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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货郎子哥

货郎在旧社会很普遍。身挑前后两个担子,一路摇个拨浪鼓高声吆喝一声:快买针头线脑梳子头绳胭脂粉盒——各种杂耍来喽!货郎走街串巷边喊边啵啷啷地摇波浪鼓喊,一会儿,就会拥一堆妇女儿童姑娘挑这挑那,又照镜子又梳头的,货郎的生意红火起来。路走熟了,需要啥,下次来就给带上。可以说,货郎是最早的流动商贩,拿现在的话讲就是,经济流通领域的带头人。

货郎子张二哥,家住古镇黄河湾。黄河湾有个柳弯村,柳弯村荒滩多,富户多,贫农也多。有歌谣说:黄河水呀浪打浪,水涌渠口淌八方。麦稻丰收瓜果香,柳弯村人闯四方。

货郎子张二哥,家里有几亩薄田,又开垦了数亩河荒地,农闲时,还到黄河渡口载人渡船,撒网打渔,家境也算殷实。大哥娶了媳妇,很孝敬爹娘,爱护兄弟。那年爹病逝,娘带着孙子孙女,家里地里,里外全靠大嫂金凤劳作,奶头上还吊个吃奶的丫头。想着这要是有个妯娌,里外也能搭把手,说说笑笑的一起干活多开心啊。张二,人称张二哥,十多岁就和大哥渡口划船打渔勤劳持家,现在已长成二十一岁的健壮青年。大嫂就和丈夫及婆婆一起商量,要给自家兄弟说房媳妇,男人和小叔子整天忙,十里八乡的人儿过河渡船,哪顾上谈婚论嫁。

大嫂回了趟娘家十里坡。回来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我娘家不远处有个姓王的人家,家有五个女儿,人称五朵金花。四朵已出嫁,就剩五朵老疙瘩。今年刚十八,眉儿弯弯眼睛大,脸儿圆圆白又嫩,口齿伶俐爱喝花儿,嗓音赛过百灵鸟。妈正听着,小孙女外面哭闹,她掀开门帘出去哄孙女去了。大嫂接着给男人和小叔子讲:那姑娘真是,细挑腰身辫子长,屁股肥实奶子大,肯定能生个胖儿娃。下地劳动一把手,进门热饭热炕头,针线锅灶没麻搭。兄弟你要喜欢给嫂子说,大嫂我明天找媒人,这门亲事能说成,今年腊月你娶老婆。

张二哥听得直发笑,说大嫂你好像在说书,我张二哥可没那好福气娶仙女。大哥也听得心抓挠,说这个姑娘真这么美?婆婆进门说没意见,只要能勤苦下力气不瞎不瘸不瓜就行。大哥点头说成成成。张二哥搔搔头发说行行行,麻烦大嫂你请媒人。兄弟我犁田渡船干营生,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我唱支花儿表谢意:

我家嫂子真疼人,里里外外忙不停。

俏媳妇要是娶进门,兄弟我多谢念恩情。

大嫂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十八岁嫁到柳弯村,张家人诚心对待我。公婆待我像亲闺女,丈夫待我像蜜饽饽,小叔子待我像亲姐姐,邻居们待我像宾客。张家人心善人勤劳,诚实守信威信高。张家兄弟渡船笑脸迎客又安全,身体健壮人厚道,谁家的姑娘嫁过来,那是实心的汉子和睦的家,十里八乡的谁不夸。

大嫂忙完了田地里的活,张家兄弟俩渡船送她过了黄河,抱上吃奶的丫头去了趟娘家十里坡,请媒婆给小叔子张二哥说这门亲事。媒婆能说会道,王家爹妈也曾耳闻有个张家兄弟黄河摆渡人勤快又厚道。几天后,王家爹妈过黄河渡口,在船上把个张二哥从头看了个脚。张二哥整日划船,虽风吹日晒的人黝黑了点,但胳膊腿健壮身量大,对每个船客笑脸相迎,还时不时地喝几句花儿来解闷:

黄河河水呀水浪急,张二哥我划船忙。

姑娘你莫看我分了神,一脚呀掉到河当中。

谁家大嫂你莫晕船,肚里有喜你就吐一船。

王家爹妈借口到村里转亲戚打听人,敲开张家的门。张家婆婆见是问路人,忙把老两口让到屋里头,让坐倒茶拉家常。王家爹妈就把个张家的锅大碗小摸了个透。告辞说还要走亲戚,又在亲戚家打听到张家人的好口碑,这才心满意足返回十里坡。

不久之后,媒婆来张家,说婚事有门,王家爹妈没啥说的,你们准备下聘礼吧!于是,大嫂就放下手头地里的活,按照媒人的吩咐,办置了聘金聘礼,和媒人一起,去了趟十里坡,当下就把婚事给定下来。

