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西夏题记文书略论
西夏是一个以党项族为主体的封建王朝，于公元1038年由景宗元昊正式建立，到1227年末帝为蒙古所灭，历时190余年。目前能见诸报刊书籍的比较规范的西夏文书（包括汉文和西夏文）的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李继迁时期，如宋太平兴国八年（公元983年），李继迁上表宋朝的《诣麟州贡马及橐驼表》、宋至道元年（公元995年）的《于宋乞夏州表》、宋咸平元年（公元998年）的《遣使请让恩命表》等，一直到西夏晚期的1224年还有2篇西夏公文，如夏乾定二年（公元1224年），张公辅《陈经国七事疏》和婆年仁勇《黑水守将告近禀帖》。这一些文书都属于官方公务文书，从总体上来说，结构比较严谨，内容也都完整，是研究西夏政治和文化等的重要资料。但作为文书的范畴很广泛，种类也庞杂，这里所要总结的是西夏文书的另一个种类——题记文书。题记文书虽然以宗教为主，但它是西夏人自己的亲手记录，能全面地接触到社会生活，从各个方面反映了当时西夏各阶层人丰富多彩的生产和生活面貌，成为西夏官方公务文书内容的拓展，为研究西夏历史提供了非常可靠的史料。西夏题记文书很多，既有汉文，也有西夏文，下面我们对用两种文字撰写的题记文书作一简要探讨。
一、西夏题记文书概况
目前发现的题记文书主要分布在敦煌莫高窟、安西榆林窟、甘肃武威县西郊林场的西夏墓、宁夏贺兰县西夏方塔等处。题记文书从使用文字的情况来看，有西夏文和汉文两种。
（一）西夏文题记文书
西夏文题记文书根据其所反映的内容的不同，又可以分为功德发愿文、供养人榜题和巡礼题款3种。
（1）七字咒十七万
（2）长咒一万八千
（二）汉文题记
西夏汉文题记文书的数量显然比不上西夏文题记文书，根据史金波先生的统计，莫高、榆林二窟的汉文题记共有16处（其中莫高13处，榆林3处），其中篇幅最长的为榆林15窟门顶右侧、16窟窟口北壁各有一长篇题记，内容相同，22行，450多字，内容比较完整；此外，还有甘肃武威县西郊林场的西夏墓发现的汉文题记文书4处、宁夏贺兰县西夏方塔发现汉文题记文书1处等，种类也可分为功德发愿文、供养人榜题和巡礼题款3种。
1.功德发愿文。如，宁夏贺兰县西夏方塔塔心柱汉文题记：白高大国大安二囗（年）寅卯岁五月，囗大囗特发心愿，重修砖塔一座并盖佛殿，缠腰塑画佛像，至四月一日起立塔心柱。奉为皇帝皇太后万岁，重臣千秋，雨顺风调，万民乐业，法轮常转。今特奉圣旨，差本寺僧判绯法忍……惟信等充都大勾当。囗本衙差贺惟敌充小监勾当，及差本寺上座赐绯佰弁院主法信等充勾当。木植垒塔囗法光，囗引木匠都囗黎囗黎囗黎怀玉、罗小奴。仪鸾司小班袁怀信、赵文信、石伴遂，杨奴囗。大壕寨名囗自荣部领体工三百人，准备米面杂粮。库囗吃吟埋，本寺住持、食众、勾当、手分、僧人等。……永神缘、法号惠杲、行者岂罗。……禅，囗罗囗蕉座禅李。另一残片上有字2行，一行为：西蕃芎毛……另一行是：奉天寺画僧郑开演。如，榆林窟汉文发愿文，15窟门顶右边、16窟窟口北壁各有一处长篇的题记，内容相同：
