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是当时社会生活的反映,作为神魔小说杰出代表的《西游记》,通过《西游记》中虚幻的神魔世界,可以看到当时现实社会的投影。
《西游记》在艺术结构上泾渭分明,严谨完整。此书由大闹三界、取经缘起、西天取经三大部分组成,这三大部分既是有机联系的艺术整体,又各自具有相对的独立性,每一部分也由各有起讫相对独立的若干小故事组成。
《西游记》全书基本上由三大块情节内容组成。一是孙悟空出世和大闹天宫;二是取经缘由和唐僧出世;三是西天取经。这三大块情节内容中又各自包含若干小故事。
第一大块中有探洞称王、访师学道、威镇花果山和大闹天宫组成,大致在作品前七回。第二块中有如来造经、玄奘出世、魏征斩龙、太宗还魂和玄奘取经组成,大致在作品第八回至第十二回。
第十三回后描写了取经途中发生的故事,大约有40余个,内容最为丰富,其中像大闹五庄观、三打白骨精、大战平顶山、乌鸡国降妖、收服红孩儿、车迟国斗法、三调芭蕉扇等,美不胜收,脍炙人口。细读全书,可以发现这三大块情节内容及其所分别包含的小故事之间,既有一定的有机联系,又存在一定的相对独立性。
所谓一定的相对独立性,是指《西游记》中的三大块情节内容及其所包含的许多小故事,大体上都可以各自成篇。如果我们把它们的某一部分从全书中抽出来,其实就像一个独立成篇的中篇故事和短篇小说。
以第二十七回“尸魔三戏唐三藏”即“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为例。首先,这个故事的矛盾冲突,既鲜明确切,又错综复杂。其中有取经僧和妖精之间的冲突,这是主要的;又有取经僧内部即行者和唐僧、八戒之间的矛盾,这是次要的。
两者紧密地被交织在一起,贯串故事始终,这就是说,当敌我双方的斗争尖锐化时,内部的矛盾也随之产生和加强;最后到妖精被孙悟空真正打死,敌我矛盾彻底解决时,内部的冲突也随之而出现高潮,发展到孙悟空被逐,矛盾得到暂时统一而告终。
从情节内容看,这个故事,有头有尾,层次分明,跌宕多姿,故事性强,而且富于变化,引人入胜。
妖精3次变化,先变妙龄少女,次变龙钟老妪,后变白发公公,既同中有异,一身变出各种形象,又异中有同,能使人产生似一家人的错觉。
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不但体现出作家艺术构思之妙,而且引出取经人之间许多议论,如猪八戒以为老妪就是少女的妈妈,而老公公又是在寻找他的女儿和婆子,从而大大充实和丰富了故事的内容。
从人物性格来说,这个短篇,也做至鲜明生动,富有特色,完成了性格刻画的任务。那孙悟空疾恶如仇的精神是多么的突出!他打了妖精变的少女,虽引起师父唐僧的误会。念紧箍儿咒疼得他难忍,但当他又发现妖精时还是毫无退缩的挥棒就打。
明明是妖精白骨夫人的骷髅就在眼前,唐僧却禁不住猪八戒三言两语的撺掇,以为是孙悟空行凶以后还使障眼法作弄他,便念咒整人,显出一副毫无主心骨的怯懦、昏昧的性格。
至于那猪八戒喜欢使小心眼儿的性格,被寥寥数笔,刻画得何等入神!一看见老妪,他便大惊地嚷起来:“师兄打杀的,定是他女儿。这个定是他娘寻将来了。”
妖精斋僧的香米饭和面筋,已经露出本相,原来都是一些长蛆和癞蛤蟆,却气不忿,随口胡诌是孙悟空搞的小动作,都好像不必打腹稿似的脱口而出,使这个人物形象的性格多么富有生趣。
由以上方面,可以知道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是一个完整的短篇无疑是实事求是的。而《西游记》全书中像这样的篇章何止一则,其实举不胜举。
另外,《西游记》的结构特殊还体现在它情节内容的巧妙构思,特别是在一定程度上追求情节发展的跌宕起伏,避免矛盾冲突的直线演进,力图造成一种峰回路转、起落有致的境界,必然会增强作品的故事性和传奇色彩。
例如大战平顶山一节。先是日值功曹化为樵子来报信,说是山上妖魔凶狠,专等唐僧一行。这就预示着一场恶战就要展开。但作者却不急于去着手表现白热化的战斗,而是写孙悟空捉弄猪八戒去巡山,后者正喜好偷懒,以致引出一场编谎的笑剧。
然而,接着便出现妖精变老道士,遣山压住孙悟空,将唐僧等人统统掳进魔窟的险恶形势。不过,这远非决战之先兆。孙悟空解除山压以后,很快设计从小妖手中骗到魔头的两件宝贝,形势又出现迅速的变化。
接着孙悟空变老怪混进妖洞欺骗魔头,正要得手,却由于吊在梁上的猪八戒识破一嚷,又招致形势的急转直下。孙悟空与妖魔恶战中,本想用幌金绳捉妖,却反被妖精所捆。
而且脱身后,又被装进葫芦,迭遭波折,几趋绝境;谁知孙悟空又轻易逃出葫芦,倒反将二魔装了进去。于是与老魔展开了最后决战。但正在胜利在握时,老魔又讨来救兵,引起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从这一节内容的形象描绘中,很清晰地体现着作者进行艺术结构时不喜平铺直叙,爱好起伏多变的特点。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
一是作者善于提炼情节,组织故事,通过巧妙的构思,尽最大努力把内容描写得富于跌宕起伏,这就需要作者在结构艺术上发挥创造性,来加以适当的和完善的体现。
