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
1
刘小说投靠了燕王。
一时间，江湖上沸沸扬扬，都在谈论，听说，刘小说不为别的，竟然是为了白如雪，投靠了燕王。
白如雪？不知道的人问。
另外的人就皱眉，望着问话的人，心说，真外行，白如雪也不知道。
白如雪，是天下有名的美女，燕王镇守边关时，一次，在宴会上认识，一见之下，大为倾倒，从此，带在旁边，须臾不离，一直从边关带到京城。
刘小说这小子，那天，在街道上一见白如雪在轿中伸出头来，脚就软了，走不动了，就自行投靠了燕王。
这小子，师妹萧小燕子还不是美人吗？听的人摇头长叹。
而且，这样做，也无异于欺师灭祖。
当年，刘小说的师父，萧小燕子的父亲萧选，暗地里准备起事，可不知怎么走漏风声，被燕王带兵围住，萧选把几岁的箫小燕子绑在背上，逃了出来。而家里的其余东西，则被燕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萧选也中了燕王暗器，虽逃出去了，却残废了。
谁知，十几年后，萧选的弟子，却甘愿投奔燕王，不知萧选知道，会如何生气。
2
萧选已知道，却没有生气，而是发着呆。
最生气的，是萧小燕子，把一只瓦缸踢得粉碎，尽管脚很痛，却已没心顾及，气得大骂“色鬼，狗腿子。”还准备踢另一个水缸，萧选提醒一句：“再踢，上午吃饭没水了。”
萧小燕子踢出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
萧选长叹一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说完，很落寞地摇着头，进屋去了。
萧小燕子不相信，刘小说说走就走了，她不相信自己找不回来他，所以，当天写了一封信，飞鸽传书：刘小说，你不回来，我马上嫁人，嫁给张白衣，你可别后悔，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多一分钟也不给。
萧小燕子特意选了一个江湖上名字很有诗意的人物——张白衣，虽没见过这人，可一读这名字，就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让那小子急吧！萧小燕子想。
可是三天过去了，刘小说没回来；六天后，也没回来；第九天，飞鸽带回书信，打开一看，上写：师妹，恭喜啊，张白衣娶了你，一定会高兴得把仅有的两颗牙笑落，一个八十岁的老头，能娶十八岁的师妹，艳福不浅啊。
气得萧小燕子两把撕了信。
过两天，萧小燕子从爹那儿傍敲侧击一打听，张白衣不止八十岁了，竟然八十八了。
“死老头，等着吧，有你好看的。”萧小燕子的气无处发泄，想到了张白衣，心想，如果让自己遇见，一定要抓住那老小子的胡须，质问他，一个糟老头子，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居心何在？是不是想引诱涉世未深的女孩？
3
说刘小说是自动投怀送抱，有点冤枉。
实在说，是燕王放出了话，说我一生爱美人，更爱英雄，听说刘小说这小子跟我一样，也爱美人，他如果能投到我的麾下，每天，我让白如雪给他跳一支舞，弹一曲琵琶，让他乐不思蜀。
刘小说本来就倾倒于白如雪的美貌，一闻此言，如狗嗅着了骨头，屁颠屁颠跑去。
燕王此时，正在生气。
原来，朝廷军队，前几天在和北辽国作战中，全军覆没，死伤三万人，是本朝建立以来出现的第一次败仗，而作战计划，就是燕王制订的。
“爱卿，你一个常胜将军，怎么会这样？”皇帝气极了，脸都白了。
燕王没法推脱，只有低着头，连连说臣有罪，臣计划有漏洞，实在惶恐。
