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生活段 魏海存
我是20世纪80年代初结婚的。刚结婚那些年,我家那位最怕的是去我娘家。他说不是娶了媳妇不认丈母娘,而实在是怕坐火车。每逢我为此不高兴,他就会说,叫你家住近点儿呀,那我天天去,非去的让你家人见我就头痛不可。气得我哭笑不得。
其实认真说起来,我娘家并不算太远,满打满算也就是一百公里刚出头的路程。但他很有理由,说什么路是不远,可火车速度慢啊,再加上没完没了的站停,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就那么一天的休息时间,路上就得把小半天搭进去,累不说了,我还干点别的事不干了?”他瞪起眼睛问我。
我对他自认为很是理由的理由并不认可,同样用眼睛瞪着他说:“你刚认识我时也离我家很远,你怎么……不要讲那么多理由,关键还是你心里没有我们家人就是了。还记得有一次你坐火车去看我,结果到站那列货车没停你跳车的事吗?现在,为了我你还能跳吗?”
他毫不示弱,说:“那时火车慢得像蜗牛,我当然敢跳。要搁现在,别说我,就是我给你讲过的那位飞车大侠也没这胆子!”
这“飞车大侠”的故事他曾经对我讲过,那是为逗我高兴闲唠嗑唠出来的。自然也是他刚参加工作时听老铁路唠嗑唠出的。说是早些时候,西北铁路很多养路工区都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出门办事很不方便。尤其是一些没有车站的半路工区。于是就有人爬上跳下的扒路过车。有个职工参加铁路时间不长,却由于身手敏捷,加之工区门前是个大上坡,火车到了这里,蒸汽机车总是大烟直冒,吭吭直喘,慢得像在爬。他飞车上下操练的比别人上下台阶还利索,因此就获得了一个“飞车大侠”的美名。他也自是当仁不让,就总以飞车大侠自居。有幸和他共过事的老铁路说着时笑,都道,以那时的速度,别说他,我也一样上下,只是没他那样利索罢了。
说归说,笑归笑,娘家不去还是不行的。铁路又一次大提速后,我家那位在我的强硬要求下,硬起头皮和我一起踏上已经有些陌生的旅途。我耐不住寂寞,一路坐在车窗口向外看。与铁路并行的公路上有汽车在和火车“赛跑”。我忽然觉得此汽车已非彼汽车!过去,自己也时常有坐在汽车上看火车跑的时候,司机常常是在乘客的鼓动下,油门一踩,汽车跑成一缕烟,刹那间就把火车抛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可是,今天的汽车却被火车一辆辆地撵上去,又远远地甩在大戈壁空旷的天际间。真叫人有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
转过头欲叫他也体会一下这种感受,还未开口,他却问:“还记得有一年春节咱们坐火车吗?费了很大劲上了车却被挤在通过台动也动不了,脚下还是结了好厚的混杂了许多垃圾的冰。”
“怎么会不记得啊。”我说:“到站了,车门打不开,把我们急得直跺脚,差点没能下了车!那时,谁会想到铁路能有这样快这样大的变化呢。”
他没作声,只顾昂着头看车厢端头电子显示屏上滚动显示着的列车速度和其他数据。我闭上眼睛,让往事像潺潺的小溪慢慢在脑海里流淌。耳边,走进新时代的音符在跳动。随着这跳动的音符,心中油然升腾起一股越来越强烈的自豪感,为腾飞中的中国铁路,为了我也是中国铁路工人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