在这一节故事中,当孙悟空变作老怪即两个魔头的母亲混进妖洞时,如果简单化地加以处理,这时写出他获取最后胜利,也未尝不可。但作者却不喜欢让一场善与恶的冲突就此草草收场,获得轻易解决,而更爱追求起伏变化,让矛盾充分地展开,让情节有更多曲折。
所以,作者又写出孙悟空虽机智地变老妖却未得手,让情节发展发生一个更大的起伏。后来变小妖骗得幌金绳,就想用它抓妖,谁知对方会念松绳咒,不得伤身,倒反而套住了猴头自己,这就使内容演变又顿起跌宕。
当然,这样做,给艺术结构上提出了难题。因为矛盾越铺开,收拢更困难,情节多跌宕,安排须有致。而作者正是在这一点上显示出结构艺术方面的功力,使故作曲折的艺术趣味在结构上得到良好的体现。
就以这场冲突发展到最后又出现狐阿七支援魔头一节来说,它在情节上固然有助于增加起伏,但使作品结构也加强严密性。因为在故事演进中出现压龙洞老妖是一个重要线索,老妖虽早被悟空打死,但洞中群妖犹在,所以最后加上狐阿七这一笔,有所呼应,在结构上显得滴水不漏。
二是作者在情节发展上虽力求曲折,而在结构处理上又做到不落窠臼,富有色彩。就在平顶山大战一节,作者描写了孙悟空3次受挫,一次被山压;一次被幌金绳所捆;一次被装进葫芦。
这是情节发展中故意寻求曲折的基础,没有写这三次受挫,故事内容的曲折性就要大为逊色。但是,在结构处理上如果平板化,那么,所谓故事的曲折性,便将变成情节的雷同和简单重复。
这就得依靠作者富有特色的构思以及在结构中得到全面的体现才行。平顶山的三次受挫就写得有声有色,富于变化;特别是对在受挫以后怎样摆脱困境以及在当时特定情况下孙悟空展开新的斗争的构思,既丰富多彩,又迭出新意,颇能反映作者结构艺术之妙。
其实,《西游记》也不仅大战平顶山一节如此。比如三打白骨精、三调芭蕉扇等故事的艺术结构中又何尝不是这样。
三是作者走笔运墨,虽然波澜迭出,多有故作曲折;但在结构上又能做到巧为安排,贴切自然,不露痕迹。当孙行者被魔头的幌金绳所捆中脱身后,他拔根毫毛变个假身代替,真身却化名者行孙,又向魔头叫战。
当孙行者又被魔头装进葫芦中脱身后,他又拨根毫毛变个假身代替,真身却又化名行者孙,向魔头叫战。所以弄得魔头不知怎么办,大惊道:“……幌金绳现拴着孙行者,葫芦里现装着者行孙,怎么又有个什么行者孙?想是他几个兄弟都来了。”
正是在这种假假真真的情况下,二魔拿着个假葫芦要装孙行者,却不知真葫芦早已至孙行者手中,因此反被装进葫芦化了身。
这里,情节的展开,已经至变幻莫测的程度,使波澜起伏更添无穷意趣;但是,又显示作者的构思巧妙,结构显得何等的新奇而绵密,丝毫未露斧凿痕迹。
《西游记》的整体结构采取单线发展的纵向形式,这是事实。而且,应该说这是在原来取经题材的限制基础上,所可能作出的比较妥善的设计;从原题材的局限性来看,如果用横剖面的形式,作为复线发展的结构,那就不成为“西游”了。
但是单线的纵式结构,并不等于单调。作者通过富有特色的构思,把无数错综复杂、五光十色的内容,有机地组织在一个统一的完整的巨大的结构中。而这些错综复杂、五光十色的内容,却又各自熔铸在富有色彩的和谐的艺术结构中,从而呈现出全书的结构美。
《西游记》的艺术结构,虽然采取单线发展的纵向形式,却其中包含着无限丰富的内容,形成一个完整的统一体。在我国古典长篇小说中可以说是别开生面的。充分体现出作者艺术创作上的独特才能。
[旁注]
天宫 指神话传说中天神居住的地方。天宫的入口为南天门,穿越南天门,直达凌霄殿内。此殿为玉帝四时朝臣之地,相当如凡间的金銮殿一般。四大天门,轮流四大天王轮流职守,顺带掌管天下四大部洲之风调雨顺。
道士 道教的神职人员。他们因信仰道教而皈依之,履行入教的礼仪,自觉自愿地接受道教的教义和戒律,过那种被俗世视为清苦寂寞而他们却视为神圣超凡的宗教生活。同时,道士作为道教文化的传播者,又以各种带有神秘色彩的方式,布道传教,为其宗教信仰尽职尽力。
咒 旧时僧、道、方士等自称可以驱鬼降妖的口诀,某些宗教或巫术中的密语。某些宗教、巫术中被认为可以帮助法术施行的口诀。神话故事中认为可以起到特殊效果的词语。
芭蕉扇 又叫“蒲扇”、“葵扇”、“蒲葵扇”。在我国传统文化和生活用品中,芭蕉扇曾是国人纳凉不可缺少的物品。很多绘画图书里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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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西游记》创作影响最大的当属《大唐三藏取经诗话》。
在《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玄奘在取经过程中,不仅要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剪径的强盗作斗争,还要面对妖魔鬼怪们的威胁,其中就包括一个吃过唐僧两回的深沙神。这个妖怪经过吴承恩的进一步加工,就成了《西游记》中的“老好人”沙僧。为了帮助唐僧取经成功,《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还为唐僧配备了一个自称是“猴行者”的白衣秀才作为保镖兼弟子。他则是后来《西游记》中的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