张二哥找媳妇,从没和王家姑娘见过面,只是听大嫂把个王姑娘夸成一朵花。旧时代的人很封建,青年男女找对象,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的直到新婚入洞房揭了盖头才见第一面。哪像现代青年,网上聊天,手机短信,幽会又是亲又是吻的,到头来搞个未婚先孕也不足为奇。可那时姑娘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来才废了裹脚。姑娘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愿望,就私定了终身。张二哥晚上睡不着,躺在炕上想象着王姑娘怎么个屁股大奶子翘,怎么个辫子长脸蛋白又圆的,所以他想最好能亲眼见一面看看才放心,没准大嫂言过其实,别娶个麻脸婆姨矮倭瓜,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那边王姑娘听说新姑爷张二哥是个种地划船的,人长得结实俊朗又能喝花儿,心里就幻想张二哥划船和她对歌喝花儿的情景;甚至梦中梦见抱她的憨样子。王姑娘是少女怀春,一副羞怯可人模样。不久,王姑娘就想为未来的姑爷绣花做针线。

张二哥没告诉大哥说他要偷看王姑娘长个啥模样。他怕渡船忙,大哥骂他没出息想老婆,谎称到河西集市赶集办点农货。过了河,张二哥头戴草帽身背褡裢,一路大步流星往集市上赶。张二哥集市上找到同村好友张三娃,三娃是货郎,脑子聪明人精细,前后挑两个货担木箱子,卖些妇女儿童针头线脑胭脂粉盒梳子头绳玩具之类的小商品,轻便又能赚些辛苦钱。张二哥就把想扮个货郎到十里坡村看媳妇的事儿和三娃说了,三娃说行,将货担里的物件价格报了一遍,还告诉张二哥十里坡怎么走,一路怎么吆喝。张三娃给张二哥换上货郎的衣帽行头,张二哥摇一路拨浪鼓,挑着担儿,径直向十里坡而去。

十里坡虽是个穷乡僻壤之地,男人一律其貌不扬,可女人长得出奇的好看,且个个吃苦耐劳。据说这里风水好,能养女儿身,好女子都龙凤呈祥,展翅飞嫁到别的村庄。这里的小伙子多娶回陕甘宁三边的女子,那里虽穷,可女人个个水灵丰满。一个嫁过来,就有同村的姐妹被穿针引线连理了姻缘嫁过来。故而,十里坡成了出美女的地界,这里的女子长得俊俏标志,也是有缘由的。

张二哥进了十里坡村,摇着拨浪鼓,喝着调儿喊那么几嗓子,呼啦身边围满买货的大姑娘小媳妇半大小子流鼻涕光屁股的孩儿。张二哥还唱花儿,不唱,嗓子痒得难受,他就边走边唱起来:

货郎子哥我本是乡村的人,担上担担子出了门。

大街上不走小巷里走,吆喝一声我卖杂货。

张二哥这么唱着摇着拨浪鼓吆喝着,正巧走到了王姑娘家门口。王姑娘的爹妈今天一起去赶集了,走的匆忙,王姑娘忘了让爹妈买点针头线脑的,正翻箱倒柜的为找不到绣花的彩线发愁呢,听见门外货郎子的叫卖声喝花儿声,心里一喜。她出门接上声,回唱起花儿来:

姑娘我上房里做针线,忽听见门外有人喊。

双扇扇门单扇扇开,原来货郎子哥呀到门外。

货郎子哥啊货郎子哥,请把你的担担子往下落。

张二哥正迈步向前走,忽听见对面一家院落里传来了姑娘的花儿声,姑娘的嗓子真好听,就像林中翠鸟,百灵鸟婉转。张二哥驻足倾听,院门咯吱一响,一个穿戴齐整的姑娘从错开的门缝里先探出脑袋后探出身子。只见姑娘面如满月,眉目似秋水,一条辫子粗又长,细长腰身红衣裳,挺胸抬头向这边望。

张二哥就觉得姑娘面熟,似曾相识。惊艳之际,他又大胆地瞅了几眼。他是船匠,漂亮姑娘见多了,可这样出众的美女头一次见。他心里一阵乱跳,凝神清了一下嗓子,和姑娘对上了花儿。

货郎子我呀正走的急,忽听姑娘来买货。

你叫我落呀我就落,不知姑娘你买什么货?

