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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日用车舟器具之艺(车舟、盘碗、扇、伞、灯烛、荷包等)(3)

郭则禨《红楼真梦》第五十八回写到的则是中元节赏灯,借中元做中秋,做河灯玩,莲花灯、碧玉灯、星星灯,都那么精致:“外头卖的莲花灯粗糙,都是纸做的,咱们若想着玩,各人拿些绫子缎子,或是通草,别做些细巧的,看谁做手好。就是西瓜灯、蒿子灯,也各人想个巧样儿,做出来大家评评。……一面吩咐莺儿、秋纹、碧痕和小丫头们登时赶起,有的裁绫缎,剪通草,有的做花瓣花蕊,有的分染颜色。又叫小厮们做了许多木板托子,还买了三白、碧绿、虎纹各种西瓜,掏了瓤,修了白皮,雕成各色花样。又制了各色琉璃小灯,缀于蒿棵之上。……第一种是莲花灯,第二种是碧玉灯,第三种是星星灯。李纨、探春、宝钗先到凹晶馆,香着丫头们将碧玉灯挂在横楣上,星星灯竖在栏外,那些莲花灯都插了五色细蜡,预备晚间施放。……王夫人等到了花棚底下,只见那一带倒挂楣子都悬着一个个的西瓜灯,浅黄深碧,淡白浓青,颜色不一。灯光闪映,分外透明,也有雕刻山水的,也有雕刻花卉草虫的,也有雕刻楼台人物的,都象是名人画幅。那星星灯全是琉璃制成,只方圆大小不等,就装了许多灯树,重重环绕,真个密若繁星。大家绕栏玩赏,赞美不止。”“莲花灯一朵一朵地点上,也有深红的,也有浅红的,也有娃娃色的,还有浅绿的,玫瑰紫的,白地红边的,红中带碧的。那花瓣或绫或缎,映烛有光,有些通草做的照起来更和真花一样。慢慢都放在水里,随着水风飘去,晃晃悠悠的,摇闪不定,一会儿工夫,水面上都飘满了。”

晚清天虚我生的《泪珠缘》第十八回,也写到西瓜灯,就是用西瓜皮掏空后制成灯,细加雕刻出吉祥文字和花纹:“却值宝珠和婉香、软玉、蕊珠一块儿坐着挖西瓜壳儿做灯。……婉香镂的是细回文碯字,夹着四个图儿,镂出月圆人寿四个双钩篆字,觉得精致的很,便满口赞好。再看宝珠镂的,是鸳鸯戏荷的散花。软玉是四块合景书画的。蕊珠是绣球纹夹着两个狮子的。”

第二十二回,写到过生日时赏灯的盛大场景,有各种红纱灯、羊角风灯、五色琉璃灯、琉璃串子灯,水面又放出百千盏星星点点的荷花灯,还有奏乐的灯船:“偶见水流云在堂那边窗下,四五盏荷花灯从水里氽来,渐渐的多起来。大家都靠到窗楹上来看那灯,一盏一盏的越多了。散的半池了,却多远远的一堆儿拥着。刚看着,忽赛儿在那边窗楹上指道:‘你们瞧!这边的荷花灯更多呢。’大家来看,见假山脚下多拥着灯。却好南风起了,那灯都顺水淌来,早有几盏氽到亭子脚边柳荫下躲着,随波流动。也有几盏一串儿的往桥洞里氽,往那边的池子里去了。再看那边水流云在堂的,却高起了七八盏像龙头似的。后面一串儿跟着无数的灯,从水面上走来,刚氽到亭子边。忽池心里打起一阵响锣鼓来,大家吓了一跳。定睛看时,那高起的几盏原来不是水面上的荷灯,却是一只彩莲艇子。四角跳出四串荷灯,里面坐着四五个女孩子打锣鼓。……绿云深处那边桥洞里也划出一只船,也打着响锣鼓。却好这边的船进桥洞去,那边的船出桥洞来,又渐渐的荡圆来,刚刚接着这边进桥去的船后拖的灯。那锣鼓渐渐打的紧了,那船便划快来,两船首尾相接。那几百盏荷灯便荡成一个圈儿,把洗翠亭围在中间。两只船穿着桥洞一进一出,穿梭似的比闹龙船还好看的多。忽然锣鼓声两船都齐断了,吹起笛子和笙、箫、小唢呐,又夹着琵琶弦索的声音。那两个船不知怎么一来便头对头碰着并行,一会忽又分头倒回转去。那荷灯原是一线儿串着的,这会子都放散了。那灯便散满了一池子变成满天星的形势。大家一齐赞好!”