（1）阿育王寺（2）释门赐紫僧惠聪姓张住持窟记（3）盖闻五须弥之高峻，劫尽犹平。四大海之滔深，历数潜息。轮王（4）相福，无逾于八万四千。释迦装严，难过于七十九岁，咸归化迹。（5）况惠聪是三十六物有漏之身，将戴弟子僧朱什子、张兴遂、惠子，弟（6）子弗兴、安住及白衣行者王温顺等七人，住于榆林窟岩，（7）住持四十日，看读经疏文字，稍薰习善根种子，洗身三次，因结当（8）采菩提之因。（初）回见此谷是圣境之地，古人是菩萨之身，石（9）墙镌就寺堂，瑞容弥勒大像一尊，高一百余尺，三十二相，八（10）十种好，端严谷内，甘水常流，树木稠林，白日圣香烟起，夜后（11）明灯出现。本是修行之界，昼无恍惚之心，夜无恶竟之梦，（12）所将上来圣境，原是皇帝圣德圣感。伏愿（13）皇帝万岁，太后千秋，宰官常居禄位，万民乐业海长清，（14）永绝狼烟，五谷熟成，法轮常转。又愿九有四生蠢动含灵，（15）过去现在未来父母师长等，普皆早离幽冥，生于兜率（16）天宫，面奉慈尊，足下受记。然愿惠聪等七人及供衣粮（17）行婆真顺小名安和尚，婢行婆真善小名张怀，婢行婆张听（18）小名朱善子，并四方施主，普皆命终，于后心不颠倒，免□（19）地狱，速转生于中国，值迂明师善友，耳闻妙法，悟解大乘，（20）聪明智慧者。况温顺集习之心，记□之理，韶智不迭，后（21）人勿令谴责千万，遐尔缘人，莫□之心。（22）佛……国庆五年岁次癸丑十二月十七日题记。
2.供养人榜题。莫高窟汉文榜题，如，第一，97窟北壁上层第一身罗汉的榜题：
（1）西瞿海泥洲第一尊者宾度罗（2）跋罗堕门大阿罗汉与自眷属（3）一千阿罗汉等敬奉佛敕，不入（4）涅，作大利益。颂曰：（5）唯愿不忘如来敕，愍赴郡生劝请心。（6）暂定哀念出诸禅，远降慈悲来此会。（7）依佛昔时大愿力，济渡今朝供养心。（8）携提九品至涅，早证菩提清净果。该洞西壁两侧各有一尊比丘像，榜题是：持花比丘供养时。
第二，363窟南壁第二身供养人榜题：
社户王定进□一心供（养）。第四身供养人榜题：社户安存遂□一心供（养）。
3.巡礼题款。如，莫高窟巡礼题款，229窟主室门南侧墨书：天庆四年七月二十一……石公义到；444窟窟檐门南柱内侧墨书题记：天赐礼盛国庆二年师父囗……盖以重佛……又如榆林窟巡礼题款，19窟甬道南壁：乾祐廿四年囗日画师甘州住户高崇德小名那征到此画秘密堂记之。再如，甘肃武威西郊林场的两座西夏墓中发现四处题记文书，其中一号墓的第三处题记文书是：故亡考任西路经略司兼安排官囗两处都案刘仲达灵匣，时大夏天庆八年岁次辛酉仲春二十三日百五侵晨葬讫。
二、西夏题记文书内容总结
西夏各民族对我国历史与文化的繁荣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西夏党项族人民用自己的语言文字，记录了十分丰富的文献资料。但很可惜，这些史料已大半散佚，所留存的部分西夏文献也被外国的一些学者或专家盗掘而去。目前学者对西夏历史文化的研究，主要还是依靠散见于汉文史籍的记载。因此，存世不多的西夏文献就显得十分珍贵，而散存于瓜、沙石窟群，武威西夏墓及宁夏贺兰西夏方塔等的西夏题记文书，虽然年代久远，很多也已漫漶不清，字迹极难辨认，但这些西夏题记文书却是西夏人自己的亲手记录，它真实而生动地记述了西夏时期西夏各阶层人物来这里进行各种活动的情形，是研究西夏社会历史、文书档案等的珍贵资料。因此，有必要对西夏题记文书进行比较详细的研究。从西夏文、汉文题记来看，西夏题记文书的内容是非常丰富的，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1.文书撰拟的平阙制度