王姑娘是花儿高手,要真比起花儿,十里八乡的可没她的对手,今儿听货郎子哥那么一嗓子回敬,也暗暗吃惊。把他从头到脚,羞答答地稍了几眼。就觉得货郎子哥黝黑健壮,举止大方,她侧身唱道:

货郎子哥呀嗓门亮,货担子急急往下落。

不买你的针来不买你的线,单买你的胭脂和粉盒。

货郎子哥呀货郎子哥,请把你的价格说一说。

张二哥一看姑娘要买胭脂和粉盒,心想:多标志的姑娘啊!简直是天然无雕饰,天生的美人胚子还何须脂粉?他接歌唱道:

姑娘啊天生好模样,不施粉黛美也美得慌!

不卖你多来不卖你少,单卖你呀铜钱整两吊。

王姑娘心想货郎子哥你可真会夸,不觉脸一红。要两吊钱才肯卖,自己仅有一吊钱,怎么办呢?她唱道:

货郎子哥呀你别为难,别怪姑娘我讨价钱。

不给你多来不给你少,只给你铜钱整一吊。

张二哥看见姑娘手里拿着一吊钱窘迫的样子,想跟她开个玩笑,便摇头摆手地唱道:

不卖不卖真不卖,卖得少哩划不来。

姑娘见状,急忙唱道:

我爹我妈呀都不在,放钱的柜柜子开不开。

张二哥接口问:

你爹你妈呀干啥去,姑娘你买货咋这样急?

王姑娘抬眼见货郎子哥正笑眯眯盯住自己看,又问到她心坎上,姑娘家也是个直性子,她不妨把心事说出来,以免让货郎子哥薄视了她。

货郎子哥呀我有急事,小曲子好唱我口难开。

我爹我妈呀赶集去,今年腊月我要出嫁哩。

张二哥心里一怔,啊呀呀,这姑娘相貌俊俏,体态大方,喝花儿一流,肯定是大嫂说的王姑娘。心里喜得咚咚跳,赶忙整整衣和帽唱道:

姑娘你莫非是王姑娘,人送美名呀五金花。

不错不错真不错!今年腊月里我张二哥娶老婆。

王姑娘这下听明白了,这货郎子哥分明是媒婆说的柳弯村黄河渡船的张二哥,果然是品貌端庄没说的。当下羞红了脸低头唱道:

郎子哥你本不是来卖货,挑着个担担子来看我。

王姑娘羞得没话说,转身关门屋里坐。张二哥敲呀敲开了门,王姑娘门里羞答答。

张二哥我不卖你一分钱,胭脂和粉盒姑娘你收下。

不接不接我真不接,我爹我妈知道骂我哩。

你爹你妈呀都不知道,姑娘你藏到荷包兜里去。

张二哥向王姑娘要了一大葫芦瓢水喝下,抹了把嘴笑呵呵地,唱道:

下次我卖货到门前,姑娘可让我进门歇歇脚?

我只盼腊月天快来到,不然晚上我睡不着觉。

王姑娘噗哧一声笑,她羞得关门对着门外唱道:张二哥你当好船匠划好水,不要再扮货郎到我家跑细了腿。腊月天我出嫁坐花轿,大红喜字噼噼啪啪你家放鞭炮。

张二哥假扮货郎,亲自与王姑娘见面,他的心儿被王姑娘的美貌所打动。特别是王姑娘与他的花儿对唱,是那样精彩。花儿的音调随可心的人儿一起飘飘袅袅地钻进他的心里,撩拨心音,产生情感共振,黄河水一样澎湃心胸。她是他的船,他是她的舵。

张二哥十分感念大嫂的红线牵缘。他把假扮货郎与王姑娘私会的事儿告诉了大哥大嫂。大嫂捂嘴笑起来,说我家二弟还是个急性子的有心人。见见面也好,光脸麻脸看个分明,就有个定心,免得日后我落下个埋怨,只怕兄弟你从此害了相思病。张大哥怪道:兄弟你可真行,瞒着家里自由恋爱。不像大哥我当年和你大嫂结婚前连个面都见不上。张二哥说,大哥,你就知足吧,你娶了大嫂算是你的福气。大嫂说,就是呀,我嫁给你这石头碾子压不出屁来的憨木头,我简直是花骨朵都苦蔫吧了。

离柳弯村不远有个河湾村,村里有个富户王富贵,田产百亩,牛羊满圈,集镇上开着百货铁器农贸药铺等多家门面,百万家产,家丁十几人,长短工几十人。王富贵妻妾生下五男二女,五男均以大虎二虎三虎四虎五虎相称。五个兄弟性情各异,分别掌管田产百货铁器农贸。四虎精通中医,开药铺诊治病,算是兄弟几个之中的和善之辈。王五虎娇惯顽劣,二十出头,学业半废,学了些花拳绣腿,整日喝五邀六,乌合一帮地痞流氓,窜街走巷,吃喝嫖赌,哄抬市价,强男霸女,抢收保护费,成为河湾村及周边五毒之虎。