下朝后，燕王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鉴于北辽攻势强大，于是，传下命令，让边关将士采取守势，过了秋高马肥季节，到了冬季，敌军马瘦，再去进攻，可一战而胜。
不久，边关传来败报，朝廷军队出战，一战又死去一万余人，丢了一座城。
命令没传出去，传令兵从人间蒸发了。不久，有人发现尸体，在一个芦苇荡里，一只短箭直插脑门，脸上却面带微笑而死，看样子，是北辽人给谋杀了。
刘小说的到来，让生气的燕王眉毛展开了。
燕王忙迎出来，拉着刘小说，进了大厅坐下，喝罢茶，很亲切地对他说：“本王在制订一个强大的合围计划，没制订好前，希望老弟帮我一把，把信送往边关，希望我军采取守势，再勿出战。”
原来，燕王怕派别人去，再遭谋杀，就请刘小说去。
“江湖一剑”刘小说出马，谁敢谋杀？
4
刘小说却没去边关，因为，他有飞鸽，飞鸽传信，胜过任何人。
燕王捋须点头，很高兴地答应了他的做法，当天，一只飞鸽带着燕王的命令，扑棱着翅膀，飞出燕王府。燕王和刘小说望着飞鸽离去的影子，笑笑的，放心地走了。
放下心思的燕王，这会儿有了听琵琶的念头，连声喊：“如雪，如雪！”不一会儿，白如雪跑来，一袭白衣如雪，双眼脉脉如水，抱着琵琶，额头微微有汗，如荷花带露。
琵琶清亮地响起，如雨打芭蕉，粒粒圆润。忽然，音乐变得急促起来，如夏雨撒过湖面，落在瓦上，密而清脆，润而有致。
庭外，有人拍掌道：“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会闻。”白如雪回头，一个挎剑而立的人，年轻俊朗，如雪中之竹，风中之松，亭亭而立。
燕王一笑，招呼道：“江湖一剑刘小说。”
白如雪颔首，微微一笑。
燕王道：“如雪琵琶无双，舞技更是天下一流，何不跳一曲，让‘江湖一剑’开开眼界。”
白如雪红了脸，一笑之后，展开身姿，长袖飞扬，刹那间，殿庭之中，白雪飘飘，梅花朵朵，让人目为之眩，神为之摇，一曲舞罢，白如雪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道：“献丑了，别笑话！”
殿中，又是一阵掌声。
5
燕王的计划已经制定好，暗藏在楼上，一个铁柜中。
明天，计划将送往边关。
这天晚上，天很黑，一个人影，灵猫一样上了楼，伏在搂头，左望望右望望，感觉很安全，一塌腰进了楼内，一闪身到了铁柜前，摸摸，铁柜上了锁。
那人微哼一声，掏出一柄匕首，亮光一闪，锁头落下，然后，一拉柜门，准备去找计划。突然，一股冷风袭来，黑衣人一惊，一闪身，对手剑光扫空。
躲在铁柜中的，真是刘小说。
刘小说一剑落空，紧跟一剑，剑剑不离黑衣人。黑衣人身手滑溜，在剑光缭绕中，如一尾狐狸，翻转跳跃，时时的，会寻瑕抵隙，匕首出手，招招阴狠。
“果然是你，九尾狐。”刘小说道。
那人一愣，沙着嗓子道：“萧选那老小子，果然研究出了抵制我‘九尾断魂匕’的招数。”
“你以九尾箭，害得我师父残废，今天我要代师报仇。”刘小说剑光大盛，步步进逼。
“你师父是燕王射的，江湖人都知道。”黑衣人嗓子沙哑如铁沙子，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
刘小说笑了，揭穿真相，那是师父中招之后，怕你赶尽杀绝，故意和燕王演的双簧，不这样，你会给我师父教徒报仇的时间吗？
就在这时，锣声镗镗，燕王府灯笼火把，一拥而出。
黑衣人急了，突然，头一摆，发髻上一箭呼啸而来。“九尾箭！”刘小说一惊，忙剑光一圈，挡在面前，打飞短箭。黑衣人借这个空，身子一晃，不见了人影。
6
燕王坐在殿上，当刘小说到来，说刺客跑了时，燕王非常愤怒。愤怒的燕王，养成了另一种解忧的办法，让白如雪跳舞。
“如雪，如雪！”燕王呼喊。
