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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铁流后卫(2)

“老谢,你来第5军团的时间不长,还不大了解咱们军团长,他呀,从来都是衣服破了自己补,脏了自己洗。”王团长在一旁解释着。说着,他把刚从街上买来的两包炒米花往桌子上一放,说:“军团长,吃炒米花吧,我请客!”

董振堂一边吃着炒米花一边问:“部队的粮食够吃吗?”

王彦秉汇报说:“刚才政治部工作的几位同志说,这次打了几家大土豪,保证部队吃得饱,吃得好,他们现在已经给部队送粮、送猪肉去了。”

董振堂听了感慨地说道:“贵州的老百姓穷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些土豪家里粮食却堆得发霉。我们打开仓库,把粮食分给穷人,他们高兴极了,有的老百姓背着粮食走过来对我们的同志作揖道谢,说:‘红军先生,你们救了我们干人(即穷人)的命了!’”

王彦秉笑着说:“红军‘先生’?‘先生’还能扛枪打仗?真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董振堂又问:“你们那里病号多不多?”

谢良回答说:“病号各连都有一些,几乎全是打摆子。这种病对人的体力消耗太大,有的战士已经病得走不动路了。”

董振堂立即嘱咐道:“趁我们在城里,要多买一些药品,给这些同志治一治。少数身体确实虚弱的,要想办法寄在乡下老百姓家里,因为我们今后还有繁重的行军、作战任务。”

王彦秉团长汇报说:“部队太疲劳了,大家都希望休息一下,哪怕是一天也好。”

“是啊!我们从江西出来两个多月了,天天行军打仗,难得休息,真是够疲劳的了。”说着,董振堂站起身来,甩一甩手上的水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不过这个愿望是可以实现的。刚才接到军委的电报,要我们在这里休息3天,进行整编。”

“整编?”王团长和谢政委高兴得几乎同时叫起来。

“对,整编。”董振堂激动而又神秘地说:“听说,这是毛主席的意见。”

停了一会儿,董振堂又说:“毛主席真是想到我们心里去了,这次整编提得多及时呀!两个月来的事实不是很清楚吗,我们的部队不够战斗化,不能适应当前的情况,携带东西太多,什么坛坛罐罐都背着,像大搬家似的,光走路就够呛了,哪里还谈得上机动灵活地消灭敌人,当然只有处处被动挨打……”

王彦秉很赞同董振堂的意见,说:“对呀,不说别的,就说抬那么多的机器,用又用不上,结果耽误时间,让敌人紧追上了。你说过湘江,过老山界,我们为那些家伙吃了多少苦头啊!”

一说过湘江,谢良同志马上想起了被阻隔在江那边的兄弟部队,便随口问道:“第34师有什么消息吗?”

董振堂摇摇头,深沉地说:“没有。过老山界前收到过他们的电报,后来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接下来,便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这时候,谢良才后悔刚才不应该提这件使军团长痛心的事情。因为他最清楚,由于第34师未能渡过湘江,军团长曾焦急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如今时间虽然过去近1个月了,但一提此事,他的心情就十分沉重。

沉默良久,王彦秉找了个话题,站起来说:“第34师没过得了湘江,我看主要是我们舍不得那些坛坛罐罐的缘故。带着那么多东西,像搬家逃跑似的,哪像是作战,哪里有精力去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对!这是血的教训。所以现在军委才决定整编部队。”董振堂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1935年1月3日,军委纵队和红3军团成功突破乌江天险。7日,攻占遵义城。1月15日至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遵义原黔军第2师师长柏辉章的公馆里召开,这就是著名的遵义会议。

会议改组了中共中央领导机关,增选毛泽东为中央政治局常委,张闻天接替博古负总责,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不久,又成立了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三人军事小组,负责指挥红军的行动。

会议结束不久,陈云同志受党中央的委托,来到红5军团传达遵义会议精神,第5军团广大干部、战士在细雨中聆听。董振堂因在党内没有领导职务,没有出席此次会议,当听完陈云的传达报告后,董振堂情不自禁,欣慰地讲道:“好,这下好啦,咱们红军有救了!”同一天,中革军委颁布整编命令,全军进行缩编。红1军团缩编为2个师6个团,红3军团缩编为4个团,红5、红9军团各编为3个团。部队整编后,战斗连队得到充实,机动性和战斗力大为增强。