张二哥常遇到王五虎地痞无赖渡船不给钱的事,还要问张家兄弟征收水路费码头费,张二哥气得要与王五虎理论,大哥拉他到一边,不许他多言。每次满脸赔笑,送往王五虎等人过河,还缴纳费用。张二哥埋怨大哥胆小怕事。大哥一脸无奈地说,你是打斗不过这帮流氓无赖的,他们仗势欺人,冤家易结不易解。我们权当是喂了猪狗罢了。如果为几文钱动了手脚,拼个你死我活,那我们以后还怎么立足码头?张二哥愤然道:他们这样欺男霸女,我实在看不惯!大哥劝道:看不惯也得看,这世道本来就黑暗无道!张二哥气愤地抄起木桨击打河水,啪啪啪的浪花飞溅。

张二哥的花儿唱得亮堂,他的忠厚助人常被南来北往的船客们津津乐道。有个出身武术世家的李姓姑娘,自幼随父母兄长从山东老家一路打把势卖艺定住朔方。在此地建房买地,集镇上开了一家接骨诊所,自配一种药丸,专治跌打损伤,消炎镇痛,可谓妙手回春。李家拳仅作防身健体之用。李姑娘偷看父兄学武,闭门修炼,不动声色,左邻右舍,不知一二。长到十八岁,已出落得落落大方,体健貌丽。多方说媒,一概不嫁,只因少有中意郎君。加上她天性好动,常束发掩胸,女扮男装,溜出闺房,赶集寻景,玩耍一番。街市茶坊,耳闻船客夸赞张二哥如何人憨歌亮。李姑娘便敬仰好奇,寻机拜会。这日,趁爹娘外出,兄嫂耕作,乔装打扮,来到黄河渡口。先不坐船,点名要与张二哥对歌,若胜了张二哥,就白坐他的船。随口唱道:

耳闻渡口有个张二哥,划船呀喝花儿数一流。

什么人肚里能撑船?什么花儿是花不开花?

什么鸟儿水上成双对?什么人殉情化蝶双双飞?

张二哥听后嘿嘿一笑,这问题对他并不难。

对面的兄弟你本是女儿身,女扮男装看上哪个哥哥说一声。

张二哥肚里能呀能撑船,浪花雪花呀是花不开花。

鸳鸯嬉水成呀成双对,梁祝化蝶双飞成呀成双对。

李姑娘见张二哥对答如流,她不顾河边船客们笑她,继续唱道:

张二哥你人够聪明眼睛尖,姑娘我慕名前来想见见。

学那鸳鸯鸟儿呀水上游,扮那梁祝在世与哥成双对。

张二哥像猛喝了半壶烧酒,脸膛烧呼起来。想这姑娘好泼辣,姑娘家怎么唱出这般情调?他撩起衣襟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摘了草帽扇了几下凉风唱道:

李姑娘你呀好歌喉,可惜脸皮呀有点厚。

张二哥我已定下了亲,姑娘是十里坡王家五千金。

定情物呀她已织下,腊月吉日就成亲。

船客们哄堂大笑,李姑娘一扭身子跑向远处。原本她不知张二哥已定下了婚姻,她这出戏唱得实在尴尬又羞臊,一口气跑到河那边小树林里去。她忽而破涕为笑,自语道,张二哥,只要那王姑娘没被你娶回家,我就有希望嫁定你了。

王姑娘想起那天与货郎哥对唱的情景,至今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张二哥的笑貌直扑腾在她眼前。好几次因走神,绣花针将她的手指扎出了血。她用嘴嘬了一下手指,稳了稳神色,淡然一笑。她绣了一对鸳鸯枕巾,手帕上一对彩蝶图,香包上是喜鹊登梅。这一针一线融入了姑娘的美好情怀,纳入了姑娘爱意无限的柔情蜜意。这些贴身之物,由媒婆传递到大嫂手中。大嫂直夸王姑娘心灵手巧,多情多义。除鸳鸯枕巾将来作为陪嫁品外,其余一并交予张大哥之手。张大哥见物思人,更坚定了对王姑娘的思恋之情。他又扮了一回货郎子哥,去了趟十里坡,将一副手镯耳环交到王姑娘手中。因爹妈在家,王姑娘忙将信物藏在贴身处,低头红脸和他说了几句话,缘定下某某日在河西集镇上见面,关门入院,只留一个躲闪的倩影,映在张二哥热热的目光里。