西夏在撰拟文书时，特别注重和讲究一些礼节，即在撰拟文书时如遇尊敬字词时都要用平阙制度，如遇到“天神、地祇、官阙、行李、皇太子，如此之类皆平阙”，以此来表示尊敬之意。如在撰拟文书时凡遇有“官家”之“官”“祖帝”“帝”“御前”“制”“御旨”等字样时，“其前皆空一格”书写，这在西夏各种碑刻中普遍存在。李范文先生编《西夏陵墓出土残碑粹编》中就有多处类似情况，如：“M2X：5（图版叁）睦更安天祖院尊变年。‘祖’前空格，表示尊敬，疑追其先世。”而在西夏题记文书中也出现了空格以示尊敬的情形，如榆林窟汉文发愿文，15窟门顶右边、16窟窟口北壁各有一处长篇的题记，“12）所将上来圣境，原是皇帝圣德圣感。伏愿（13）皇帝万岁，太后千秋，宰官常居禄位，万民乐业海长清”；又如，“莫高窟97窟北壁上层第一身罗汉的榜题：（1）西瞿海泥洲第一尊者宾度罗（2）跋罗堕槃大阿罗汉与自眷属（3）一千阿罗汉等敬奉佛敕，不入（4）涅槃，作大利益。颂曰”等，即在“皇帝”“佛”“颂”词之前空抬一字，以示尊敬。
2.选择修造佛塔寺庙等的时间
西夏所建佛塔寺庙等之时，一般都挑选一个非常吉利的日子，以示对神佛的敬重，同时也以此来麻痹普通百姓，这在西夏已经形成制度，如元昊于天授礼法延祚十年（公元1047年）规定：“元昊五月五日生，国人以其日相庆贺，又以四孟朔为节”。而《西夏纪》也有相似的记载：“元昊五月五日生，国中以是日相庆贺。旧俗止重冬至，元昊更以四孟朔为圣节，令官民礼佛，为己祈福。”即以每年各季第一个月的初一（一月一日、四月一日、七月一日、十月一日）为圣节。宁夏贺兰山西夏方塔塔心柱的修造时间在汉文西夏题记文书中是“至四月一日起立塔心柱”，四月一日正好是西夏大安二年（公元1076年）第二个圣节，这说明西夏在建造佛塔寺庙时对时间的选择是非常讲究的。
3.西夏纪年
经过对西夏汉、夏文题记文书的纪年进行统计可知，莫高、榆林二窟群，宁夏贺兰方塔和甘肃武威等地共发现西夏纪年题款25处，其中汉文纪年10处，西夏文纪年15处。
汉文纪年分别是：莫高窟汉文题记文书中有大上仁庆五年、天庆九年、天庆四年、乾祐三年、贞观癸未三年十月十三日、大夏光定己卯九年五月初一日、天赐礼盛国庆二年；榆林窟汉文题记文书中有国庆五年岁次癸丑十二月十七日；宁夏贺兰西夏方塔塔心柱汉文题记文书中有白高大国大安二囗（年）寅卯岁五月；甘肃武威西郊林场西夏墓中汉文题记文书中有大夏天庆八年岁次辛酉仲春二十三日。汉文西夏纪年中有9处是已经确定无疑的，只有一个并不太明确，即榆林窟15、16窟的“国庆五年岁次癸丑十二月十七日”。根据陈炳应先生考证，“国庆”是夏惠宗“天赐礼盛国庆”的省称，这是史籍记载，也是西夏学专家公认的。
西夏文纪年分别是：莫高窟西夏文题记文书中有甲丑年五月一日、丑年、……四月五日、雍宁乙未二年九月二十三日、亥年六月二十四日、永安二年四月八日、亥年五……亥年、亥年五月……五日、丑……、年正月……九共11处，榆林窟西夏文题记文书中有正德戊申、雍宁甲午初三月一日、……丑年中正月二、申年元月4处。西夏文纪年中，莫高窟题记原文为“甲丑年五月一日”，据西夏学专家考证，其为“乙丑”之误。在西夏历史中，早中晚期各有一个“乙丑年”。据石窟专家们认为，65窟的壁画风格接近曹家（五代和宋初，统治瓜、沙地区的曹议金家族）晚期洞窟的风格，应属西夏早期所写的。因此，这个乙丑年应为夏惠宗大安十一年。再加之题记和壁画的佐证，就毫无疑问了。这也成为西夏工作组考订西夏其他洞窟分期的主要标尺之一了。这样就有5个明晰的西夏纪年，即乙丑（大安十一年）、雍宁乙未二年、永安二年、正德戊申、雍宁甲午。此外写“亥年”者为4个，“丑年”者为3个，“申年”者1个，无年有月者2个。这几个纪年“又多是划写在前代（唐、五代）和后代（元代）的洞窟中，至今还未考订出其具体时间”。
