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当口,浅泽背上浅毖榕往一旁偏厅去,将他放在了用作暂时休息的榻上,他人虽然人就睁着眼睛,可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浅泽也不敢贸然叫他。
凤甯言等人跟在浅泽身后到了偏厅,听了李太医的话,凤甯言看了眼浅毖榕,略皱了眉头,“这慢慢调理是以后的事,此时可能叫醒侯爷?”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微汗,正欲开口,就听见浅泽说道,“侯爷,您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凤甯言转头看去,果然浅毖榕转过了头正看着他,眼睛里已然恢复了些许神采,正在变的清明。
眼见浅毖榕要挣扎着起身,凤甯言上前一步阻止到,“侯爷不用起了,这才刚醒,还是躺着吧。”
浅毖榕也不强求,他的身体也实在是有些虚弱。刚刚的事情他记得模模糊糊,可在迷糊过去之前,那个可怕的念头却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头,他醒来的同时,那尖锐的痛和涩也一并醒来。那一刻,他苦涩的想,或许不醒来会更好吧。
浅毖榕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凤甯言点头依言而坐。见他坐下,浅毖榕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浅泽,眼里略着疑惑。见此情景,凤甯言道,“侯爷刚刚身体不适,如今府上主事几人或病或忧,不得已才叫了他来。”
浅毖榕释然的点点头,却指了指门口,浅泽明白那是让他退下。如今见侯爷已醒,浅泽自然是依言退下。见此,凤甯言给仇天使了个眼色,他便带着李太医下去了,走之前凤甯言吩咐让李太医留下药方说明注意事项。随后,偏厅便只剩下两人。
浅毖榕惨败的脸色随着恢复清明也渐渐有了些血色,他看着凤甯言,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四殿下,想必,您,您也知道了,月儿,月儿中毒一事透着,透着蹊跷,也在疑惑着,臣,臣为何会,会,突然病倒。”
到底是刚醒来,浅毖榕的身体因之前的打击变得很是虚弱,说话断断续续,很是费力。
凤甯言听见这话,冷厉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
“四殿下,臣,臣有个不情之请。”浅毖榕虚弱的脸上带着坚毅之色。
凤甯言闻之,略有些疑惑,却还是点点头,“侯爷严重了,请说。”
浅毖榕叹息一声,到,“臣知道您是担心月儿,不瞒您说,当初臣接到为月儿赐婚的圣旨,臣心里是担忧的,月儿的身体异于常人,臣原本不求她能荣华富贵加身,只求能有个知心人对她一心一意就好了。”
说到这儿,他抬眼看向凤甯言,果然见他皱了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暗光,却也不知道他听了这话到底在想什么。他原本是极重规矩尊卑之人,可如今府里明显不安稳,月儿此番突遭厄运,他有些措手不及,竟感觉到了有心无力之感。因此,他只能将希望放在四殿下身上。
“恕臣妄言了。”见凤甯言面色不渝,浅毖榕苦涩一笑,“臣与夫人共患难,同甘苦,只得了月儿这一个女儿,这也是臣欠夫人的。臣不求其他,只求月儿以后能过的顺心如意就好,月儿这十几年,大灾小难无数,吃了很多苦,如今,更是为了臣受了难。”
她中毒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凤甯言有些不解,却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疑惑的看向浅毖榕。
浅毖榕自知失言,却并未打算解释什么,避开他的目光,接着道:“今日之事,让臣看到了四殿下您对月儿是有心的。”浅毖榕抬眼,第一次认真的正视凤甯言,嘴角似乎有一抹笑。那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女婿感到满意时的表情。凤甯言顿时有些不自在,觉得心里有些发热,却同样认真严肃的回视浅毖榕。那样的表情,同样是在告诉浅毖榕,他对浅月的认真。
浅毖榕欣慰的点点头,苍白的脸色终于因为得到了凤甯言的承认而变得有了红润了许多,虽然不是亲口承认,可对于凤甯言这样的人来说,一个眼神,有时候比嘴上说的还要有用的多。
身上有了些许力气,浅毖榕坐起身,推开窗户,看向院子里的两颗常青树,嘴角终是浮现一抹满意的笑。
可他却不知道,在他转头的刹那,凤甯言的眼神,除了认真外,还闪过一抹复杂,一抹愧疚。
凤甯言最终还是没有从浅毖榕嘴里得知浅月中毒的真相,因为浅毖榕所说的不情之请就是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他原本关注这件事因为浅月,可如今浅月毕竟还不是他的侧妃,浅毖榕坚持不让他插手,他也不好过多强求。
但正因为浅毖榕强硬的态度,更让他对这件事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他在和浅毖榕谈话时,仇天并没有守在外面,而是在侯府随意逛了逛,就是这随意一逛,浅月中毒的真相,他就知道了当时事情的完整发生过程。
凤甯言带着仇天向外行去,浅毖榕如今依旧虚弱,只得叫浅泽送客,出了大门,见凤甯言上了马车,浅泽躬身行礼,“恭送四殿下。”
凤甯言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冷眼看着垂着头的浅泽,半响,淡淡的说了句,“务必要好好照顾郡主和侯爷。”说完,也不等浅泽回话,便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启动,凤甯言的心里却有些不平静。今日和浅毖榕的一席话,不似君臣,更似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谈话。那是凤甯言这些年很少经历过的,虽然是两个大男人,可他却感受了一种名为平凡温暖的感觉,虽然很淡,却让人感触尤深。
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仿佛想要抓住那弥足珍贵的一刻,可他感觉到了指甲刺进肉里的刺痛,那想要留住的温暖却在这紧握的瞬间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凤甯言冷然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果真留不住这些是吗?他果真适合做一个冷情冷心的人。
想起浅月那面无血色的脸,他会觉得憋闷的难受,想起浅毖榕那欣慰放心的目光,他会觉得胸中复杂难辨。对浅月好,对自己的女人好,这对他来说,原本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可如今,他却不确定了。他真的能如答应浅毖榕的那样对浅月好吗?
心,似乎被撕裂成了两瓣,一边沉默着,一边激烈的跳动着。搅得他心中难安,甚至有些烦闷。但他从来不是一个犹犹豫豫的人,他相信自己总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那件事。
送了凤甯言离开,浅泽径直回到了偏厅,回复了浅毖榕。浅毖榕听后点头,吩咐到,“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月儿和夫人问起,就说我有紧急公务要处理,此时正在书房,不准任何人打扰。”
浅泽不想对浅月有任何的隐瞒,可这件事,他却听了浅毖榕的话,“老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浅毖榕点头,正要让他离去,却想到另一件事。“十日后月儿就要成婚了,到时候你有何打算?”
若是一般的下人,浅毖榕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安排好。可浅泽不同。首先他知道月儿定会舍不得,虽然这种舍不得不是男女之情,他也不愿强硬违了女儿的意。其次,这些年浅泽对月儿可谓忠心耿耿,一心一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所以可能的话,他想给他安排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