水,日日如新。
智者的声音从天上来,
预言是精心谋划的伤害。
我愿吞食恶果,不顾禁令,
被逐出伊甸园之后,
不再做上帝的臣民。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八日
我已深陷荒凉
“一直走,不要回头”,
当你开口时,声音灿烂,
我已深陷荒凉。
天堂,碎成一地落花,
碎成寒冷的星光,
风,被雨雪擦亮,
比一段情诗更苍茫。
以赴三生之约的姿态,
相拥和诀别,心还滚烫,
将泪水煮沸,烧成汪洋。
九死一生,哀歌久唱,
金黄,是墓地,
也是灵魂的刑场。
谁能许我一场烈火,
将我化为灰烬,让我重生,
做一只涅槃的凤凰;
谁能许我一艘船舰,
让我驶离荒芜的海港;
谁能许我一处空地,
即使没有山水依傍;
谁能许我青石赭泥,
让我重建天堂。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九日
我看到了别离
夜幕落下的时候,我想到了别离,
牵着你的手,我忍不住抽泣:
你的美,毕竟不是安静的湘江水,
你奔流的时候,再牢的大坝都会决堤。
雨水落下的时候,我看到了别离,
你在群山之巅隐藏了笑意,
你飞翔的高度就是我沦陷的深度,
我要在沦陷中写下爱的最后一笔。
雷电平息的时候,我还不忍别离,
我又要了你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要把所有的青春挥洒殆尽,
让你留下我的,我也带走你的全部颤栗。
在别离之前,我要腾空我的身体,
把心扩成一间房子,九十九平方米,
摆放新鲜的童话和诗句,
一切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的热情是用来冷却我的;
你的温柔是用来绝望我的。
走与不走,我都是一匹野兽,
万物屏住呼吸,你把苍穹踩得太低。
二〇一五年一月二十日
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再也回不去了,
明月洒下清辉,
世界已经安睡,
你说你已疲惫。
我的身体早已离开,
晚风在江边徘徊,
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去,
问我的灵魂还在不在。
我久已告别了此地,
是否还有人会把我想起?
也许在红叶落尽的季节,
你会怀念我的过去。
尽管还会有玫瑰和星光,
还会有叹息和希望,
还会有树下挂满泪水的脸庞;
尽管琴声仍在四处游荡,
可是倾听的人走进深沉的夜色,
世界从此寂静下来了,
寂静下来了,一如过往。
二〇一五年一月二十二日
瞬间
给我一个动听的名字,
给我一盏灯,
让我以失忆者或死亡者的名义,
写下今生,写下爱情。
无论幸福,还是荒凉,
都是此生的片段,
我都不想忘记,
即使只是朦胧地怀念。
也止于朦胧地怀念。
其实我只想拥有一片草原,
最好是在气候适宜的秋天,
早晨把羊群赶出去,天黑再赶回,
然后用一个季节,静待花开的瞬间。
二〇一五年一月二十六日
二〇一五年的第一场雪中
枯枝,当然不会在意,
叶子离开时的声音。
几枚坚果,还未坠落,
只裂开一道伤痕,
像失恋者干涸的眼睛。
枝头,喧嚣退隐,
北风掠走了最后一缕余温。
那个穿黑色长裙的女子,
一看就是个怕冷的人,
瑟缩着身子,一朵雪花让她格外小心。
看不出她是怕弄湿了自己的卷发,
还是怕坏了雪花的命运。
风在窗外呼啸,
就能吹散印在玻璃背面的热吻,
在这个季节静默,
就能看见雪花踩在石头上的脚印,
还能听见,寒冷在体内撕咬时,
一声轻微的呻吟。
二〇一五年一月二十八日
伐戮
是谁?
砍倒了他的相思树。
那些多情的诗句,如寒鸦,
在暮色中飞起,满脸惶恐。
持刀的人扬长而去,
利刃还埋在诗人体内,
它割疼了过往,
也割伤了来生。
诗人倒在一片废墟上,
散落的文字开始流浪。
而思念如野马,
昂首嘶鸣,昼夜不停。
二〇一五年一月三十日
转折
成为一座山,
一块石岩,
或者一粒沙,
全系于心中一念。
铁块在炉火中取暖,
激情一旦冷却,
要想再次点燃,
需要更多的时间。
雨中遗失的暮色,
冲刺潮湿的边缘,
你正抬起一张倔强的脸。
面对未知的生活,
诗人亲吻忧伤的字眼。
你用一个微笑,
抚摸他的孤独。
黎明越来越近,
死亡越走越远。
二〇一五年一月三十日
冬天,捧起一朵雪
宛如姗姗来迟的约会,
依然让我激动万分。
捧在掌中的那朵晶莹,
幻化成心中展翅飞翔的梦。
我选择这样一个,
静谧的时刻,上路,
把歌唱冬天的第一行诗句,
用脚印书写得抑扬顿挫,
使自己在原野深处,渐渐,
变成一粒追逐春天的种子。
那条向往的小径,
被渴望,从雪地上拉长。
在耀眼的阳光下,
我看到,有人在寻找一种,
比雪花更洁白更轻盈的爱情。
二〇一五年二月一日
雪与蝶
枯枝堆满雪,
手指凝成结,
我写下这琳琅风月,
朵朵化成蝶。
二〇一五年二月一日
烛的抒情
我让无比深情的目光,
成为这长夜尽头的一声惊喜。
哪怕倾尽毕生的最爱,
也要以火神的嗓音为你抒情。
今夜,如果我默默流泪,
如果所有浪漫的故事,
只为开头,那么我情愿,
化作片片红雪,成为,
你唇上轻轻的一吻。
我将归宿横陈在时间之外,
完美地躺成一段对你的怀念,
让那些痴情的人们,
在时间之内,猜想,
我是遥远的月,
还是北极的星。
二〇一五年二月一日
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梦里筑一个梦;
在风里掀一股风;
在水面写字;
在天上绘一道彩虹;
把雪地刷白;
把盐撒进大海;
让一朵雨花在风雨中盛开;
……
还有,对你说出我的爱。
二〇一五年二月九日
亲爱的,让我心碎的
我要用一整首诗写你,
但我不能从你飞扬的长发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