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然,原先未想过,可她这般一问我才发现,对于封夜,我真的知之甚少。
她仿佛是自说自话,未等我回就继续道:“这月常湖引了多国不同品种的莲花,一年四季睡莲常开不败,瞧着美,建造之人动的心思想必比如今之景更要令人咋舌。”
说这话的时候,她垂下眼睫,纤细的手指扯下一片睡莲花瓣,唇角的笑微染寂寥。
当时我不懂其中深意,只想着她若是能不耍文艺清新直奔主题,恐我还能赶上回临华殿吃晚饭。可后来,她断断续续说了一个故事,很长很长的故事,从正午一直说到日落月圆。我听罢,当晚没吃晚饭,离开南宫前的每个晚上,只要想起那天就如鲠在喉,晚饭半点都进不下。
然后,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频频提起沐歌,也印证了当时自己的猜测,那个叫沐歌的女子,果真是个有故事的人。
徽德七年。
南朝如今的皇帝登基的第七个年头。那年,封夜十五,流苏十二,都是朝阳一般鲜活的年纪,自也拥着各自的懵懂轻狂。
那时世上还存有七国。南国温婉和顺,北国富硕民丰,两国坐靠绵河天堑遥遥相望,彪悍好战的周国位列其中。天险对岸,当时有四国鼎立。其中以正中的陈国实力最劲,周遭齐、梁、卫三国,连年进贡,以此种方式保取国家一时安定。
众人皆以为,天堑就是隔绝七国的最好屏障,即使哪边打翻了天,也绝不会出现七国统一之盛事。
可那年,陈国出了位创世奇才,年纪轻轻就雄韬伟略,有狠辣的手段,绝世的武功,亲带千人精锐横跨天堑,将七个国家之间的壁垒打破,从此七国地理归一。
自此,世事大动。三年后世上七国就少了三个,天堑以西尽成陈国国土。
流苏就是在那时认识封夜的,她和封夜还有周国皇子纳舒一起远行千里,至齐国参加合欢宴。而这合欢宴,名义上是七国首次相连,故陈国邀请各国朝中皇子公主聚首,联系情谊。实则,各国心中皆有掂量,陈国此宴怕是要掌握质子在手,以备战乱之需。
名单是早拟好的,皆是各国举足轻重的娇子天女。此事当时商议了许久,多次有使者出使调和,最后才将将敲定。参加可以,但宴会地点必须不能在陈国,而要折中选在当时最为祥和安定的齐国,以保万全。
沐歌就是齐国的长公主,为皇后所出,有倾国倾城之貌,惊艳绝世之才,举世闻名。
说到这流苏将手中的睡莲攥紧,连茎秆上的刺扎进掌心也丝毫不觉。
据说,他们六行人举进齐国那天。齐国君主高台迎宾,城内民众夹道欢呼,但却并不是为他们,而是因为那日,齐国公主沐歌要在城墙高台献舞,如此契机,百年难遇。
喧宾夺主讲得也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因为当日,沐歌公主起舞时,全城一片死寂,不远万里跑来齐国看热闹的人们,流苏他们的行进队伍,包括城下数千守城城将,全部仰着头,呼吸紧致。
那短短一支舞,将整个齐国都静止了,这世间,怕是再不会有当时那样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