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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宁都起义(7)

季振同果断地说道:“我看,有必要把起义日期推迟一下,把现成的薪饷和冬装拿到手里再去苏区,你们看怎样?”

最后,三人都同意推迟一天起义。

分手时董振堂说道:“要派可靠的人到广昌去押运物资,且务必13号到宁都才行。”

赵博生又作了补充:“负责押运的人选要慎重,不能出任何问题。”

季振同笑了笑,拍着胸脯说道:“这好办,押运任务交给我的李副官去办,苏区那边,恩溥兄派人再去通知一下。”

赵博生考虑了一会儿,说:“可以,李达这个人沉稳可靠,而且还不知道暴动的事,不会走漏消息的。”

三人商量好之后,便分头开始做起义前的准备工作。

赵博生回到总指挥部,立刻找来刘振亚、袁汉澄,把商讨的结果说了一遍,刘振亚在一旁仔细地听着,然后讲道:“季振同答应起义就好办,至于番号问题我想先请示一下中革军委,应该不会有问题,季旅在整个第26路军中底子最好,实力最强,这个旅能否参加起义,对全局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赵博生点了点头说道:“季振同虽年轻气盛,但为人还是正直的,也是坚决要求抗日的,他的部队负责宁都的城防,很关键。只要我们掌握了第73、第74旅,那么,第26路军全部起义是不成问题的。我建议就由季振同担任起义军的总指挥吧!”

袁汉澄也说道:“我在瑞金时,毛主席曾亲自交代,要力争全部起义,季振同对蒋介石不满是真的,但毕竟对红军缺乏了解,其考虑起义后的职位问题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后商议的结果,决定他们三人再次联名写信给刘伯坚,然后由袁汉澄代表党组织、郭如岳代表第73旅、卢寿椿代表第74旅分别前往苏区请示。他们赶到苏区彭湃县,见到了王稼祥、左权、刘伯坚等人,把对这次起义的几项建议做了汇报。中革军委研究了袁汉澄的汇报后,作出了具体指示:

1.同意起义推迟一天(12月14日晚)。

2.起义成功后部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5军团。下辖3个军,并由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共同签署了委任状:由季振同担任红5军团总指挥,董振堂任红5军团副总指挥兼第13军军长,赵博生任红5军团参谋长兼第14军军长,黄中岳任第15军军长。叶剑英总参谋长把这些委任状交给袁汉澄,又买了两只鸡作掩护,经过化装后,连夜返回,于12日中午回到宁都。卢寿椿带着刘伯坚给振同、振堂、博生的复信也回到宁都。

为了保密和防止敌人截获信件,他们两次去苏区来去都是各走各的。这次送信本来要郭如岳和卢寿椿同去,董振堂却对郭如岳说:“在编制上我怎样都行,你不必去。”所以,郭如岳第二次送信时实际上没去。

9日、11日,董振堂连续两次在旅部召集骨干会议,研究起义的全部方案和起义的具体行动部署,分析部队情况。9日的会议(董振堂看过刘伯坚的回信后让高志中通知的),赵博生也参加了,经过分析,大家认为团长郭道培不可靠,需要派人去控制局面。董振堂即刻决定派边章五去。当时还提到了一个姓黄的营长和另外两个人也不大可靠,亦主张派人去。这时,董旅长说:“派人的事是否看看再说,这三个人,从西北军时就跟着我,估计我的话他们还会听的。”

后来,董振堂找他们三个谈话,当他们一听要到共产党那边去,就嚷嚷开了:“到共产党那边去,人家相信咱们吗?会不会一过去就把咱们杀掉?”

董振堂问:“你们知道苏区吗?”

“不知道。”

“你们了解红军吗?”

“不了解。”

“高志中!”董振堂突然大喊一声。

“到!”高志中忙进屋来。

“去警卫连,带王参谋。”

“是!”

不一会儿,王参谋被带了进来。他叫王中其,是被红军俘虏后放回来的。

高志中给3个军官和王中其各泡了一杯茶,然后离开了。

董振堂心平气和,诚恳地说。“中其,你在苏区待过一段时间,苏区怎样,红军怎样,你照实说吧。”

王中其说:“我们被抓去后,住了20多天,不捆,不打,不骂我们。和红军吃一样的饭菜。我看他们对老百姓说话和气。每天,有一个红军干部来给我们讲时事政治,还带我们去参观。最后告诉我们,愿当红军的留下,不愿留的可以回家,还发给两块大洋作路费。”

董振堂说:“好,你回去休息吧!”

