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冤情

闲散麻木许久各自度日的村民们都聚集了起来，在村子里最大的一块空地上已经搭好了高高的祭台，台子正中央的柱子上绑着一个用黑布包裹住全身的人。围在周围的百姓自动让出一段距离，脸上有兴奋有惊恐有忧心也有不安。千寻嘉和楚湘王没有挤进去，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停了下来，不远不近地看着。

“看来吸血鬼的事很轰动，连外面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千寻嘉注意到围观的人里面有一些人身着绸缎，神情气度与这里的人大相径庭，而且在视角最好的地方设下了座椅，悠闲地喝茶，旁边又有人讨好似的站着，不断弯腰恭维，一看就是外面过来的有钱的看客。

“他们是林城的富商，吸血鬼的事情刚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官府的重视，还是他们出钱专门从外面请了有名望的吸血鬼猎人来这里调查，才顺利抓到吸血鬼的。”楚湘王望着那几个大腹便便笑起来都油腻腻的商人，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任何内容。

千寻嘉也没有从那几个富商脸上看到善意，那估计又是另外一场见不得人的肮脏算计，她的目光没有多作停留，很快又转移到富商旁边站立的另外一个男人。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修行者的打扮，他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用谄媚的表情恭维富商，而是一个人站在一边，双臂环胸做沉思状，时常抬起头看天，每当这之后他的眉毛便锁的越紧。

“那个像猎犬一样的男人是谁？”千寻嘉第二次提问。

空地上聚集了太多人，服装各异身份各异，千寻嘉也没有说相貌，不过楚湘王还是一眼就确定了目标，心里诧异着千寻嘉的用词，回答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异常：“他是血猎，就是主持今天仪式，处决吸血鬼的人。”

千寻嘉的目光在被黑布包裹住的男人身上溜了一下随即收回来，投向楚湘王，诧异：“吸血鬼不是他抓住的？”

楚湘王惊讶于她的反应上的敏锐，点了一下头：“没错，他只是为了让这个仪式更加正式找过来撑场面的，他旁边那个一脸铜臭笑容的男人——怎么？”

楚湘王本来要告诉千寻嘉真正抓到吸血鬼的人的身份，话只说到一半，忽然见千寻嘉转移了注意力，直盯着他的脸看，唇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楚湘王起了敌意。

“王爷并不相信被黑布包裹住的人是吸血鬼？”千寻嘉似笑非笑说出自己的猜测。

楚湘王神色变换了一下，还之以一个看不出真心的表情：“我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应不应该是。”

这话便有些复杂了。楚湘王与千寻嘉联手，名义上是为百姓造福，其实不过是尔虞我诈的皇权争斗，真相什么的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事件的发展方向往哪边倒更利于他们，那才会成为真相。千寻嘉在民间行走惯了，并没有参与太多诡谲的争斗，一时间取舍也着实费力。更何况，楚湘王并不信任她，两人之间没有办法坦诚相待，障眼法烟雾弹阴谋算计试探，不会比对手丢过来的少。

楚湘王的话让她沉思了一下，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的情绪便收敛了不少：“王爷的凌云壮志千寻嘉一届出家人不懂，也不想懂，我只要做好一个修行者的本分就够了。若有不周之处还请王爷见谅。离恨宫宫规如此。”

说完，提起裙摆从干净的石台上下去，踩在泥泞的路上走向人群。楚湘王在后面看着，见她稍微转了一下直接走向一个一脸坏笑满身铜臭的男人——正是刚才他介绍了一半，真正将吸血鬼抓住的男人。

男人姓常，城里字画铺的老板，生意不大不小，为人狡猾，的确也配得上“无奸不商”这四个字。不过一向善于逢迎拍马，也会钻空子，运气也算不错，所以经商多年来并没有惹过什么事。

千寻嘉走向常老板，却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转头往另外一个方向看。台子周围实在围了太多人，从楚湘王的角度也无法确定千寻嘉的目光所在，只得向前走了几步，熟料只是一个走神，被忙碌走过的人撞了一下，再抬起头的时候千寻嘉便钻入人群不见踪影了。

这还得多亏她下车前换的那一套蓝色的布衣，加上一块碎花头巾，再把“生人勿近”的高冷表情改成好奇混合着无知，神秘圣洁的离恨宫修行者，一眨眼的功夫就蜕变成村姑一枚。

相似的人太多了，连和她一路走过来的楚湘王一时间也无法将她找出来。这样对比着，楚湘王已经刻意改换的低调就显得不伦不类了。他打量着自己的绸缎衣裳，以及改变不掉的不喜与人亲近的气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已经成功混入人群的千寻嘉却没有走到常老板身边，在隔着几个人的地方站住了脚步。她站的地方视角极好，既能够看清楚台子上的吸血鬼，又能够听到几位富商以及常老板的对话，更能看到她捕捉到的另外一个人的全部动向。

在人群外围，她左后方相隔几个人的地方站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妇人，三十岁左右的模样，除了头上的金簪之外，其他装扮跟千寻嘉相似。千寻嘉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脸上那份很努力隐藏却时不时暴露出来的焦灼和无助，跟旁边的普通看看客一对比，只要是用心注意她的，就一定能看出来的。

千寻嘉假装环顾四周若无其事地偷瞄她的举动，耳边听着常老板和几位富商的对话——

富商甲：“不是说要赶上正午的时候开始吗？这晌午眼看着就要过了，怎么还不把吸血鬼身上的黑布扯下来？”

边上坐着的常老板忙欠身赔笑回话：“钱大老板稍安勿躁，选在正午时候是因为吸血鬼怕光，正午的阳光最强，保证让他无处遁形。不过谁也没想到今天忽然变天，到现在太阳还没昨天的好。稍等片刻，稍等片刻，您看云正散着呢，马上就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