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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张大嘴支吾着说:“他说我老婆和梅广济拉秧子。”

梅有福从地上拣起一双用绳子连着的破布鞋,挂在了李玉芬的脖子上,说:“现在,明白了吧?”

梅琴的诗深深地打动了赵诗文,他想挽救梅琴,让她走进集体中来。他和梅花商量,吸收梅琴进大队文艺宣传队,让梅琴尽量有表现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就接受梅琴加入共青团,在全社会树立一个“脱胎换骨”的新人典型。

梅花见赵诗文来找她,很是高兴,并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赵诗文说:“梅花,梅琴心情很不好,你要多帮帮她,想办法把梅琴吸引到集体这个大家庭里来。我看了她写的诗,很有才,你让她写些歌颂社会主义、歌颂党、歌颂人民公社的小戏。如果好,年前排一排。”

交代完事,赵诗文要走。梅花叫住了他:“等等。”梅花打开自己的衣柜,拿出一双鞋垫,递给赵诗文,“给。”

赵诗文接过鞋垫,一看,满脸的兴奋:“给我的?”

梅花满脸飞霞,羞涩地点点头。

赵诗文把鞋垫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一只绣着鸳鸯戏水,一只绣着鹊上梅梢。一针一线,缜缜密密,十分精巧。上面还绣了两行字,上句是:敬赠赵诗文同志;下句是落款:你的梅花小妹。

“把鞋脱下来,我给你垫上。”梅花要脱赵诗文的鞋。赵诗文赶紧止住:“这是艺术品,放在鞋里太可惜了。”

“傻瓜,鞋垫不放在鞋里放在哪里?你要是喜欢,俺再给你纳。”

大油袖引着吕瑞清回家,刚进大队就碰到梅广慧,她又想跑,但又担心吓着吕瑞清,心想:豁出去了,看你把我怎么办!

“大油袖,我是鬼啊还是妖啊,干吗见了我就跑?”

大油袖正眼看看梅广慧,见他神情坦然,立时就放了心,问:“你不是要把我带到公社去吗?”

梅广慧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让你到公社说清张大嘴用砖头砸你的事。”

“还真是张大嘴那王八羔子砸得我!他偷了我的肉,还想要我的命,这个张大嘴,姑奶奶什么时候欠了你?”大油袖骂道。

“现在没什么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大油袖没你的事了。”梅广慧走到吕瑞清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老先生,这些日子狗剩很不安分,您得好好开导开导他,别让他惹是生非。”

吕瑞清说:“梅主任,原先狗剩除了懒点,大体上还说得过去。可是,自从卢特派员找过他,他就有些不正常了,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他是怕你的,你也要多说说他,可别让他走到邪道上去。”

梅广慧心想,过去狗剩怕我,现在不怕我了,也许他还怕老婆,就对吕凤英说:“凤英,你也要多做狗剩的工作啊!要让他知道,过日子才是最本分的。”

“大油袖,这是你的东西吗?”卢特派员手里举起粉盒厉声问。

大油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粉盒会落到特派员手里,也许被贼偷了,贼被抓到了,要把粉盒还给自己。但从特派员的话音里她又分明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老娘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事没见过?想到这里,大油袖就点头承认了。

“你就是用它吓唬革命群众的?”听特派员这么一问,大油袖已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就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吓唬过革命群众了?”

“你吓过狗剩没有?”

“我的头被张大嘴一砖砸破了。我想找点东西抹一抹,就把这个找了出来。我随便在脸上抹了一下,没想到狗剩这东西正从门缝里往里瞅,我一开门,以为我诈尸,吓得掉了魂似的往外跑。”

卢特派员一听,是这么回事,心劲也就不大了。但事情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如果过去了,一点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抓不到,怎么向杨主任交代?于是,他重新又板起脸来:“大油袖,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是破落地主。破落地主也是地主,阶级本质是改变不了的。这东西,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贫下中农视之如粪土,你却把这粪往脸上擦,你还知道不知道香臭?你是什么用心?你是在丑化无产阶级还是丑化‘文化大革命’?”

卢特派员这一上纲上线,把大油袖仿佛一下推到电网上,被强大的电流击得浑身哆嗦。

大油袖越害怕,卢特派员越觉得这里有文章。他的兴致又来了,心想,说不定顺着大油袖这根藤,就能摸到一个大“瓜”。

梅有福、张大嘴、狗剩都来了,卢特派员要来个三头对案。

大油袖看见张大嘴来了,哆嗦得更厉害了。但这回哆嗦不是吓的,而是见了张大嘴气的。见他进来,大油袖上去就抓住了张大嘴的衣领:“张大嘴你好没良心,那年,你老爹给人家打仗砍伤了人,要不是俺那老头子出面拿了十个大洋,人家就要你爹的命。你欠我家的大洋还没还呢,没想到你以怨报德,还狠心要我老娘的命。”

“我是想砸、想砸……”张大嘴想辩解,大油袖却没让他插上话。

“松开!”卢特派员抓住大油袖的手,“你想反攻倒算不是?”

大油袖松开手,不再说话。

张大嘴这才得到说话的机会,他指指狗剩:“我根本就没想砸你,我是想砸狗剩。”

卢特派员问:“张大嘴,你说,你为什么砸狗剩?”