王中其走后,董振堂说:“你们都是跟我多年的兄弟,眼下国民党、蒋介石把我们逼到悬崖上来了。当红军,北上抗日,才是我们军人的职责……”董振堂一连说了两三个小时的话。他说:“你们还相信我吗?我决不会领你们去跳火坑。要跳,我先跳。”这三个军官听了这些入情入理的话,加之从西北军到现在董振堂的品行和人格魅力对他们的影响,都深受感动,连连说道:“行了,我们啥都不说了。相信旅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对于一般士兵,董振堂也很注意做思想发动工作,以便使暴动变成多数人的自觉行动。

一天,董振堂亲自找他的两个传令兵谈话,问他们知道不知道红军是干啥的?两个传令兵虽然也看到了红军的标语,什么“打土豪、分田地”啦,什么“红军是工农群众自己的队伍”啦,但是摸不清旅长的意图,谁也不敢乱说,两个小鬼互相看看,摇摇头说:“不知道,咱们不知道。”

董振堂见他俩有顾虑,又问:“南方好还是北方好?”

“当然是北方好呗!”

这个他们敢说,而且抢着诉说南方气候热、潮湿、多雨、蚊子厉害,吃不惯大米……一句话,是个要多憋气有多憋气的鬼地方,哪比得上北方呀!

“北方好,可是回不去北方怎么办呢?”董振堂又问。

“我们跟着旅长,旅长到哪我们到哪!”两个机灵的小鬼回答得很“艺术”。

董振堂高兴地笑了,耐心地对他们说:“你们不知道红军是干什么的?他们原来都是穷苦百姓,生活不下去,没有活路,才拿起枪打土豪、分田地的,所以他们说自己是为穷人服务的队伍。”

这时,一个小鬼还不敢说话,另一个胆子大,说:“打土豪分田地,为穷人服务,我看就不错。”

董振堂赞许地点点头,再一次启发他们两个:“我们都是北方人,回不去北方怎么办?”

“我们跟着旅长,旅长到哪我们到哪!”两个传令兵仍是这句话。

“好,好!”董振堂微笑着说,并嘱咐道:“咱们刚才讲的这些话,千万不能对别人讲啊!”

两个小鬼懂事地点点头。

宁都城还像往日一样的平静,直到12日上午,第74旅的少校副官李达押着骡马大队,带着冬衣和薪饷进了城。冬衣和薪响立即分发下去,领了饷的军官和士兵们,穿着崭新的冬装,纷纷上街买日用品、买纸烟、买吃的东西,一时间古老的宁都城沸腾起来。

13日上午,赵博生、董振堂、季振同、黄中岳4人聚在一起,开始研究起义的具体方案。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确定:在起义那天由赵博生以参谋长的身份,以领饷庆贺为名宴请全军团长以上的主官,这样可以一个不漏地把这些人扣住,然后用他们的名义把部队调动起来,带到指定地点集合,力争全军全部起义。

会议结束后,董振堂立即吩咐警卫员高志中通知部分下属军官到旅部开会。等大家到齐了,董振堂站起来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弟兄们,你们跟我董振堂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流血流汗,出生入死。可是,这些年来,打来打去,我们还没搞明白,为什么打。在河南大战了8个月,我们没有死,要是死了,那才冤枉呢!弟兄们,你们没有打过败仗,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咱们西北军的失败,是因为没钱没粮食没弹药,我们被收编实属无奈。如今,日本鬼子都打到家门上来了,他们占了咱们东三省,3000万同胞成了亡国奴,蒋介石不让我们打日本鬼子,却把我们调来江西打红军。红军也是咱中国人穷苦工农的子弟,我们和红军无冤无仇,我们为什么要去打红军、打自家的兄弟呀!红军要打日本,我们也要打日本。蒋介石不让我们北上抗日,咱们跟红军联合起来,弟兄们赞成不赞成呀?”

“赞成!”

董振堂平日少言寡语,不善言辞,但今天长篇大论,不打草稿,言之有据,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诚挚感人,几乎所有在场的军官都点头称是。是的,多年来,董振堂就是他们做人当兵的榜样,他们是信得过董振堂的,愿意跟他走。也有几个军官心存顾虑,他们说:“旅长,我们投红军,这不是跳火坑吗?”“旅长,红军能要我们吗?能相信我们吗?”