李姑娘女扮男装被张二哥识别,表达了对张二哥的爱意。不料张二哥已定下了姻缘,心中失落了一阵。但她并不顾及这些,得空集市上买些零食携带,撑一把伞,来到渡口,专等那张二哥来回摇船上岸。再看李姑娘已换掉假小子的扮装,红底白花绸衣,绿裤红鞋,头扎一根长辫,袅婷而不羸弱,壮硕而不肥胖,含笑春风,步履矫健。粉嘟脸儿,红唇微启,眉目传情,耸胸窄腰。伞下分明一个成熟美艳女子,只看得张二哥有点发懵,张大哥则半张了嘴,哦了声,拿袖子蘸了一下顺眉流落眼角的一滴汗水。

李姑娘挥手叫了一声,张二哥快来歇歇脚喝口水吃点东西!洪亮的嗓音有别于村姑的忸怩,显出洒脱大方。倒是张二哥带着几分羞涩,李姑娘拽拉着张二哥的手到沙滩上,从挎篮里递巾又倒水。张二哥也真是口渴了,丝帕抹了一把额汗,抱起水袋,咕咚咚喝足了清凉的井水,又递给大哥。李姑娘取出包子馒头,说刚从集市上买的,两位哥哥快趁热吃。兄弟俩早已饥渴了,也不多言,边吃边喝,虎狼吃相,惹得李姑娘大笑不止。挨近张二哥为他摇扇纳凉。吃罢哥俩嚷着硬要付钱。李姑娘却一脸的不悦,说如果给钱,我先前还不如扔到黄河里喂了王八鱼虾!谁要你钱了?看你们辛苦,我愿意我心疼。瞬间脸色又阴云转晴,笑道,想吃什么,言传一声,本姑娘下次再买来。张二哥忙摆手,不了不了,下次不了,不麻烦姑娘。不然,就免了你的船钱,我们吃喝了才安生。李姑娘说,那行。拿块垫布坐下,天南地北地说一通,也不顾兄弟俩爱听不爱听。说够了,闹够了,有船客来渡船,他们便解了缆绳跳上船,张二哥打了个呼哨,一杆撑船驶出河湾,两只胳膊的肌腱鼓起,大脚丫紧抱船板,脸色微红,鼻翼微扩,呼吸平稳,向岸边的李姑娘挥挥手说,快快回去吧!两片桨哗哗伴着河水激流,斜向河心。大浪淘沙,水窝回旋,有时船被旋住转圈,哥俩齐心猛划,片刻甩开危机,正了方向。

远处岸边还站着那个红衣女子,撑着一把伞,挥着手,听不清嗓门里喊着什么,跳着脚尖跑出一段路,沙滩上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风一样飘走了。

一连几次,李姑娘都不辞辛劳,提个竹篮在岸边等候。等张二哥从黄河东岸渡到西岸,两岸近300米的河床,中间夹裹着汹涌的河水,浊浪翻滚。汤汤河水,流淌着一世情缘。而李姑娘这样去追逐一个不属于她情感范畴的痴心汉子,究竟有什么结果?李姑娘的心竟那么痴狂,不拘中伴着难言的美梦。却不知梦醒,与飘渺的浪花迎合。河水之上,雾霭蒙蒙,眼迷心窍,心结已结。

张二哥终于靠了岸,一船七八人携行李,挑担鸡鸭鹅羊下了船,他们要到河西集市上去赶集。李姑娘随几个船客去东岸,那里有几棵乘凉的老柳,她要在柳荫下和张二哥坐下来,算是吃顿惬意的野餐。她特意买了新上市的红桃、黄杏、李子等吃食。船开走了,顶着波浪,使劲地划啊划。李姑娘忙跨过去抓了那桨,和张二哥齐力共摇,还喊起了一二、一二的号子。张二哥忙说,去,一边坐好!别越帮越忙。李姑娘又蹲到船头边,用手撩起河水泼玩起来。忽想起了洗桃,拿出几颗低头弄水洗涤一番。正遇船行河心,浪急风险,一个大浪打来,船头猛地一个颠簸。张二哥喊了声,小心!话音未落,船头失衡,一个趔趄,李姑娘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拽了一把,蹲下的身子前倾扑倒,一声惊叫,连同那手中的桃子一起滚落河中。船上的乘客都大惊失色,只喊快点救人呀!张二哥大喊一声,大家不要乱动!他怕慌乱拥挤,船儿再度失衡。他说,大哥你掌好舵,我下去救人!扑通扎入河中,见那李姑娘已在数米之外的浪中挣扎,淹没又浮出,双手在水上又抓又舞。李姑娘不习水性,哪搏得过这惊涛洪流。张二哥甩开双膀,奋力游向目标,一只手已够着了李姑娘的手,却又遭到新一轮浪头的袭击,他抓了空。不远处,又露出李姑娘的半拉头发,乱舞的手臂。张二哥扑过去,从背后抓住了姑娘的衣领,倒拉着她向河岸游去。李姑娘已处于昏迷状态,背浮河水,不省人事。双手本能的随着牵引而舞动。一股浊浪打来,一手划水的张二哥被呛了水,咳嗽了几声。他自幼在河水中泡大,再大的风浪也经历过,加上年轻力壮,河伯招不了他去做女婿,何况这世间还有个定下婚约的王姑娘等着他,也不会随李姑娘去阴间做夫妻的。他比渡船先靠岸。