遵义会议后,红军分三路向赤水河以东地区推进。毛泽东在向土城镇行军途中,见这一带道路两边皆是山谷,便同朱德、周恩来、刘伯承等磋商,如果追兵孤军深入,红军可以在土城以东的青杠坡利用有利地形,集中优势兵力,围歼川军郭勋祺师,保障下一步顺利北渡长江。这场战斗是毛泽东提议而由红军总部决定的,以红3、红5军团为主力。

1月28日,战斗打响后,川军遭到重创,但红军也出现了不少伤亡。经过连续几个小时激战,没有取得较大战果。后来从抓获的俘虏番号中才发现,原来的情报有误,敌军不是4个团6000多人,而是6个团10000多人。对川军的战斗力也估计不足,川军的后续部队又迅速赶到,形势对红军逐渐不利。红军总部立刻派陈赓、宋任穷率领军委纵队干部团上前增援,朱德总司令亲临前线指挥。干部团在陈赓的指挥下猛打猛冲,稳住了阵脚。此时原已北上进攻赤水城的红1军团也回师增援,巩固了阵地。

第5军团正与敌激战当中,朱总司令和刘伯承总参谋长率第1军团第1师和军委干部团支援第5军团作战。在朱总司令的指挥下,红军向敌人发起猛烈进攻,经过2个多小时的激战,敌人死伤1000余人,郭勋棋师被压制在山沟里,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正在这时,朱总司令走过来对董军团长说:“敌军周浑元、吴奇伟两个纵队已赶上来了。为了争取主动,毛泽东同志批示我们,不要恋战,要迅速将敌人甩掉。我原想将你军团留下,继续狙击敌人,掩护第1师和干部团转移,你看……”

没等朱总司令说完,董军团长就爽朗地说:“请首长放心,坚决完成任务。”

朱总司令说:“这担子很重!”

军团长接着说:“相信我董振堂一定能挑起来!”

“那好,今晚零时撤出战斗,向土城方向转移。多保重!”朱总司令说完和董军团长紧紧地握了手,便带着部队先行转移。

董军团长立即带领全体人员转至青石铺后山,组织部队坚守阵地,掩护友军转移。由于敌人的模范师被红军打垮了,增援的敌军心寒胆战,不敢冒进。红5军团完成任务后,于当晚零时撤出战斗,渡过赤水河,经过土城,向遵义前进。

一天,高志中来军团部看望董振堂。红军长征到贵州都匀后高志中又调回军团部,当警卫队长来了。虽然警卫队离军团部不远,但由于董振堂又是开会,又是部署阻击尾追敌人的战斗,还有长征中有那么多病了的战士,军团长每天都很忙,所以高志中也难得有机会和自己的老首长畅谈畅谈。今天一见面,董振堂很高兴,对高志中说:“中央召开遵义会议了,由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指挥咱们打仗了!”高志中发现,长征以来,董振堂这是头一次这么高兴,这样激动。

停了一会,董振堂又问高志中:“刘振亚同志的病情最近怎么样?”

“前几天我过去看过,病得不轻。”高志中回答道。

“噢!这几天我没时间,你再代我过去看看,把遵义会议的好消息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说着,董振堂拿出20元钱交给高志中,让高志中转给刘振亚,说:“让他好好养病,补补身子。”

高志中来到第5军团卫生部医院,见刘振亚躺在病床上,脸色十分憔悴。他把董军团长的问候转达给刘振亚,把遵义会议的好消息告诉了刘振亚,刘振亚听了非常高兴。然后,他又把20元钱拿出来,说:“这是军团长让你买点东西补养身体的!”

刘振亚微弱地摆摆手,说:“你告诉军团长,我很感谢他,你把钱退给军团长吧,他也没钱了。再说,我也用不着了。”

“收下吧,军团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高志中硬把二十元钱塞进刘振亚的手里。

高志中清楚,军团长确实已经没有钱了。他入党后2000多块大洋交了党费,剩下的大约300块钱就这样他30,你20,至此已经完全花光了。

过了四五天时间,刘振亚就病故了。

董振堂听到这个消息后,悲痛万分。他带着高志中赶着去向刘振亚的遗体告别。在路上,他掉着眼泪对高志中说:“我们宁都暴动过来的人不多了。赵博生、李青云等同志已经为革命牺牲了,咱们第5军团剩下的人能不能回到西北去?咱们要有决心,要坚决跟党走,再苦再难也不能有二心。”高志中听着,不住地默默点头。

刘振亚,这个宁都起义前第26路军的地下党特支书记,这个在困难时期仍然和党组织保持着联系的优秀共产党员,曾是董振堂政治上的启蒙人和引路人。前些日子,董振堂听到刘振亚生病的消息后,一直想去看看他。但长征途中的军务实在是太多太忙,就没顾上去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这不能不叫董振堂伤心难过呀!

