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出书。等到有了一些文字积蓄,这样的念头悄然萌生。但是,种种原因,多年未能付梓成书。一度放弃出书的打算,觉得出书的人越来越多,看书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也许这只是我的一种错觉。现在看来,这种念头终究没有打消,尽管现在出书已经很滥,但是对于文字的情结却弥久愈烈。
我爱诗,因而读诗、写诗。同时,也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写了一些新闻通讯,历史散文和理论文章。看到变成铅字的文章,从惊喜到平常,对于文字的感情也开始从表层深入内心。回想起来,都是因为诗,引导着我走进了自己的思想与情感世界。
还记得1988年端午节那天,我的第一首诗《梨花》被宁夏广播电台的《周末一小时》综合文艺节目配乐播出。当时,我很激动。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必然,在这个古老的“诗人节”,我的诗插上了音乐的翅膀飞向千家万户,让我宿命地认为我应该写诗。从此一发不可收,有很多的诗被播出、被刊发、被选录到各种诗集里,如《中国当代爱情诗精选》《中国精短文学集·诗歌卷》等。随之,便有很多大学生、中学生来信索诗,有的甚至不远千里来看我。我感动了,在这个文学相对萎缩的年代,在这个诗歌逐渐丧失读者的时期,我的诗竟然会受到这么大的关注。于是,我想不是人们不去读诗,而是诗不去关注人们。
我想起了从未谋面的当代著名散文诗作家、福建省作协主席郭风。我遥拜他为我的文学启蒙老师,虽然没征得他的同意,但我们有两次书信之缘。那是1987年5月,我还是吴忠师范学校的一名学生,冲着一股子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劲,给美学大师李泽厚写过信,探讨关于“美的本质”的大问题,没有回信。给散文诗大家郭风写信,说了很多充满崇拜的话,还寄了自己的拙品给他,就是集子里的那首《泪》,竟然回信了。当时那首诗还是一篇散文,挺长的。说实话,我没有指望着回信。可是,郭老很快回信了。信是用圆珠笔写的,竖行,只有两句话。他的第一句话是给我的鼓励,第二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以为,文章还是短一些好。”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虽然那封信随我几次搬家,连同我的很多底稿都被拾荒者从简易厨房里“拾”走了,但这句话一直藏在我的心里。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把一篇散文改写成了一首诗。随后,我在写诗时,特别吝啬文字。我感觉到对文字的节省,其实就是让文字自身去说话。
写短,写好,是我追求的目标。如何才能做到这两点呢?要写生活,写自己的感受。我相信“人与我同耳”。我要把生活诗化,诗化生活。诗人应该是俗人,尽管俗人并不都是诗人。但我要自觉地做一个俗人,用诗人的灵性点化俗人的自信。我觉得这就是诗人的爱。诗人要为俗人分担点什么,就得先是俗人。
提到爱,在我的诗里是洋溢的。爱人、爱家、爱国,基点却是爱情。因为爱情本身是一则寓言:人类就是一对陌生男女因相爱相识相结合而延续到今天。也就是说,一切陌生,并不是最后的障碍,只有爱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陌生的大门。推开陌生的封锁,这正是爱所分担的。西方圣经里的亚当夏娃和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的神话,其实就是在昭示这种陌生的终极是相亲之至。
恋、失恋、再恋,爱的这种反常和顽强,不正是寓意着生活的一波三折吗?当你仍然热爱着生活,再度选择时,需要爱继续给你分担些什么?我在自己的诗中写到:“不再拥有/这是生命的洒脱/不曾拥有/那才是命运的折磨。”这也许只是一个朋友给你的安慰。而这正是我要做的。我的诗努力张扬着自尊、自强和自信。我用诗鼓励着自己,用生活喂养着诗。如果你能从中得到一份心情,那就说明我在用深深的爱为你分担着一些什么。
如果一定要写上一句感谢的话,斟酌再三,需要感谢的人的确很多。但绝不能少了她,我的另一半。总有一张散发着笔墨书香的桌案由她独自呵护;总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让我们共同经历。
这本集子也只是我个人的一个选集。很多文章都是从笔记本里挖掘整理出来的。有些凭借着记忆重新整理过,很有些抢救性质。早些年发表在《阅读与写作》上的《并不独脚的独脚联》,竟然在网上可以复制可得,而还有一些在网上可以看到标题和提要,要想下载还需付费。真没想到,想看自己的文章还要掏钱?还有很多文章发表在《杂文报》《演讲与口才》和《青年月刊》和各种报刊上,至今还记着《浩然怎么了》《我在误区里丈量自己》,《几种演讲语的表现形式》等文章的题目。网上也一时找不到,还有一些我决定不选。我曾经有过一个剪辑本,被朋友拿去给一位什么领导看,想着能得到那位领导的重视,为我谋个好一点的发展。那年刚三十而立。结果,杳无音讯,连同那个剪辑本也没有要回来。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我把我当做白居易了,但谁又能保证你一定能遇到顾况呢?当然,这只是一个比方。其实,文艺创作还真是文人自己的事情,与做官不一样。没有一个作家是通过民主选举产生的。尽管现在也开始进行各种评选活动,企图推选出一些时代经典来。但是,结果呢?只有拿作品说话,才是作家的本钱。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凡一个写作者,无论你写的是鸿篇巨著,还是绝句小品,只要有一句很给力,让人们的心灵得到慰藉,精神备受鼓舞,我觉得我们的作家就算做到了。想想唐宋时期的文人,他们之间不道自己的名号,而是用彼此的传世名句互相称呼对方。而整个社会也是这样,把他们的佳句名言作为一个时代的精神写照,那是一个多么辉煌的时代啊!我们记住唐宋,就是因为这个时代不仅在经济、政治、社会,包括文化都引领着世界潮流。中华民族在那个时代,是名副其实的世界中心。而唐诗宋词有幸成为见证那个时代最为鲜活的“历史档案”,也是最为真切亲热的“博大胸怀”。白居易和顾况的传奇,既不是空前的,也没有绝后。熟悉那个时代的人们,都知道不知有多少宰相是诗人,又有多少诗人是将军!
回顾过去,只是为了更好地珍惜今天。让我们带上一份好的心情,走向生活吧。
那么,就让我们的生活拥有诗吧。
1998年10月冬雪夜间写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