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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梁屠夫刚收拾好摊子,准备回家,突然有个人走近他,叫了他一声。他侧过身一看,此人个子不高,微胖,头戴一顶斗笠,看不清脸,只看见左下颌有一颗豆大的黑痣。他依稀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梁屠夫问:“你是哪个?有什么事?”

那人凑近他,两边一看,然后对他轻声耳语了一番。梁屠夫听罢一惊,思忖了一小会,然后点了点头。等那人离开他后,他突然想起自己去兴隆场调猪那天,刚走到杀人坳时,就是这个人站在路边拦住自己,告知他老婆在家偷人的事。那天他也是这样用斗笠遮住了大半边脸,由于自己急于回家捉奸,所以没注意看清他的脸。于是他紧走几步想赶上他,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可是这人走路很快,刚走进犁头嘴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于是,他按那人说的,一路来到李家弄。然后走到一座窨子屋大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袭灰色长衫,束着头发,那模样就像一个道士,但从他左下颌上的那颗痣可以看出,此人就是刚才叫他来这里的那个人。他朝梁屠夫微微一笑,说:“来了?进来吧!”

梁屠夫跟着他走进屋,穿过天井,来到堂屋。堂屋里跪着十几个人,堂屋正中的道台上供奉着三尊高大的神像,中间是释迦牟尼,左边是孔子,右边是老子,在三座神像的上方,悬挂着一块古香古色的大匾,匾上浮雕着三个大字:“至善堂”。道台前的供桌上有几个烛台和香炉,香炉里还燃着檀香。一位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盘腿坐在道台旁的一个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这男子也是着一袭灰色长衫,精神矍铄,仙风道骨。

那男子口中叽哩咕噜地念了一通之后,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便叩了三个头,从各自的怀里掏出一张写有文字的纸,又掏出一些钱,十元二十元不等。然后轮流站起,把那张纸放在道台上,把钱则放进道台下的一个功德箱内,然后又走回去跪在原来的地方。

等那些人都再次跪下之后,这位在蒲团上打坐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目,起身走到这些人的前面,转过身,在他们正前方的一个大蒲团上面朝神像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小会儿,他便站起身,在道台上的一些黄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他把这些纸揉成一个个纸团,用一个香盘装好。随后,他点燃一炷香,再次跪在大蒲团上,领着众人对三座神像三拜九叩,拜毕,口中大声说道:“众信徒自报名号上来!”

跪着的人一一报上自己的姓名:

“我,信徒周明道!”

“我,信徒杨宏平!”

“……”

待众人报完姓名之后,那人便把香举过头顶,带着他们宣起誓来:“入道之后,三纲常讲,八德永遵;敬道崇佛、行善救人;如有违犯、五雷轰顶……”

宣誓完毕,他站起身,端着香盘来到这些人面前,让他们每人从中拣出一个纸团。然后,他们拿着纸团呈到头顶,让老者把这些纸团一个个打开,每张纸上都写有一个字,有的是“准”字,有的是“空”字。当他看到“准”字时,便拉着长音唱道:“天祖恩准——叩头谢恩!”当他看到“空”字时,则唱道:“暂无善缘——择日再来!”

拿到“准”字而被告知受到“天祖恩准”的人连连叩头谢恩,欢天喜地起身,站立一旁;而拿到“空”字被告知“暂无善缘”的人则一副极为失望的神色,黯然离去。留下的人每人向另一个亦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交纳了一百元“护道金”后,跟着刚才那个打坐的男子穿过一道小门,往后院走去。

这时,梁屠夫发现,堂屋里只剩下他一人,带他来的那人刚才走出堂屋后也不知上哪里去了。梁屠夫生来性子急,脾气躁。见他来了这么久也没有人理他,便有些窝起火来,骂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这时下颌长痣的那个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了,他走过来,说:“兄弟莫急,稍候片刻。”

梁屠夫冲着他气呼呼地说:“又是你喊我到这里来,讲有人要告诉我重要事。等我来了,又没见有人来跟我讲什么!”

那人笑了笑,说:“你莫急,开示师正在给新道徒点道,传授功法。”

梁屠夫又问:“他究竟有什么事要跟我讲?”

那人单掌立于胸前,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梁屠夫无奈,只好在堂屋中间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掏出一个烟荷包,抓起一把烟丝卷了一支喇叭筒抽了起来。

梁屠夫的那支“喇叭筒”刚抽完,刚才那几个人从后院里出来了,一个个欢天喜地,离开时对那位开示师千恩万谢。

等那几个人走了之后,开示师对下颌长痣的人说:“钟田,你把门关上。”

那位叫钟田的男子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是!”走到门口,探出头去两边看了看,随后把门给闩上了。

这时,开示师也不理会梁屠夫,只是很威严地说了一声:“跪下!”便在蒲团上盘腿坐下,合上双目,伸出双手,放在腿上,开始掐算起来。

梁屠夫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弄明白什么事,只听那位钟田对他说:“开示师叫你跪下,他开始给你掐算了!”

梁屠夫说:“他给我掐算什么东西?”

钟田连忙走到他身旁,轻声说:“开示师说你有善缘才给你破例的,否则你不入教他哪会管你家的事?”梁屠夫还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那钟田又轻声说:“上次你老婆的事就是他给你掐算出来的,要不然你的绿帽子还戴着呢!快跪下!再莫多言了!”梁屠夫本来就是个糊涂人,这么一弄,他就更糊涂了,于是也就稀里糊涂地在堂屋当中的蒲团上跪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那位开示师睁开了眼睛,盯着梁屠夫问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孰大孰小?”