张二哥抱起软面条一样的李姑娘上了岸,他迈着体力不支的蹒跚步,但步伐很坚定。他在柳树下放下李姑娘,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口鼻气息微弱,附耳听心跳缓慢,即刻双手按压她的胸口,又毫不迟疑的嘴对嘴做起了人工呼吸。李姑娘终于有了反应,朦胧中觉得嘴唇有了温热的气息,脸一侧,呕吐出一滩水。她慢慢神志清醒,睁开了双眼,见张二哥蹲在身边握着她的手,一群人围圈观看,纷喊着,这姑娘醒了,醒了!李姑娘想挣扎起身,身上疲软无力,头上还湿着淋水,奇怪地问:张二哥,我怎么躺在这里?你差点淹死在黄河里。李姑娘说,我不记得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奇特的梦,梦见我从云朵上坠落,直入深渊,张二哥牵拉住我的手,我像羽毛一样飘荡。突然眼前一亮,我们一起走进一个开满鲜花的室外桃源……

张二哥扶起李姑娘靠在那棵大柳树上,张大哥抹着脸上的汗珠说,好险啊!没事就好。人群渐渐散去。张二哥说,你要出了事,我咋向你家人交代呢?你身体还弱,先歇会,我回去喊我大嫂送你回家。李姑娘一把拉住张二哥的手,娇声说,不嘛,我就让你陪我坐会。你说说,你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敢亲我?说得张二哥脸一红,说你这人咋这样说话呢,我给你嘴里吹气是急救,不然你会死的!李姑娘当他胸口一阵粉拳,说我不管,我一个姑娘家的被你摸了胸亲了嘴,这传出去,还让我以后咋嫁人呀?张二哥忽地起身说,哎,你姑娘家的可别耍赖,你是知道我已经定下了婚约的。李姑娘笑着说,我不管,要不你就娶两个。张二哥气得一跺脚,拔腿就跑了。李姑娘看他那拘谨样,只拍着大腿笑。

不大一会,大嫂跑了来,瞧着李姑娘说,听我家二弟说你掉河里差点出了事。看你长得多水灵啊!就责怪说,二弟你以后渡船可千万要小心,水火无情,出个人命可咋办呀?

大嫂送李姑娘半程路,李姑娘执意说自己早没事了,又不是弱不经风的大小姐,没那么娇贵的。见李姑娘快人快语,是个爽快的直性子,就从心里觉得这姑娘要是做了二弟媳妇,也是很不错的。大嫂还坚持送李姑娘到家,李姑娘说谢谢大嫂一路送我,你回去忙吧,我没事的。大嫂是忙人,只好止步,与李姑娘挥手告别。

张二哥一拍脑门自语道:坏事了!正好船客稀少,和大哥交待几句,急忙向河西集镇跑去。

河西的集市到了下午四五点就人散物稀,这俗称“露水集”。集日高峰时,人挤人,牛马车堵人。家禽家畜喊叫,水果小吃飘香,花鸟鱼虫玩具亮眼,街头卖艺杂耍悦人。铁匠铺炉火纯青,打制镰锄锹矛刀枪剑器。绸缎布匹鞋袜帽巾,各类摊铺店面前来往着穿红挂绿的男女老幼。

张二哥到时,集市上早已繁华退去,人稀物散。张二哥寻觅了好几圈,总不见王姑娘人影。正纳闷呢,衣襟被张三娃拽了一下,拉到一个僻静处,见三娃脸上有伤,忙问怎么啦?三娃说,你是不是约好和王姑娘见面的?张二哥点头说,是的,让事给耽误了。三娃说,我的好哥哩,王姑娘找不着你人影,可碰上了王五虎这帮地痞无赖。张二哥一把揪住三娃圆睁了眼问:怎么啦?王五虎见王姑娘貌美,死皮赖脸地纠缠,说要娶了王姑娘。王姑娘连羞带吓的哭起来。我去圆场,说这王姑娘已经和张二哥定下了婚约,五虎哥,你可别吓坏了那王姑娘。王五虎就手抽了我个大嘴巴,这帮手下打倒我,一阵拳打脚踢,王姑娘趁机跑脱了。

张二哥气得拳头攥得嘎吧响,两眼要喷火地说,我要找王五虎这个王八蛋说清楚,王姑娘是我的人,他凭什么欺男霸女?三娃急忙拦住张二哥说,好我的哥哩,咱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和这帮无赖讲啥道理?他王五虎就是危害一方的恶虎,你斗得过他们吗?还好,王姑娘没事,这以后姑娘家的少出门为妙,遇到这帮虎狼恶霸,不是羊入虎口吗?

