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晨是和纪秉承一块睡的,早上起床下田对西瓜秧人工授粉的时候,陈晨也爬起来了,死皮赖脸的也要跟着去。纪妃对着陈晨翻了无数个白眼,陈晨统统置之不理,顶着一双软绵绵的眼睛走在纪老爹身边,深怕纪妃会怎么着他似的,看的纪爸笑的直咳嗽。
只要是瓜农,都晓得无籽黑皮西瓜是怎么种出来的,这种西瓜在种植期间分为两种,一种为母秧,一种为公秧,母秧上的花是不能自己结果的,必须借用公秧开的花,取其花粉涂在母秧的母花花蕊上,才能结出果实。这也就是生物学上的人工授粉。
纪爸是个典型的瓜农,对于人工授粉之类的农活,纪妃都是会的,可对于从小都没接过地气的陈晨来讲,这些都是趣事,是些让他心痒难耐,想怯怯欲试的活动。
看到纪妃轻车熟路的拿着黄色的小花去碰同样颜色的小花,他觉得有意思,他也想试试。当即编高自己的裤子,跳进瓜田,从纪妃手里抢过一把公秧上开的黄花,学着纪秉承和纪爸的样子,弯着腰认真的涂抹起来,涂完还无比二蛋的对着母花嘻嘻傻笑两下,如果不是长得标准,是人都会绝对他是个蠢蛋。
看到陈晨沦落至此,纪妃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把耳机从衣兜里拿出来插进耳朵里,边听歌边授粉,眼不见耳不听为净。
等纪妃弄到田的顶头,耳朵里的歌曲也循环的差不多了,转身看了看还在田中间驻足不前的陈晨,纪妃差点吓倒。人工授粉这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农活,没想到聪明机灵圆滑世故无敌的陈晨,陈少,做起这个来,居然缓慢成这样。成何体统?
纪妃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他跟前,想挖苦他干的活像乌龟,结果却被他的动作给稀奇呆了。因为她看见陈晨把手里的公秧上的公花涂在了母秧上的公花上面。
但凡有一丁点经验的人都知道,公鸡不会下蛋,公牛不会生小牛,公羊不会生小羊,同样的道理,公花是不会结果实的。看着眼前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涂粉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看自己一下的陈晨,纪妃想笑话他,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笑的出来,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的认真,哪怕做的是错的,却仍能传带给你一种无法亵渎的专注精神。
纪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晨这才直起腰来,冲纪妃闪了闪他那嘴亮晶晶的牙齿,得意洋洋的问:“怎么样?我行吧!”
纪妃嗤笑一声,拿出手里的公花随即涂在母秧上的母花花蕊上,做完这些才回复陈晨刚才的话,“人工授粉很简单的,可貌似你刚才没有学会,居然公花也要为它们涂粉……”
陈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被早上的露水打的湿透的两个裤管,再看了看手里所剩无几的公花,憋了一会才低低的暴了句粗话:“……我草!”
纪妃呵呵笑了两声,看了看离她不远的纪爸和纪秉承,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冲陈晨说:“别气馁好好干,干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能提前透露下不?”
纪妃很诚实的冲他摇了摇头。
陈晨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挠了挠早被风吹的不成样子的黄发,继续低头,像个小学生认真写字那般细细的涂抹着花粉。偶尔瞧见已经长的半大的西瓜,他又会忍不住的叫出声来,蹲在原地打量着被他发现的西瓜,两只眼睛都能放出万丈光芒来,如果他再瘦小一点,俨然就成了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样子。纪妃被自己能有这样的想法着实吃惊不小,惊讶之余,终于不能顾及形象的站在瓜田里,对着湛蓝的天空像个疯子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却像九月的鬼天气,阴厉无比。距离纪妃有三十米之远的陈晨听得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哭就是雨。早上从田里干完农活的时候东边的树荫里还有太阳刚刚踩过的脚印,没想到眨眼间的功夫,中午的饭碗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纪妃家的小院就被黑压压的云彩劈头盖了个正着,看着西边被阴风吹的飞上天的泡面袋子,纪妃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晨拿手肘碰了碰看着西边的天发呆的纪妃,一脸的哀怨,“是不是出不去了啊?”
有谁规定下雨了就要老实呆在家里不能出门玩吗?纪妃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把饭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径自去厨房了,没有回答陈晨等下到底是出的去还是真的出不去。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陈晨闷闷的从兜子里捞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脸色瞬间转变,就连眼神,也敛去了平时的温色变得异乎寻常的凌戾。因为来电话的是个很麻烦的人。
电话接通,陈晨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等着那端的主动说辞。
风越吹越大,呼呼的嚎叫着蛮力的撕扯着树上的枝叶,像头失了理性的巨狮急着找出口般在小院里横冲直撞,陈晨走到门边,向厨房看了看,见纪妃还在洗碗,这才冷着语气对着手机说:“我有权利对我的行踪保密。”
也许那端的人说了些让人很抓狂的话,陈晨咽了口气,咬牙切齿的说了最后一句话:“你闲的没事挠蛋,可以!但是别他妈的一天到晚质问我!这叫犯贱!”
顶着一头的闷雷纪妃从厨房跑回堂屋,却看见坐在凳子上一脸呆样的陈晨,她以为陈晨是因为下雨不能出去玩才一脸不爽的,想去逗逗他,所以走到跟前,用还没有擦干的双手对着他的脸弹了两下,溅了陈晨一脸的水。
陈晨回过神来,盯着眼前笑的满脸星光的人,突然间就觉得很难过,而且是那种不能被人知晓的悲哀。明明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选择那些曲折的法子呢?是为了验证好事多磨?还是单纯的只为拖延下发最后通牒的时间?只可惜面前笑的清明的两只大眼睛是不会告诉他答案的。陈晨重新收好无意间泄露出来的负面情绪,笑嘻嘻的冲纪妃打趣道:“寡人刚洗的脸,爱妃莫要再洗了。”
纪妃白了他一眼,“洗碗水反正也是要倒粪坑的,给你洗洗脸刚好废水利用!”
陈晨成功的被噎了,站在纪妃面前愣了两秒,两秒之后,二话不说就往院子里走,此时雷声阵阵,天也阴沉沉的,雨水随时都有倾盆而下的可能,纪妃忍不住急急的问他,“你干嘛去啊?”
结果陈晨很给力的转过脸来,顶着轰隆隆的雷声认真无比的看着纪妃的眼睛说:“洗脸!”
纪妃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