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商贾马先生,蔡琰的心再次飞向了中原大地,飞向了自己的家乡。
之前,匈奴与汉朝连年征战,蔡琰返回家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现在,匈奴的势力大大缩小,几乎没有了与汉朝抗衡的能力。作为一个汉族妇女,如果没有与匈奴人结婚,返回内地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自己身为左贤王妃,并为左贤王生育了后代,要返回内地恐怕有些困难了。
但是,返回家乡是蔡琰今生今世的最大愿望,不管结果如何,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每天观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四季更替,春夏秋冬,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蔡琰每天都在哀叹光阴如梭日月如箭,在焦灼与失望中度日如年。
她不知道,如今,她的曹大人正在与袁绍等北方军阀决战,为统一中国北方而四处征剿,暂时还没有办法来解救蔡琰于水火之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作为左贤王的妃子,她又为他生下了第二个混血儿子。左贤王为他起名“阿眉拐”。
又一个怪里怪气的名字。
蔡琰没有权利表示反对。孩子是自己的,但也是左贤王的儿子。作为一个男人,又是匈奴大王,他有权利为自己的儿子取名。
度日如年的蔡琰,每天除了仰望天上的大雁,眺望南方的长城,就是抚育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都生长得十分健壮。左贤王和呼延豹常常带领他们学习骑射。
小时候骑猪、骑羊,长大些就骑马了。
蔡琰能够做到的,是教他们读书认字。
老大阿迪拐,继承父亲的性格多些。骑马,射箭,摔跤,样样都占上风,一般人比不过。老二阿眉拐,颇似蔡琰的性格,文静,纤秀,喜欢读书,弹琴。
“走,今天我带你们骑羊去。”呼延豹来到蔡琰的穹庐,招呼两个小王子。
嗷……骑羊去了!阿迪拐和阿眉拐两个小兄弟,欢呼着,跟在他们的干爹呼延豹后面,到草原上骑羊去了。骑羊,是匈奴孩子必须经历的训练骑术的课程。呼延豹被左贤王指定为两兄弟的指导老师。
蔡琰跟在两兄弟后面,来到起伏的草原上。
这是草原的盛夏时节,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时候。
大漠草原上,春秋两季都是风沙弥漫的季节。风沙一来,把石头沙子一起卷向空中,打在人脸上生疼。若是狂风沙暴,对面都看不见人。蔡琰居住的穹庐,就不得不几次加固,以防止被风沙卷走。
冬天呢,更是恶劣之极。滴水成冰不说,出门时,如果不及时眨眼,零下几十度的冰霜会把上下眼睫毛冻在一起!
“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翩翩吹我心,肃肃入我耳。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及至后来,蔡琰在自己的诗文中,描绘着在匈奴的生活感受。
微风吹拂的夏季草原,好似蓝天白云下的绿色地毯,一直绵延起伏的到阴山脚下,绵延到天边……绿毯上,星星点点散落的羊群,恰似珍珠一般,在绿色地毯上移动漂浮。
小哥哥阿迪拐已经七岁了,骑着一头大公羊。他的骑术已经很纯熟了,正在挥舞着用枝条做成的鞭子,指挥着公羊向左转向右转。
弟弟阿眉拐只有四岁,还不会骑羊。呼延豹刚刚把他抱上一只小母羊的脊背,他就咿咿呀呀地嘟囔着,无非是不喜欢骑羊,怕被摔下来。
呼延豹牵着阿眉拐的小手,辅助他在羊背上坐直了,以防被颠簸行走的羊儿摔下羊背。
看着两兄弟在呼延豹的引领下学习骑羊,蔡琰心里放松了许多。呼延豹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男人。
蔡琰掏出随身携带的匈奴乐器胡笳,学着匈奴人的样子吹响。
她吹奏的,依然是自己最喜爱的曲子《高山流水》《阳春白雪》《十面埋伏》等等。
胡笳特有的悲愤哀怨之声,通过蔡琰的吹奏,被风儿传送到了遥远的地方。
蔡琰的两个“胡儿”,此时正在呼延豹指导下练习摔跤。
匈奴人的基本技能除了骑马射箭,主要功夫就是练习摔跤。
哥哥阿迪拐自然比弟弟阿眉拐力气大个头高,不一会儿就占了上风。
年幼的弟弟一看自己被哥哥摔倒,面子上过不去,索性坐在草地上大哭起来。
蔡琰见状,放下手中的胡笳,走到小儿子身边,试图将他拉起来。
“慢着,琰妃。你不必拉他起来,让他自己起来。”呼延豹在一旁说,“我们匈奴男人,在马背上生存的人,都应该是硬骨头,不怕疼,不怕苦,不怕累。这种意志,应该从小就培养出来。所以,让他哭吧,哭够了他自己会爬起来的。”
蔡琰听了呼延豹的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果然,阿眉拐哭了一会儿,看看没人理他,自己默默地爬起来,又找哥哥摔跤去了。
“呼延,你当老师绝对是高水平。”蔡琰对在一旁观看两个小家伙摔跤的呼延豹说。
“哈哈,琰妃过奖了。”呼延豹受到蔡琰表扬,有些不好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们匈奴人都是这样训练自己的孩子。你被打倒了,不要指望别人帮你,自己咬紧牙关站起来。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奋斗,就要战胜对手。”
蔡琰明白了。匈奴人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跟他们的民族精神,跟他们不服输的训练是分不开的。
北匈奴的阿提拉,号称“上帝之鞭”。他曾经把古欧洲罗马帝国搅了个天翻地覆,也就是靠着这种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勇敢顽强作风。
两个儿子累了,就走到母亲身边来。蔡琰给他们讲解胡笳的构造和功能,希望慢慢地指导他们学习乐器。
微风吹拂的大漠草原的夏日,与呼延豹和两个儿子在一起的日子,是蔡琰在匈奴生活中,最令人难忘的,最美好的日子。
多少年之后,蔡琰都忘不了这些日子。这些记忆,已经镌刻在她生命里,永生铭记。
“阿迪拐,阿眉拐,过来吧,跟母亲回去吃晚饭了。”夕阳渐渐从大漠边际消失,清冷的月亮慢慢爬上了山巅。蔡琰呼唤两个儿子回家。
两个小家伙还在那里练习摔跤。两个人膀对膀肩并肩,两腿叉开,两个小脑袋几乎顶在一起,互不相让。
“你看,像不像两只牛犊子在顶牛?”旁边的呼延豹笑着对蔡琰说。
蔡琰看着两个小兄弟紧张角斗样子,也在一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