张二哥忍住了冲动,没有和王五虎说理拼命。却见在一家酒馆里,王五虎几个喝的醉醺醺的,拐进了一家妓院烟馆。张二哥向地下呸了一口,说都怪我,是我误了事。王姑娘该恨死我啦!

王姑娘惊慌失措地跑回家。爹妈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怎么啦?王姑娘不敢说实情,是偷跑出去的。只是说自己闷得慌,和邻居妞子姑娘到坡林里转了转,草丛里蹿出一条蛇,受了点惊吓,没事的。晚饭王姑娘也没吃,她浑身困乏,集日里她盼望能见到她朝思暮想的货郎子哥,却碰到了王五虎那帮地痞流氓的纠缠。

一天,媒人匆匆来到张二哥家,进门就说王家毁婚的事。原来王五虎带着一帮无赖摸索到十里坡王姑娘家,担抬着几箱绸缎银两,要王家和张二哥退婚。王家爹妈不愿意,说婚约不能随便毁掉的。王五虎见狗儿一个劲地向他狂咬,心里烦躁,一抬手,从袖口打出一记飞刀,正中狗儿额头,狗儿应声毙命,骇得王家大惊失色。王五虎一瞪眼说,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人是我娶定了,这天下还没有我五虎办不成的事!告诉你家姑娘,让她好生保养,我会择日来迎娶的。王五虎还想敲开王姑娘的门,王姑娘闭门不见,怕硬闯跌下人命,带手下扬长而去。

张二哥知晓后,暗藏了一把刀,趁家人不备,找到王五虎门下,指责五虎色胆包天,无耻逼婚。王五虎冷声一笑,扑上去就和张二哥拳脚对阵,怎奈张二哥虽是身强力壮,哪里抵得过王五虎的花拳绣腿的痛击,同时还遭王五虎手下前后夹击,重伤后昏迷倒地,鲜血直流。就在五虎手下要对张二哥痛下黑手之际,只见一黑衣人,蒙面现身,身手异常敏捷,拳脚功夫了得,须臾之间,众赖汉倒地叫丧。王五虎重伤倒地不起,半拉耳朵豁去,血流满面。只见黑衣人架起张二哥飞身隐去,踪影不见。

张二哥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躺在尼姑庵里的土炕上。李姑娘满面笑容地守在他身边。张二哥想起身,身上紧扎着绷带,一用力,胸口就隐痛。我怎么躺在这里?张二哥问。李姑娘说,你已经昏睡了两天,无生命大碍,还好醒过来了。按住他不让乱动,要他小心伤口。听庵门咣当一响,一个尼姑持盘端来米粥。李姑娘盛了一勺,怕烫,放在嘴边轻吹了几口,慢慢送到张二哥嘴上。张二哥干裂的嘴唇湿润了。一股米粥清香扑鼻。张二哥进了水米,身上顿时聚了力气。他抬眼望着李姑娘圆圆的脸蛋上,一双大眼放着光彩。调皮的笑容,泛起腮边两个好看的酒窝。他觉得李姑娘的身上透着一股侠骨柔情,这一点,王姑娘是没有的。王姑娘的美显露在皮肉里。这两个姑娘的一颦一笑,都在刹那间抓牢了他的心。但他只能舍弃李姑娘,王姑娘先占领了他的心灵高地。李姑娘虽有恩于他,但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

一个星期后,张二哥已经完全能够走动,逐渐恢复了体力。李姑娘家中祖传的跌打丸和治疗内伤的药物都神奇无比,使张二哥血脉通畅。加上李姑娘每天在庵里亲手做的肉蛋等营养的精心调理,他终于能下地活动筋骨。张二哥谢过李姑娘及庵里几位尼姑,心想家里人肯定到处疯找他的踪迹。他出门没给任何人打招呼。十日的外出不归,让老母好担心。哥嫂定然埋怨他的不辞而别。

回到家中,果然遭到老母哥嫂一顿数落,嗔怪他出门十几日竟是杳无音讯。他只好谎称出了趟远门,去办一件要紧的事儿。大嫂说,什么事一定要瞒着家里人,是不是和李姑娘到哪里疯耍去了?王姑娘人不错,可被王五虎霸了去,王家也已接受了人家的聘礼,你就死了心吧。我看李姑娘倒是个不错,别为了一个王姑娘,惹祸上身。我们这些本分人家,怎能与虎狼争斗?没等大嫂说完,张二哥气咻咻地说,大嫂,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姑娘羊入虎口吧,我得想办法阻止这场逼婚。大哥说,你凭什么去救?拿什么阻止?张二哥一拍桌子说,我不管这些,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或者远走高飞。大哥大嫂还有老母都惊得张大了嘴,异口同声地说,什么!远走高飞?