这些题记文书中所考订的纪年，还可以纠正有关史籍记载的纪年之错误。如“榆林窟之25窟有‘雍宁甲午初’、莫高窟之285窟中有‘雍宁乙未二年’，再证之以上海博物馆款刻‘雍宁丁酉四年’官印。可确知西夏改元雍宁在甲午。按张鉴《西夏纪事本末》年表所记，夏改元雍宁在乙未，当宋政和五年。戴锡章的《西夏纪》沿用此说。吴广成《西夏书事》记‘雍宁元年’为宋政和四年，岁在甲午。乙未为二年，当宋政和五年，与题记合”。因此题记文书还可订正《西夏纪事本末》和《西夏纪》等史籍纪年之误。
4.西夏国名
西夏史籍和出土文物记录的西夏国名有很多称法，比如“大夏”“西夏”“白上国”“白上大夏国”“番国”“邦泥定国”“合申”，“河西”“唐兀”“唐古特”等等，“西夏众多的国名与称号，反映了不同民族、不同时期，以及各从不同角度对党项族或西夏的称号”，通过人们对西夏史的逐渐深入研究，对这些名称已越来越熟悉。但榆林15窟前室甬道北壁东侧西夏文题记文书中却有“南方阇普梅那国番天子国五大臣官律菩萨二……当为修福……”其中提到的“阇普梅那国”却是人们陌生的。据史金波、白滨先生的研究，“南方阇普”应是“南方瞻部”。
“梅那国”的来历，据专家研究认为，它可能来源于西夏主体民族党项羌人的民族称谓，因为，据汉文史籍《旧唐书·党项传》和《新唐书·党项传》记载：党项人称为“弭药”。西夏文辞书《音同》《文海》和西夏宫廷颂诗等记载，党项人自称“没你”。“弭药”“没你”和“梅那”的读音相近，可能是同一个名称的不同音译。
5.西夏国建置
从甘肃武威西郊林场的两座西夏墓中发现的题记文书“故亡考任西路经略司兼安排官囗两处都案刘仲达灵匣，时大夏天庆八年岁次辛酉仲春二十三日百五侵晨葬讫”可知，西夏可能有“路”的建置。从目前所见到的有关的史籍、地图等都只说西夏有府、州、郡、县的建置，如《天盛律令·司序行文门》中就有“大都督府”“府夷州”“灵武郡”“定远县”等名称，但却没有提到“路”这种建置。
关于西夏有“路”这个行政建置，是由于两条出土文物对其的验证。一是甘肃武威张义乡小西沟岘出土的文书中，有一张西夏光定三年（公元1212年）写的汉文官府文书残片上，就有“西路乐府（都）勾管所”等字样；二是武威西郊林场西夏墓木缘塔上的题记文书写明墓主人曾任“西路经略司”等职。由上可知，正如陈炳应在《西夏文物研究》一书所说的那样，“西夏时期，河西地区称为凉州路或西路”，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其他史籍也有西夏时期设“路”这种建置的记载。如，《金史·西夏传》载：金大定十年（公元1170年），夏仁宗要把西南路及灵州罗庞岭地分给任得敬自为国，出现了“西南路”。李焘编《续资治通鉴长编》卷506记载：宋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有南路都统军嵬名律凌遗书熙河请修贡，记载有“南路”。戴锡章编撰《西夏纪》卷27记载：“夏光定四年（公元1214年），夏左枢密使吐蕃路都招讨使万庆义勇”，这里出现了“吐蕃路”。
此外，在莫高窟363窟南壁两身供养人的榜题中，姓名之前都冠以“社户”之称。“社”在我国古代农村是一种常设的组织，一般由本村或邻村几十户人家组成社，以“教督农桑，实行互助，教育怠惰之人”。
这就充分说明西夏时期也有“社”的建置。
6.西夏地名、职官和军名
从以上西夏题记文书可知，出现了一些西夏地名、职官和国师封号等新的内容，这是研究西夏地理、官制等的重要资料。