董振堂等他们一一讲完,然后耐心地说道:“我董振堂的为人你们应该知道,绝不会领着大家去跳火坑,即使前面有火坑,那也是我先跳!弟兄们,蒋介石把我们派到了最前线,与红军作战,我们损失很大,又不补充兵员。以前有点重武器,却留在北方不让带,分明是叫我们与红军兄弟以死相拼,两败俱伤啊!目前,我们困守在此,伤兵满营,缺粮少弹,士气如此低落。走不了,打不得,我们想活下去,就只有和红军联合在一起,共同打倒蒋介石,别无他路啊!”这么一说,有异议的军官们心悦诚服了,纷纷表示:“旅长,你放心,刀山火海我们跟着你去!”董振堂见无一反对了,便又继续说道:“感谢大家信得过我,从今日开始,各自回去把队伍带好,抓紧时间训练,随时做好准备。另外,请众位务必保密!”

在这里开会之前,董振堂已安排刘振亚、李青云把学兵连拉到城外长岭垴、老溪坝一带,以野外演习的名义,绘制了通往苏区的简易地形图。他们在地形图上清清楚楚地标明了万不得已时的路线:第一集合点是赖坊,第二集合点是固厚。

董振堂在第73旅积极号召,季振同在第74旅也没闲着。此刻,第74旅全旅官兵集合在一个大操场上,听他们的旅长训话:“弟兄们,日本帝国主义已经打到了东三省,我们东北的父老乡亲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谁无父母兄弟?我们堂堂七尺男儿,手持钢枪却不能为国效劳,为民尽责,上对不起祖宗,下有负于国民!”

季振同的讲话很有鼓动性,士兵们眼噙着泪水,静静地听着。

“再看看弟兄们现在过的日子,我等困守宁都已近5个月,进有红军阻挡,退为蒋总司令所不容。现在冬无棉衣,食不饱腹。城外四野埋遍了弟兄们的尸骨,我们背井离乡为什么?弟兄们的军饷哪里去了?都装到南京那些官老爷的腰包里去了,都让他们盖房子,娶姨太太去了!弟兄们的血快要让他们喝光了!”

讲了个把钟头,士兵们深受鼓舞。他们越听越爱听,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接下来,在场的赵博生也讲了话,大致的意思是:全旅就好比是大海中的一条船,旅长就是舵手,舵往哪里摆,大家就往哪里去。要绝对服从旅长的指挥,要拧成一股绳,人心齐,泰山移……

季振同这一举动,对士兵们震动很大,也对其他旅产生了影响。从这开始,士兵之间串联多了,关系也密切了,大家在一起会时常议论红军,议论那些激动人心的标语。

晚上,季振同的房间里坐着1团团长黄中岳、副团长苏进、1营长卢寿椿、2营长孙士荣和3营长严图阁等几员干将。季振同一扫往日喜欢说笑的习惯,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14日就要开始行动了,第25师师长李松崑是最大的障碍,此人一向反动,且异常狡猾。万一这家伙不来参加宴会,那我们只好来硬的,坚决除掉他。”季振同点燃手中的香烟,猛吸一口,然后继续说道:“卢寿椿明天去师部一趟,把那边的情况实地侦察一下。”黄中岳在一旁补充道:“1、2营的部队这几天出早操,应以紧急集合跑步为名,要全副武装故意的从第25师师部门口经过,以麻痹他们,便于将来突然下手。另外,为保障起义顺利成功,众位必须特别注意保密,任何与执行任务无关的人员,均不得让其知道起义行动的任何消息。对于执行任务的部队,仅告知其执行任务所必须知道的情况,其他一概不要涉及。”

13日晚上,特支部分成员在第73旅旅部召开了有赵博生、董振堂、李青云参加的部署起义的行动会议。会议由袁汉澄主持并传达了中革军委的指示,研究了团以上军官的动态,认真讨论与决定了全部暴动的具体部署。刘振亚为了对付可能发生的意外,决定不出席这次会议。这样,特支和赵博生、董振堂,实际上组成了暴动的行动机关。

董振堂、季振同一如既往地向其他部队主官宣传,说明晚8点赵参谋长在总指挥部请客,有从上海运来的好烟、好酒、好菜、好水果吃。赵博生也在总指挥部打电话逐一通知,谈笑风生的他和平常一样,以至于有些部队主官竟提出要提前来总指挥部解馋。而起义的几支骨干部队,正时刻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准备紧急集合,执行各项任务。

一切都按照起义前的周密部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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