“哎！”随着一声轻灵的声音，白如雪抱着琵琶来了，走的太忙，粉汗滢滢，轻轻一礼，坐下，准备弹琵琶。
刘小说走上前，笑着问：“如雪姑娘，怎么出汗了？”
白如雪一笑，瞭他一眼道：“江湖一剑，果然细心，连女人出汗都观察到了，未免太热心了吧。”
刘小说摇头，不慌不忙道：“上次你舞罢，面不改色气不喘，现在却汗珠盈额，一定是经过了一番激烈运动吧？”
燕王愣了一会儿，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请姑娘露出手臂，自见分晓。”刘小说道。
白如雪流下泪，说王爷，他欺负我。燕王冷下了脸，也显得很不高兴。刘小说告诉燕王，刚才在楼上，虽让黑衣人跑了，但是，自己一招“梅花五朵”却没落空，刺中了对手手臂，五朵血梅花，一看便知。
燕王听了，回头对白如雪说：“一验就可证实自己，何乐而不为？”
白如雪笑笑，道：“好啊！”没撸衣袖，突然一拉琵琶弦，一支箭从琵琶中射出，刘小说咫尺之间，难以闪开，短箭直入左胸。
“九尾箭。”他叫了一声，缓缓倒下。
“是的，九尾箭。”白如雪一笑，身子一旋，趁燕王发愣，匕首已横在他的脖上，恶狠狠道，“说，计划究竟藏在哪儿？”
燕王愣住了，问：“你是谁？”
“九尾狐。”白如雪咯咯地笑着自我介绍。
九尾狐，北辽宫内间谍，世间没几个人见过，只知其美貌如花，武艺高强，常来中原窃取情报，当年虽是十六岁左右，却已天下无敌。
燕王为擒她，请来中原大侠萧选，看着这女子快要成擒，她却突然一扬脚，萧选忙躲避，躲过了踢来的脚，却没有躲过脚底射出的九尾箭，中伤而逃。
“不可能，九尾狐已三十多岁，不可能如你这般。”燕王道。
“老娘有九尾养颜术，可青春不老。”白如雪道。话未说完，震住了，她的穴道被制住了。原来，一个吓傻了呆站在旁边的侍女，这时突出一指，点中了白如雪的穴道。
这侍女，不是别人，是萧小燕子装扮的。
九尾狐岂是一招可制的？她虽感穴道一麻，忙肌肉一缩，回身一撩，匕首后刺。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地上躺着的刘小说身子一弹，站了起来，呵呵一笑，倒转剑柄，一点九尾狐耳根，白如雪身子一颤，一动不动。
十七年里，萧选苦苦思索，想出一招“声东击西”的招式，两人同发，箫小燕子点其背后，趁其侧身，刘小说点其耳根，一战成功。
耳根，是九尾狐最柔软易攻的地方。
7
白如雪不服，道：“我的九尾箭，天下无人能敌，为何这次失效？”
刘小说解开外衣，露出身上所穿绵甲，此物专防九尾箭。
白如雪一进中原，不久，就引起了刘小说注意，燕王作战计划外露，传令兵中途被杀，都说明，他旁边已有了北辽间谍，而燕王身边，最近只增加了一个白如雪。
为了试探白如雪，那次，刘小说故意飞鸽传书，但不久，他在城外就找到了飞鸽的尸体，身上钉了一支短箭，和传令兵身上的一模一样。
拿回去，让师父看，师父立马认出，这是九尾箭。
但是，无论如何，刘小说也不敢相信，二十左右的白如雪就是九尾狐，于是，又设了一个铁柜方法，引对手入网。
“没想到，你却上钩了。”刘小说道。
“可——计划呢？我搜遍了燕王府。”白如雪心有不甘。
刘小说拿过白如雪常弹的琵琶，用力扭动几下，上下两处竟不是整体，而是组合如一的。上面的柄被拔下来，里面空的，刘小说拿出一纸，道：“要躲过绝世高手九尾狐，只此一法。”
白如雪目瞪口呆。
燕王拍着刘小说的肩道：“高，灯下黑啊。”
刘小说一笑道：“燕王，你也要注意灯下黑噢！”燕王听了，脸一红，连连点头。
刘小说一拉萧小燕子的手，双双上马，任燕王如何挽留，也没留下，绝尘而去，走向山村，走向自己竹篱茅舍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