题记文书中出现了甘州、凉州、瓜州、沙州、肃州、大壕寨、彭城等地名，还出现了奉天寺等新的寺名。而且有些地名如“大壕寨”，却是第一次出现，其详细地址和称呼年代在汉、夏史籍中都缺载，这也成为西夏地理研究的一大缺憾；出现了新的寺名，如“奉天寺”，虽在题记文书中出现，但由于这一寺名在其他史籍中未载，所以修建时间、地点等未知，这一切有待于新的材料的出现。
“沙州监军司”“仪鸾司”等官制名称在迄今所见的西夏官制材料中均未记载，在题记文书中都是首次出现。其原因可能是西夏建国前后所设官制不完全一样，如，西夏建国前夕，元昊于宋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始立官制，设中书、枢密、三司……蕃学、汉学等15个官制，地方上设十二监军司，但后来的《天盛律令》所载西夏官制名称就上、次、中、下、末等司达近百种。由此可知，西夏官制虽有定制，但有的官制却存废无常，有的官制随着统治的需要而增减。这在前、后期的史籍中并不一定记载，或者说记载了，但由于元灭西夏时，一些史籍被损毁而无从查找。因此，题记文书中出现的官制名称就成为研究西夏官制的第一手重要资料。
西夏题记文书中所见的职官名称主要有“内宿御史司”、“瓜州监军司”“正统军使”“沙州监军使”“通判”“都案”“都大勾当”“小班”等官名。
“通判”这一职官，在西夏史籍中未提及，这是宋王朝惩五代藩镇割据之弊而设置的，职位比较高，仅次于府州长吏之下，府州的公文需长吏和通判连署才能生效。西夏辞书《番汉合时掌中珠》提到西夏也有通判之设，其次序列于“监军司”和“州主”之间，可见其职位颇高。其种类从各种题记和武威出土汉文文书的记载来看，还有计料通判、囗官通判、考色通判、纳命通判，这说明一个经略司和一个监军司下面有好几名通判，而且各司其职，各负其责。
“都案”这一职官，中原王朝没有，是西夏国独创的一种职官名称。在西夏史籍中却多处记载，如《番汉合时掌中珠》中两处提到“都案”：一处是在叙述西夏职官的后面，谈到西夏有“受纳司、承旨、都案、案头、司吏都监”；另一处是在介绍一个审案过程的开头，被害者到“诸司告状”以后，“大人嗔怒，指挥扃分，接状只关，都案判凭，司吏行遣”。
再如《天盛律令》中也提到了“都案”这一职官：“诸司都案、案头者，当依所定遣之，不许超遣。”当提到都案的派遣条件时又是这样说的：“中书、枢密、经略使、次中下末等司都案者，遣干练、晓文字、知律法、善解之人……”可见，“都案”与文书紧密相关，职在承旨之下，司吏都监之上，而且从上等中书到地方官衙都设有都案一职，其都案这职官渗透在西夏各司职中。
“都大勾当”这一职官名称，在中原史籍中未见，只有“都大”和“勾当”之职，这说明西夏在创制官职名称时，不仅吸收了宋朝职官名称，而且还有所发展，将“都大”和“勾当”合二为一。
“小班”这一职官，应是仪鸾司内较低微的职称，其职能可能专门负责皇家的宫殿、寺庙的修建。这样低微的职官在目前有关西夏职官名称的史籍中，还未涉及，这成为我们研究西夏低级职官的一个新材料。
这一切说明西夏大约在《新法》实施之后的官职称号变化，它与西夏前期的职官制度相比，就更趋于复杂和完善了。另外，西夏题记中还出现了一些其他史籍未记载的军名，如榆林窟25窟中的“前长军”，榆林窟29窟中的“御宿军”等，都会成为研究西夏历史的重要史料。
7.西夏人的敬佛活动