梁屠夫是个粗人,不是很明白他在问什么?不过他似乎也猜到他在问的事,但他没有把握,于是他试探性地反问道:“你是不是问杀我老子和搞我堂客哪个仇更大些?”

开示师捻着山羊胡须微微点了点头。

梁屠夫认真想了想,说:“当然一样大!”

开示师又问:“为人子者,杀父之仇不可不报;为人夫者,夺妻之恨不能不雪!是也不是?”

梁屠夫又说:“当然!”

开示师又问:“那你打算如何雪你的夺妻之恨?”

梁屠夫听他这么一问,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我以为你们为我掐算什么卵事,原来算这个!我的仇不需要我自己去报,自然会有人为我报!那个小杂种活不过明儿晚上了!”说完就要往外走。没想到那开示师也哈哈一笑,说:“小兄弟可是说你们万寿山明天开香堂的事?”

梁屠夫一听,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怔在那里。要知道,万寿山开香堂处置违反帮规的兄弟,特别是为死刑开香堂是帮里的高度机密,只有中四排哥子以上的人和当事人才会晓得。他万没想到这位与万寿山素无往来的人竟然晓得帮里这么绝密的事情!当下两眼瞪得老大,回头把这位开示师盯了半天,才问道:“你、你如何晓得?”

那位开示师不吭声,也把眼睛盯着梁屠夫。梁屠夫突然感觉到对方的眼光就像两柄利剑直刺得他的眼睛灼痛。最后竟然“哎呀”大叫一声赶紧把眼睛避开他的目光,赶紧用手去揉眼睛。这时开示师才哈哈一笑,捻着山羊胡,得意地说:“这点小事算什么?本恩职还知道那小子明天不会死!有人会救他!”

梁屠夫又一惊,下意识一回头,可想起刚才开示师可怕的目光,他连忙又把头偏在一边问道:“真的?”

开示师哈哈一笑,说:“小兄弟不相信本恩职么?”

梁屠夫想起上次自己堂客跟黄三儿在家里通奸被他算中,明天开香堂的事也被他算中,加上刚才他那如炬的目光,现在不能不信他了。于是点着头说:“我信你!那你跟我说,哪个会救他?”

开示师说:“天机不可泄露!你还没入本教,本恩职不能对你说太多。”

梁屠夫说:“你们是什么教?”

开示师对钟田说:“钟田,你告诉他吧!”说完站起身往侧室走去。

梁屠夫转向钟田,用询问的眼光盯着他。

钟田说:“我们是同善社神教。”

梁屠夫一听,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们万寿山帮规严得很。既入万寿山,就不可以再入其他帮派,否则就是死罪。”

钟田又说:“我们跟你们不同,你们是江湖上的帮派,我们是神教。看,”说着钟田指了指堂屋正中的三尊神像,继续说道:“我们同善社是三教合一,我们既供奉孔子,也供奉老子,还供奉释迦牟尼。我们用儒教礼节,做道教功夫,而证释教果位!入了本教,既能辟邪消灾,又能长寿无疾!不要说你们万寿山的人,就是当年的国务总理段祺瑞和大总统曹锟都是我们同善社的大护法!”

钟田的这几句话,把梁屠夫听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在浦市这块地盘上,万寿山是最有势力的帮会。当年他就是因为自己是家中独子,经常受人欺负,所以才加入万寿山。以他的阅历,他以为天下江湖惟万寿山独尊了。没想到这浦市镇上竟然还有比他们万寿山势力还大的教派,连当年的大总统和国务总理都是他们的护法。但他转念一想,还是不行,即或如此,自己也不能叛教,否则也是死罪。

钟田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问:“大哥是害怕万寿山的帮规吧?”

梁屠夫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钟田说:“我们是教会,不是江湖帮派,跟你们不是一路的。你加入我们不属于叛教,我们就像佛教道教一样,是一种教派,不是帮派,只不过我们是三教合一。你们万寿山总不至于不让兄弟们信教吧?难道连菩萨也不准拜了?”

梁屠夫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但还是犹豫不决。这时,钟田又说:“我跟你说实话吧,你们万寿山的兄弟起码有三分之一已经加入本教了!”

钟田的话令梁屠夫大吃一惊,他惊问道:“真的?”

钟田说:“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们对道友的情况是绝对保密的。而且,虽然我在这里劝你入本教,你能不能入还不一定。首先,入本教一定要有道友引领,否则本教是不收的;第二必须要善缘到了才能加入。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几个想入都入不了呢!”

钟田这么一说,梁屠夫有些急了,他对同善社的人一个也不认识,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人引领。当下竟然走过去给钟田拱手一揖,说:“兄弟,我就只认识你,就由你来引领我吧!”

“那怎么行?”钟田连连摆手,说,“我可不是一般的道友,我是乾道堂的副道首,你哪里够资格让我给你引领。”

梁屠夫恳求他说:“大哥,求求你了,事成之后,我请你喝酒!”说着把手中准备带回家当晚饭菜的一小块猪肉塞在他手中,说:“求你了!”

钟田很勉强地接过猪肉,说:“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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