宁都起义时带入苏区的那台X光机,发挥了巨大作用。王稼祥、陈毅等许多官兵负伤后都使用过这台机器。枪林弹雨中,它伴随着红军长征到了今天,遵义会议后,部队必须扔掉包袱,轻装前进。至此,它完成了自己神圣而光荣的使命。

中央红军重返黔北后,为摆脱被动局面,毛泽东决心在此打一次大仗,根据敌情,他果断决定:以红5军团在北面的良村、双龙场一带阻击四川追敌;以红1、红3军团和干部团夺取桐梓、娄山关,重占遵义城。

实施这次战役的关键是——担负后卫的红5军团能否顶住北面的强敌。接到命令后,董振堂与政委李卓然、参谋长陈伯钧仔细商量,决定由第37团去完成这一艰巨任务,同时还决定军团宣传部长张际春带一部电台下到团里。由于时间紧迫,张际春立刻出发,终于在良村一带追上了正急行军的第37团。张际春在行军途中向团长李屏仁、政委谢良传达了军委的指示。

当听到主力红军准备在娄山关和遵义打大仗,战士们的情绪空前高涨,对完成这一艰巨任务充满信心。当部队进入指定位置不久,川敌3个旅9个团的队伍就开过来了,红37团沉着应战,以运动防御的手段,边打边退,逐步将敌人引到温水方向。当敌人获知前方的红军仅有1个团兵力时,已经是第7天了。这7天中,红37团在北线牢牢牵制住了强敌,胜利完成了任务。主力红军也正是利用这段时间,胜利实施了遵义战役。

1935年3月16日,中央红军为了“调动”和迷惑敌人,决定三渡赤水河,向川南进发。赤水河边有个茅台镇,位于川黔交界处的贵州省仁怀县境内,以茅台特有的优质水酿造的茅台酒,醇美香甜,闻名中外。这里原来有座铁索桥,红军到此之前,敌军飞机已将连接铁索的船只炸掉。经过发动群众,深入调查,决定用盐船架设浮桥。热情的群众不仅献出盐船,还捧出当地特产茅台酒为红军壮行,大家高兴极了。战士们都喝茅台酒,有的脚冻肿了还用茅台酒洗。有许多战士年纪小没喝过酒,第37团卫生员黄太兴喝多了,醉了,部队要出发了,他却走不成路。这时,董振堂过来了,说:“小鬼,部队都走完了,你怎么还不走?”黄太兴不回答,只是笑。董振堂看着既可怜又可爱的小战士,背过身去,也偷偷笑了。是呀,战士辛苦了多少年,打了多少仗,有谁又开怀畅饮过茅台酒,又有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好的心境呢?董振堂没说什么,把这个红小鬼抱到他的马上,他自己却和其他战士一样步行着。

在毛主席的正确领导下,中央红军又经四渡赤水,成功地把十几万国民党追剿军甩在了身后。这期间,部队在贵州北部的山区中疾进时,曾发生了一个真实感人的小插曲。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的妻子陈慧清已怀孕8个月,在通过一个山口时,肚子剧痛要分娩了。部队只好停下来,将她抬到一个草棚里,准备接生。恰在此时,后面传来激烈的枪声,董必武焦急地守在草棚外面,休养连连长匆匆赶过来报告说:“后面发现敌人追兵,第5军团的同志已经展开阻击,还有,就是……”侯连长焦急地望了望草棚,对董老说道:“陈慧清同志难产,一时恐怕生不下来,怎么办?”董必武咬咬牙,立即吩咐侯连长:“通知董振堂,这里在生孩子,请他无论如何要顶住敌人。”

接到通知,董振堂叫来第39团参谋长吴克华:“前面在生孩子,生孩子需要多长时间,你就给我顶多长时间!”吴克华二话没说,带着第39团官兵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拼杀,在激烈的战斗中,不断有官兵问参谋长:“生了没有?生了没有?”

吴克华没接到撤退的命令,就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吼道:“没生!”

一句简短的话语,也就是命令战士们还得顶下去。

整整两个小时后,小孩终于降临这个世界,而无数英勇的战士们却永远倒在了阻击阵地上。董必武命令将已近昏迷的陈慧清用担架抬走,然后抱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含泪写下了一张纸条:

收留这个孩子的人,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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