西夏题记文书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能够真实地反映出西夏敬佛活动的面貌。因此通过题记文书，我们可知道西夏人的敬佛活动形式多样，丰富多彩，归结起来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第一，有装銮石窟的，如榆林窟2窟、29窟，莫高窟61窟等，都有西夏供养人和西夏文题记文书，很明显，这些供养人是装銮这几座石窟的施主。第二，有修盖寺庙、塑造佛像、立塔心柱的，如莫高窟340窟西夏文题记文书、榆林窟15窟、16窟的长篇汉文题记文书，宁夏贺兰西夏方塔塔心柱汉文题记等。第三，有清除窟中积沙的，如莫高窟65窟西夏文题记文书、榆林窟25窟外室甬道北侧题记文书。第四，有长期在洞窟中做佛事的，如莫高窟443窟汉文题记文书所载，这场佛事从五月初一日开始，至六月二十一日终止，长达50天。第五，有做烧施的，如莫高窟465窟；有用颜色彩画佛或菩萨像于纸上的，如榆林窟25窟；还有似乎是供养塔和莲花者，如榆林窟3窟；还有记录信徒来二窟“烧香”“礼拜”“行愿”“行善”“游玩”等情形的。
8.题记文书写作的相关特点
首先，西夏题记文书写作的一个很大特点是：署款位置与官方文书相比，不尽一致。从目前所见到的西夏官方文书的写作模式来看，文书撰拟的署款时间在文书正文末尾，撰拟人或作者之前，如《黑水守将告近禀贴》的时间署款位置在文书末尾“乾定申年七月，仁勇”；西夏碑刻文书的撰拟时间的署款位置几乎都是在文书正文末尾，如汉文《大夏国葬舍利碣铭》的时间署款位置在文书末尾“大夏大庆三年八月十五日建，右谏议大夫羊囗书”；《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西夏文碑铭》的正文末尾就是“天祐民安甲戌惟五年正月甲戌十五戊子日赞庆毕……”西夏题记文书的时间署款位置大多在文书的开头，经过对莫高、榆林二窟群、宁夏贺兰西夏方塔和甘肃武威等地所发现的并公诸于众的西夏汉、夏文纪年题款进行统计共有25处，有19处在文书的开头部分。其次，大部分题记文书的结构比较单调，内容简洁明了，篇幅也短小；而官方文书的结构相对来说比较完整，内容比较复杂，篇幅也较长。
综合以上两方面的内容，笔者以为，原因之一是西夏人笃信佛教，在一些佛教圣地，不管是莫高、榆林窟群，还是在“当四冲地，车辙马迹，辐辏交会，日有千数。故憧憧之人，无不瞻礼随喜，无不信也”的武威等，都会招致无数的善男信女远来顶礼膜拜，并在佛教圣地留下他们的足迹。而这其中的大部分信佛之人，都是西夏普通的僧俗平民，他们无力装銮和修造佛教圣地，只是为了祈福求寿，消灾祛病，以求得精神上的安慰，所以他们只会简单地留下一些巡礼题款，即写清时间和顶礼膜拜之人的姓名而已。原因之二，西夏设有管理佛教圣地的机构和人员，可能不允许普通僧俗平民在佛教圣地胡乱涂抹，加之撰拟题记的位置有限，只是为了保证满足统治阶级敬佛撰拟题记的需要。从题记文书来看，篇幅比较长，内容相对完整一些的，是一些西夏上层统治阶级和寺庙高僧等撰拟的，而大部分题记文书结构单调，内容简洁，篇幅短小。
总之，西夏题记文书，种类繁多，内容广泛，比较真实准确地记录和反映了西夏社会各个阶层人们的一些真实的现象，为研究西夏文书乃至档案工作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西夏文书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03BTQ007）
（原载《宁夏社会科学》2005年第3期，2009年11月对该文略作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