《补红楼梦》第三十四回细致地写到各式花灯:“这都是珠大太太、宝二太太和兰大奶奶他们几个人商议出来的主意,都画了图儿去教外头备办了来的,还是他们自己看着安排摆设的呢!”也可见灯中有闺人之思。还写到给孩子们玩马灯,排成队列互相串阵,这是今天还可见到的竹马灯舞:“因教丫头、婆子们搬出许多马灯来,又把这些各家的哥儿、姐儿都请了来。……大家与他拴扎起各色纱糊的马灯来,腰里弓箭、撒袋、腰刀之类,都是纱糊点灯,手里执着鞭子。又挑了十六名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厮,也拴扎起各色马灯来,在前的便执五色大旗引路,旗帜也是纱糊点灯;后面的或执鸟枪,或执杀虎枪、钢叉之类,一手架鹰鹞,一手执马鞭,其器械、鹰鹞也是纱糊点灯。”女孩子们也“一个个粉妆玉琢。也都拴扎起各色纱糊的马灯来,手里执着马鞭。又挑了十二名,都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也都妆扮齐整,拴扎起各色马灯来。心里的也是旗帜,后面也是弓箭、撒袋、鸟枪、马鞭之类,也有几个架着鹰鹞带着枪刀。一共二十个女孩子,骑了二十匹马灯”。孩子们又玩龙灯:“各执五色云灯,在四方围绕。那五条龙灯,翻来覆去,左右上下……”

有意思的是,在现存于英国维多利亚博物馆中的清代年画《百子图》中就有描绘闺中玩竹马灯的情景:一个挂满灯笼的院子里,男孩女孩们把竹马灯拴在身上,排列成队而行,都穿着戏服,头上还有戴雉尾的,一旁又有持旗幡、吹唢呐、击鼓奏乐的,热闹得很。

清末吴友如也画有相同的画幅。可见这种游戏是流行于当时的。

年画《百子图》、李嵩《观灯图》中都有可以在地上拖行的动物形灯,近年北京民间尚有此项工艺。

民间除西瓜灯外还有橘子灯、柚子灯、南瓜灯等,可以刻出精美图案。在北方还有冰灯。女诗人顾太清填有《浪淘沙·冰灯》词:“宝塔十三层。楼观飞惊。清凉世界住飞琼。藐姑射仙冰雪貌,玉佩趛。

巧制太轻盈。细缕坚冰。六鳌海上势肞囗。看到雪消明月夜,万点寒星。”这词里写的冰灯景象还是很壮观的,镂刻出高塔、高楼屹立,海外鳌山里还陈设仙人的雕像,与今天的冰灯比起来也不逊色。

元宵时还有送灯求子之风习,这里且不细说。

女子随身携带玉盒、漆盒等盛香粉之类的小盒子,还有小荷包、小香囊等,可以系在衣带、腰带上,或系在手巾上,随身携带。扬之水老师写有《说“事儿”》一文,介绍古人常在手巾的一角上系上耳挖、小盒、荷包之类零碎而需用的玩意儿。《红楼梦》里的尤二姐就是“手中拿着一条拴着荷包的手巾摆弄”。

荷包之类,女子是亲手缝制的,美饰以刺绣、花结等,汉、唐、宋、元以来的古物也有不少留存。如荆州博物馆的2007年荆州谢家桥1号西汉墓出土的一件丝囊,用两个正方形相连而成。正面沿着对角线分八个三角形,以金色线绣出缭绕的云气。背面缝着系带。

一件藏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唐代的小包,用浅褐黄色绢制作,袋盖子剪出桃尖形,上有花鸟、童子纹,又用丝带连缀,相当精致,当是随身携带作为放零星杂物用的。唐代女子用的包有的和今天的挎包几乎没有差别。

南宋时的德安周氏墓,出土有钱包,是束腰的元宝形,褐色罗底上绣着丰满的牡丹花纹。福州黄升墓出土类似的荷包,用褐色罗制,上有金绣莲花、彩绘莲叶纹,连着印花彩叶纹带子。还有香囊,长5厘米,宽4.8厘米,近正方形。正面是以素罗绣出鸳鸯莲花纹。

