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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决狱

人命

盗贼

奸情

决狱

事迹

格言

事迹

阳明子讲学。有一属官自言心切于学。只是簿书讼狱繁难。不得为学。阳明先生曰。我何尝教尔离了簿书讼狱悬空去学。尔有官司之事。便从官司上去学。纔是真格物。如问一词讼。不可因其应对无状。起个怒心。不可因他言语圆转。生个喜心。不可恶其无嘱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有请求。屈意从之。不可因事务繁冗。随意苟且断之。不可因旁人谮毁之言。竟不知审察。便随人意思处之。这些弊病。须细审察克治。这便是格物致知。簿书讼狱之间。无非寔学。若离了事物。学却是落空。

叶南岩知蒲州。有鬬者诉于前。一人流血被面。脑几裂。公见恻然。入内自捣药。令舁至幕廨中。委谨厚廨子及幕官曰。善视。勿令伤风。此人死。汝辈责也。其家人不令前。乃畧加审核。收仇家于狱。而释其余。人问故。公曰。因愤争鬬。此人不即救。死矣。此人死。即一人偿命。寡人之妻。孤人之子。又干证连系。不止一人破家。此人愈。特一鬬殴罪耳。且人情欲讼胜。虽骨肉亦甘心焉。吾所以不令其家人相近也。未几人愈。讼遂息。仁宗初临政。问辅臣。四方奏狱。不知所以裁之。如何则可。吕夷简进曰。凡奏狱必出于疑。疑则从轻可也。帝深以为然。故终仁宗之世。疑狱一从于轻。

王文正公初释褐。知江陵。狱有一囚。罪当死。公欲出之。竟夕不寐。翻勘案卷以求其生。至五更忽得生路。急趋出。引囚出狱。竟为平反。后入相。

周文襄公忱阅一狱。有囚当死。欲活之无由。反复不安。形于愁叹。使吏抱成案读之。约数万言。背手立听。至一处忽点首曰。幸有此可生。出之罪。后有人问公曰。囚皆凶恶者流。死之其罪也。公何为欲生之。公曰。曾子有言。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彼之陷于死也。岂得已耶。吾但觉悯之不暇。又何暇问其人也。

韦仁寿性宽厚。为蜀郡司法。所论囚至市。犹西向为仁寿礼佛。然后死。

张文瓘。字稚圭。摄大理寺。不旬日断狱数百事。抵罪者无冤言。偶有疾。囚为斋祷。愿亟视事。拜侍中。诸囚闻其迁。皆垂泣。其得人心如此。子四人皆至三品。时人谓之万石张家。

崔仁师按狱青州。州有谋反者。逮捕满狱。仁师至。止坐其魁首十余人。或谓其平反过多。仁师曰。治狱当以仁恕为本。岂可自规免罪。知其冤而不为伸也。万一悞有所纵。以一身易一囚之罪。亦所愿也。及敕使至。更讯诸囚。皆曰崔公平恕无枉。请速就死。无一人异辞者。

赵清献为武安军节度推官。民有伪造印者。吏皆以为当死。抃独曰。造在赦前。用在赦后。赦前不用。赦后不造。皆不死。众皆服。及知成都。剑州民李孝忠。聚众二百人。私造符牒度人为僧。或以谋逆告。狱具。抃惟坐孝忠以私造符牒。余皆得不死。京师为抃脱逆党。朝廷取具狱阅之。卒无易也。召为侍御史。卒谥清献。

梅衡湘初仕固安令。县多中贵。狎视令长。一中贵操豚蹄饷梅。乞为征债。梅为烹豚置酒。召负债者诃之。负者诉以贫。梅叱曰。贵人债。敢以贫辞乎。今日必偿。徐之死杖下矣。负者泣而去。中贵恻然。梅觉之。乃复呼前蹙额曰。吾固知汝贫甚。然无如何也。亟鬻而子与而妻。虽然吾为汝父母。何忍使汝骨肉骤离。姑贷一日。归与妻子诀。此生不得相见矣。负者闻言愈泣。中贵亦泣。破劵而去。

盛吉为廷尉。每至冬。罪囚当断。妻执烛。吉持丹笔相对垂泣。妻谓吉曰。君为天下执法。不可滥入人罪。殃及子孙。视事十二年。天下称其平恕。庭树忽有白鹊来。止其上乳雏。连年不去。人以为祥。后生三子。皆任州郡。殷棠川曰。所贵执法者。非徒曰不轻纵舍云尔。邮罚弗丽于事。必据律原情辩正之。虽微罪不妄加人。斯为执法也。

益州刘府君为连江尉。时民有冤狱。十余年未决。郡守属刘讯之。刘虚心推询。曲直遂判。及升任。直者候于建州。屏人告曰。异香数斤。聊为长者寿。发视。乃黄金也。刘谢曰。君事本直。我为直之。非私君也。敢以公事受私赂乎。坚辞不受。后二子原父贡父。皆致高位。

湖州姚秋农先生。已未元旦。其同郡某梦至一官府。闻喧传曰状元榜出矣。朱门洞开。两绯衣吏擎二黄旗出。旗尾各缀四字曰。人心易昧。天理难欺。醒后。亦不知为何语。及胪唱。姚为第一。人有以此梦告之者。先生思之良久。瞿然曰。此先世高祖某公语也。公提刑皖江时。狱有二囚。为怨家所诬。陷死罪。公按其事无左验。将出之。怨家献二千金。请必拟大辟。公曰。人心易昧。天理难欺。得金而枉杀人。天不容也。屏不受。卒出二囚于狱。旗尾所书。得无是欤。呜呼。公庭词组。而天听式凭。百年后。卒使其云礽享大科之报。司民命者。亦可以兴矣。后先生厯官至大宗伯。谥文僖。