“他说,他说……”

卢特派员感到“锅盖”快要揭开了,心里激动得怦怦直跳。他的言词很是严厉,用手一拍桌子:“别支支吾吾的,快说!要有半句瞎话,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大嘴支吾着说:“他说我老婆和梅广济拉秧子。”

卢特派员差一点笑了出来。他用了好大力气调整情绪,校正表情。

“赵狗剩!”卢特派员没有再称狗剩为同志,而是直呼其名,“说老实话,张大嘴老婆和梅广济到底拉过秧子没有?”

狗剩说:“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我可不是我老婆那样的瞎子!”

卢特派员又问张大嘴:“是真的吗?”

张大嘴点点头。

梅有福在一旁听着,那个高兴就甭提了。过去和梅广济、李玉芬斗法,都吃了败仗,老天有眼,报仇的时候到了。他赶紧对卢特派员说:“我是民兵连长,也是党员,我不敢对组织、对领导讲瞎话。卢特派员,李玉芬是个大破鞋,梅广济是个大流氓,一点也没错。他们在一起搞破鞋,连别人的脸面都不挡。我建议,把这对伤风化、没脸皮的狗男女抓起来,游街示众。”

为了慎重,卢特派员还是回公社向杨主任作了汇报。很快,卢特派员带回了杨主任的指示:“梅庄大队问题很复杂,也很严重。作为大队革委会主任,梅广慧要深刻反省。李玉芬存在严重的作风问题,对社会风气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要通过行之有效的办法彻底改造。梅广济也有作风问题,是一时糊涂、经不住诱惑被拉下水,要作深刻的检查。地主梅尚德、破落地主大油袖,不要放松对他们的斗争,我们与他们之间的矛盾是活生生的阶级矛盾、敌我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杨主任要求梅庄来一次声势浩大的大游街。”

李玉芬突然想呕,她干咳了一阵,没有呕上来。

“玉芬,你怎么了?”梅广济关切地问。

“我可能怀孕了!”

“谁的?”

“狗的。”

梅广济知道张大嘴是一匹骡子,李玉芬肚子里孩子是自己的。但他却一时高兴不起来。孩子生下来是要有名分的,这孩子是叫张大嘴爹,还是叫自己爹?他喜欢李玉芬,爱着李玉芬,他多想和李玉芬结成正式夫妻啊!李玉芬虽然也深爱着自己,对张大嘴没有一丝爱意,但她始终觉得是自己“废”了张大嘴,给张大嘴带来了一生的痛苦,所以迟迟下不了离婚的决心。她看出了梅广济的心思,说:“你怕什么?孩子生下来叫我娘,叫张大嘴爹,叫你大爷。有你什么事?”

“这对我不是折磨吗?”梅广济还是希望和李玉芬做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广济,我何尝不是?”李玉芬抱住了梅广济的后腰。

梅广济转过身来,爱怜地用手理着李玉芬的头发,又对着她嘴亲了一下。他觉得意犹未尽,又把李玉芬抱起来,放到床上。他掀开李玉芬的衣服,把耳朵贴上去,他听到里面微弱而清晰的胎动,他笑了。他的心里也不觉产生了对生命的感慨。

李玉芬也真切地感受到一个女人的幸福。她常常抚摸着成色并不大的肚子,像是轻摇着摇篮,嘴里哼着小曲,仿佛在为宝宝催眠。女人啊女人,有男人的爱才是女人,有孩子萦怀才是女人。怀上了自己爱着的男人的孩子,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美。

梅广济因为有了李玉芬,他感觉到了温柔之乡。这个女人虽说泼辣,但又十分柔情,和她在一起,总有一种回归母体的感觉。浸泡在母亲和煦的羊水当中,水波柔柔地、轻轻地拍打着他疲惫的身体,慰藉着他的灵魂。此时,所有的创痛和伤痕,在这温暖的柔波里一点点消融了。

他又在李玉芬的脸上亲了一下,说:“玉芬,你好好休息,今天我要好好侍候你。”说着,从伙房的墙上摘下那只肥肥胖胖的野鸡给玉芬看。

梅广济把今天从山上套到的一只野鸡宰了,一边给野鸡褪毛,一边跟李玉芬说话:“俗话说,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这山鸡啊就是这飞禽中的珍品。吃了这山鸡,保证你生一个既聪明又可爱的大胖小子。”

“宝宝,爸爸给你炖鸡吃。宝宝,你听到了吗?”李玉芬幸福地和肚子里的孩子说着话。

两个人正谈得高兴,梅有福进来了,说:“梅主任让李队长到大队革委会去一趟!”

梅广济说:“什么事?”

梅有福说:“上面要检查妇女工作了,商量商量迎接方案。”

李玉芬对梅广济说:“我去去就回!”

“早点回来,我先把这山鸡炖上!”梅广济看着李玉芬的后影,笑笑,“这女人屁股大,肚里怀的准是小子!”

到了大队支部,李玉芬看到梅尚德、大油袖两人都在,除他们之外,还有荷枪实弹的民兵。她心里有些打鼓,就问梅有福:“有福,怎么回事?”

梅有福阴冷地一笑:“怎么回事?你自己还不明白?大破鞋!”随之呸了一声。

李玉芬上去就要抓梅有福,梅有福说:“给我捆起来!”立时上来三个民兵把李玉芬捆了个结结实实。他从地上拣起一双用绳子连着的破布鞋,挂在了李玉芬的脖子上,说:“现在,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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