香囊是爱人之间的信物。唐代张光宪《遐方怨》词:“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就说得很清楚。明代凌蒙初《二刻拍案惊奇》第十一卷写道:“只见满生醉卧书房,……又吊着一个交颈鸳鸯的香囊,也是文姬手绣的。”

女子制作这类用物太精,叫人生出奇思来。像宋人笔记《林下诗谈》说的一件赠给男子的香囊,就像神话一般,带来了温暖和芳香:“齐凌波以藕丝连螭锦作囊,四角以凤毛金饰之,实以辟寒香,以寄钟观玉。观玉方寒夜读书,一佩而遍室俱暖,芳香袭人。凤毛金者,凤皇颈下有毛,若绶,光明与金无二,而细软如丝。遇春必落,山下人拾取,织为金锦,名凤毛金。明皇时,国人奉贡。宫中多以饰衣,夜中有光。惟贵妃所赐最多,裁以为帐,灿若白日。”

而汉代就有一种“金凤池”锦,金色底上织出凤凰翎毛与金凤池的字样。汉代尼雅遗址出有一件小巧的香囊,近乎方形,但下边两个角裁成圆形,上边开口,缀着带结,正面用艳丽的“金凤池”锦制作,和这件齐凌波作的奇幻的香囊是近似的意境。或不只是巧合而已。

汉代营盘遗址也出土一件汉代香囊,圆筒形,中间系有十多条彩色丝带,其中四条打着花结。香囊等在《中国刺绣服饰全集·刺绣卷》中也有图录,如唐代的深黄绫刺绣花鸟纹香囊,内蒙古额济纳旗黑城子出土的元代葫芦形缀花结刺绣香囊,都精湛得令人爱赏。

女子夏天也会用竹夫人,用竹篾织造成长笼子,也叫竹夹膝,里边放上些香花,天热时夹着入眠,可以祛汗。冬天有竹火笼、暖炉、暖手炉、脚炉取暖。汉代阳信公主墓葬中就出土有铜提链暖炉,还有铜温手炉,呈椭圆形,上覆柿蒂纹盖,下有四条蹄形足。腹部有把,把端作桃形。上有铭文,说它是“阳信家铜温手炉”,还有一只与之配套的承盘。明清时有手炉,或叫袖炉,其制或方或圆,有的仅如鸭蛋大小,有的用翠玉雕成,恐只是玩器而已。

《飞燕外传》记飞燕宫中有紫金被褥香炉三枚,这放在被褥中熏香的香炉在司马相如《美人赋》中也留有踪影,叫作金囗:“于是寝具既陈,服玩珍奇,金囗薰香,黼帐低垂。”《西京杂记》中也有论及,据说汉武帝时长安有位巧匠丁谖善于制作:“又作卧褥香炉,一名被中香炉。本出房风,其法后绝,至缓始复为之。为机环转运四周,而炉体常平,可置之被褥,故以为名。”在炉中有巧妙的机关,球形外壳和中心的半球形炉体之间有内持平环、外持平环,让炉心因为重心作用,始终与地面保持平行,炭火不会溅出,所以很安全。考古中也有实物出现。1963年西安沙坡村出土的唐代银质被中香炉,直径仅50毫米许。扶风县法门寺塔基地宫内,出土有两件,同时出土的《衣物帐》则叫作“香囊二枚”。其中一件鎏金双蜂团花纹镂空银薰球,直径128毫米,另一件则是58.5毫米,上有镂空的四只鸿雁纹。

唐代的杨玉环贵妃也有使用此类香囊的记载(《旧唐书》)。飞燕玉环,都与它有关,它是夜晚放在被窝里、白天系在车轿上或放在佳人袖中的随身爱物。

《杜阳杂编》记晚唐的同昌公主乘七宝步辇,四面就缀五色香囊,囊中贮辟寒香、辟邪香、瑞麟香、金凤香。此香是异国所献,仍杂以龙脑金屑。香囊上,刻镂水精、马脑、辟尘犀为龙凤花,其上仍络以真珠玳瑁,又金丝为流苏,雕轻玉为浮动。每一出游,则芬馥满路,晶荧照灼,观者眩惑其目。这么华丽的香囊确实令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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