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屈原
汩罗江边上，
冷风撩起你的衣裾。
心里遥望着流水的流向，
在奔腾中沉淀成一首古诗。
一柄利剑，斜插进，
有风的枫林。
愤郁和惆怅，毅然，
把滚滚江水斩断。
沿江而上，寻歌。
远离硝烟弥漫的沙场，
热泪，纷纷洒落，
洒落成一路悲凉。
天地间，楚歌阵阵，
沸腾不了无语的穹苍。
涉江，寻找天问，
却遗落在国殇的地方。
一把生锈的古鞘，
成为舞船的浮标。
一块怨石，万里河山，
便生成沧桑的斑斓。
二〇〇一年二月五日
致李白
茫茫雪夜，一任朔风肆虐。
你的酒杯盛满沧桑，
一饮而尽，也温暖不了，
受冻的躯体，和病态的王朝。
凄清的夜里，
从银河滚滚而来的美酒，
经过九天的飞流直下，
终于泻入你的咽喉，
在你忧愤的血液里怒吼。
月下独酌，你消瘦的身影一分为三，
在酒杯里在雪地上在月光下，
哪个是抑郁哪个是浪漫哪个是孤单？
诗情在酒杯里尽情燃烧，
你的才华溢出来，
蘸饱了笔头，渗进页页诗稿。
但你潇洒的醉步，怎能，
掩饰住仰天大笑后的感伤；
饮唱时的豪放，
更遮不住满眼悲凉。
你桀骜不驯，醉倒金銮殿，
也惊不醒一代帝王。
四面楚歌中，摇一叶扁舟，
踏遍万水千山，终于与月共饮，
那冲天而出的诗句啊，
香溢了你为之醉生梦死的长安，
飘逸的衣衫，化作猎猎酒旗，
在后人的臆想里迎风招展。
二〇〇一年二月六日
致郑板桥
瘦削的目光，斜插进惨淡的夕阳，
一顶乌纱就将你弄得摇摇欲坠，
如大清江山。
一任春风梳理你的寂寞仕途，
神情飘渺处，几句歪诗，
断送了终生光明。
几杆瘦竹，岂能撑得起席帽青衫？
蓬门秋草，坚硬的石头，
一脉兰香扫不净满院清寒。
唯有那六分半书，
歪歪斜斜地写透你一生，
如今，也只剩下一些相关的枝叶，
散落在人间。
二〇〇一年二月九日
致戴望舒
拨开墙边一簇凋残的蔷薇，
夜色朦胧了你苍白的啼泣。
泛黄的浅笑微绽在嘴边，
青石榴的酸涩滑入心底。
打开古神祠沉重的门，
浮上心头的是朽木的吱嘎声，
和你云雀般撒下的清音。
鹏鸟一样的叛逆，
在参差的古柏间游弋。
徜徉在灰暗的高墙下，
结满愁怨的丁香气息，
滋润了焦黑的岁月。
纵然你的往事长满青苔，
纵然你的记忆已被风干，
你依然彳亍于空荡的雨巷，
期盼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撑着油纸伞，走过你的身旁。
二〇〇一年二月十三日
致萧红
还有没有更凄苦的人生：
饿了，草席能吃么；
病了，庸医能治么；
冷了，那个你不爱的人，
可以依偎么？
身体变得苍白的时候，
尊严便是奢求。
文字，患上了不治之症。
其实你只需要一小块糖，
让它在眼泪里消融，
那一滴泪，原本是苦涩的结晶。
我读你，读出你心里的矛盾：
不要写出翅膀；
不要掉下来；
不要不甘心；
不要……
七十年后，不要被人忘记，
但是翻出的，不要大多是绯闻！
二〇一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致真理
我不会，
到你的坟头去舞蹈。
你的孤寂和死亡，
刚被贴上封条。
如果我不幸把你踩醒，
我不知道是该，
给你一个拥抱，
还是给你一脚，
寒鸦的尖喙，
只听命于神的征调。
愿你墓旁的松柏，
比暮色更苍茫，
比晚星更繁茂。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生死哲学
死亡在下，
生命在上。
从生到死，从肉体到灰烬，
时间能秤出空间的重量。
空气、水分和阳光，
岁月穿过人间沧桑。
人和鬼，
从此梦断阴阳。
二〇一四年五月九日
见证者
时间是位隐形老人，
坐在轮椅上，
坐在黎明与黄昏之间。
路过的人都是色盲，
眼睛里长着黑痣，
一不小心，撞上老人的拐杖。
坟墓的嘴本来还合着，
此时，刚好微微一张。
二〇一四年七月五日
历史（一）
蓬头垢面，
枕一席脆弱得泛黄的时光，
人来人往，
从没有谁想过将它唤醒，
问一声是雌是雄。
不要试图进入，
就像剥一枚洋葱，
泪流满面，最后仍免不了，
两手空空。
二〇一四年五月二十二日
历史（二）
白纸铺成暗道，
暗道尽头是一道小门。
门的后面到底是什么，
一直被议论纷纷。
每个人都拿着一把钥匙，
每个人都以为它万能。
变换的修辞落下蹄印，
蹄印后面紧跟着车轮。
一些鲜活的词汇，
有时候会被碾死。
一些被打昏的词汇，
有时候也会被碾醒。
还有些徘徊在生死线外，
等待着通过验证。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四日
读野史
无数影子在字里行间行走，
岁月流转，山河依旧，
有多少人把帝王将相捧成仙，
就有多少人将小人物揉皱。
历史学家的记录沸反盈天，
浩浩江水卷不走累累谎言，
几个孤魂野鬼在野史里晃荡，
斑斑点点，将零星的真相点亮。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十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