张二哥决定不再假扮货郎子哥,直接去趟十里坡。他得好好安慰一下王姑娘。他敲开王家的院门,王姑娘爹妈让了坐,说,你别怨我们老两口,只怪你和我家姑娘有缘无份。本是说定今冬腊月择日迎娶,谁料半路上来了个王五虎,冤孽啊!王五虎是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的。我家姑娘死活不愿意。我们这些小户人家拿恶虎有啥办法?今天你正好来啦,你就和我家姑娘见上最后一面,事后是祸是福,都听天由命吧。

走进王姑娘的闺房,看见王姑娘面容消瘦了许多。两人相见,没了先前见面互唱花儿的心情,也没了那般娇羞。王姑娘泪汪汪地说,我死也不会嫁给王五虎那种人的。张二哥安慰说,王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让王五虎逼婚得逞,我会设法解救你逃脱的。王姑娘抬起头似乎看到了希望。她说,货郎哥,我们还能在一起吗?王五虎爪牙遍地,我们能逃脱吗?张二哥说,能,我们干脆远走高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王姑娘从张二哥坚定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张二哥用那定情的白手帕为王姑娘擦拭了眼泪,王姑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张二哥顺势搂抱了王姑娘,她默默地依偎在张二哥宽厚的肩头,两情相依,在彼此狂热的心跳中憧憬着美好未来。瞬间的慰藉,让这对恋人的心儿贴的更近。有多少次醒来却没梦中人,有多少话儿要诉说,却只能在依恋中匆匆离别。

王五虎大喜临门的那天,请来了乡村土豪劣绅,狐朋狗友一大帮人。家中鼓乐齐天,大摆宴席,十里八乡都闹出很大动静。王富贵喜逢水儿子五虎大婚,大肆张罗,也是趁势收回昔日里送出的礼钱,有求于王家的,都会出一份礼,献一份殷勤。五虎少爷的婚事便显得非同一般。更何况他五虎少爷抢得第五朵金花,真让王五虎的那帮公子哥们好生羡慕一下。

正午时分,王五虎娶亲的花轿在欢喜的唢呐声中走进十里坡王姑娘家。在一系列的婚礼交接俗礼后,新娘子头顶盖头坐进了花轿,又吹吹打打抬出了十里坡。

掌灯时分,王五虎摇摇晃晃迈着碎步入了洞房。两排烛光熠熠生辉,一张大红双喜红彤彤露着笑脸。绫罗红帐里端坐着蒙着盖头的红衣新娘。侍女见新郎官入室,知趣地关门出去了。王五虎打着酒嗝,斜眼瞄一眼新娘子咧嘴一笑说,宝贝娘子,啊,哈哈哈!像一只饿虎瞅着一只无辜的羔羊。王五虎倒了一杯清茶咕噜喝下。用袖子一抹嘴,宽了衣,醉意袭来,横竖走的踉跄,双眼竟蒙眬,见洞房里到处泛着红光,像是血色红光。他揉了揉眼,新娘晃着两个影子,一会是王姑娘,一会是个陌生姑娘,有另一种媚态在眼中。他扑到红帐前,迫不及待地想揭盖头,新娘呼啦一闪,躲到一边,他觉得有点趣味。越急越抓不着,喘息间,仰面躺在床上,不觉眼皮沉重犯困。睡意中,他摸着了一旁的美人,滚身靠过去,正要伸手去搂抱,只觉的一只手伸过来,先是温热细滑,后是一种金属般的冰凉,他有了反应,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坚硬的下体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杀猪一般的大嚎起来,他的一半阳具落在剪刀之下,染下一滩血,他疼得昏死过去。

人群被惊来,只见门廊柱上,一把飞刀刺别着一张纸条写着“恶有恶报,黑衣飞侠”八个绢字。

张二哥和王姑娘在一处僻静山村买了几亩地几间房,过起了男耕女织的恩爱生活,张二哥有时也扮成货郎摇着拨浪鼓担个担儿吆喝着去卖出买进。他和王姑娘闲暇时也互唱花儿。花儿在山坳里悠悠荡荡地传到远方,在更远的地方,李姑娘自与他们分手后,参加了一个什么革命军,他们的花儿里唱出了对李姑娘的思念和感谢:

想我的妹子呀李姑娘,侠义肝胆女中好儿郎。

行侠仗义飞檐又走壁,武艺高强呀个走四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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