钱即为睦州理官。会有大狱。久不决。部使以宿怨檄即往。挟荐牍动之。意在罗织也。即曰。吾甘老冗选中。岂忍杀人媚人以博一荐乎。狱皆平反。

向敏中在西京。有僧暮过村家宿门外。夜有盗踰墙。扶一妇人囊衣而出。僧虑祸亡去。忽堕井。则妇人已为盗杀于井中。主人搜得之。执诣县。僧不能辩。自诬服。敏中以赃不获致疑。密使吏出访。吏入村店。店妪问僧狱何如。吏绐曰。已笞死矣。妪曰。今获贼云何。曰既定狱。虽获贼亦不问也。妪曰。言之无伤矣。此妇寔村中少年某所杀也。吏就掩捕获之。按问具服。并得赃。僧始得出。

雍泰知吴县。民有妾亡去者。妾父讼民密杀其女。匿尸湖中石下。已两月。召讯之。民曰。妾逃两月。踪迹莫知。妾父胁财。始知死所。泰使人视其尸。讯妾父曰。彼密杀汝女。汝安知匿于石下。此又岂两月尸耶。此必非汝女。汝杀他人女。冀得赂耳。一拷而服。泰后仕至尚书。

典吏王宗。妾被杀于舍馆。尚书周用发河南司究问。欲坐宗罪。宗云。闻报而归。众所共见。且是妇无外行。何为杀之。覆讯终无异辞。既数月。都察院檄御史杨逢春会审。杨示约二更时鞫王宗狱。如期鞫之。猝命隶云。门外有觇视者。执以来。果获两人。甲云。彼挈我伴行。不知其由。乃舍之。严究乙乙具服。言与王宗馆主人妻乱。为其妾所窥。杀之以灭口。即置于法。而释宗。杨曰。若日间则观者众矣。何由踪迹其人。人非切己事。肯深夜来瞰耶。由是咸称明公。一时声振都下。

元绛字厚之。摄上元令。有甲与乙被酒相殴。甲归卧。夜被盗断足。妻执乙诣县而甲已死。绛遣其妻曰。归洽而夫丧。乙巳服矣。阴使人蹑其后。望一僧迎之私语。即捕僧。遂得奸状。一邑称神。

朱文公知崇安日。一大姓风水甚佳。有奸民利之。潜埋石碑于土。数年后。突以强占为讼。文公亲临踏勘。去其浮泥。验其故土。则石碑出焉。碑上所刻。皆小民祖先名讳。遂信之。断还小民。后隐居武夷。偶过其地。微服往观。则小民冢已修治。问士人皆云葬后大发。但埋石霸占。天理不胜地理耳。文公知误断。取笔题其墓道曰。此地不发。是无地理。此地若发。是无天理。是夜雷电交作。大雨如倾。比晓坟墓悉毁。变成一潭。

钱若水为同州推官。有富民失女奴。其父告于州。言富民殴毙匿尸。委禄参审理。而禄旧与富民有仇。乃严刑勒招。富民诬服。遂申详富民父子同杀。弃尸大河不得等情。独若水迟疑。禄参语侵之。若水争曰。我治之民。父子皆坐重辟。岂不容我熟察耶。又越旬日不决。知州亦有言。若水终不为所夺。再数日。私禀知州曰。某捐赀访女奴。今得之矣。知州立释富民。富民感恩至钱公处谢。拒而不纳。乃遶垣啼哭。归写钱公神主供养。知州欲据宴奏闻。钱辞曰。吾初心止图伸冤非为爵赏。且朝廷闻之。如禄参何。知州叹服。后太宗访知其事升钱为制诰。进枢密。黜禄参。

王平字保衡。为许州司理参军。里中女乘驴早行。盗杀诸田间。褫其衣而去。驴逸。田家收得之。吏捕得驴。坐以杀人。平疑之。以状白府。州将不听。趣令具狱。平持益坚。守怒曰。掾懦耶。平曰。坐懦而奏。不过一免耳。与其阿旨以杀无辜。又陷公于不义。较其轻重。孰为愈耶。州将不能夺。后数日。河南移逃卒至许。勘之。乃寔杀女子者。田家得雪。平官至侍御史。五子俱显名。

景泰时。王得仁为汀州推官。值邓七作乱。朝廷出师讨之。将帅欲滥杀邀功。得仁力辩其诬。悉焚乱籍。全活数千人。生子夔中状元。位至尚书。

张文规。字正夫。高安人。为英州司理。真阳县民张五。同贼数辈盗牛。里人胡达朱圭张运等。率保伍追捕之。羣盗散走。独张五拒抗。达击杀之。余盗既脱。反以被劫告县。县令吴邈。尽收圭达等十二人送狱。劾以强盗杀人。鍜炼备至。皆自诬服。圭运病死。既申府。事下司理。文规察囚词色。疑不实。一问得其情。又获盗牛党以证。狱具。胡达以追盗杀人杖脊。余人皆予杖罪。冤狱遂平。不踰年。吴邈呕血死。文规后感疾沈困。恍惚至一大殿。殿上垂帘。闻其声。乃审吴邈事也。文规悉以寔对。遥见吏抱所判文书出。纸尾示之。有添一纪三字。文规遂寤。后以通直郎致仕。年七十八矣。梦羽衣人来曰。向增寿一纪。公在英州尝断妇人曾氏斩罪降作绞罪。又添半纪。殷棠川曰。民命至重。推鞫稍忽。误入人于死。犹有阴谴焉。吴邈邀功诬盗。忍戾若此。使无果报。岂天道梦梦耶。非文规平反。十二人无生理矣。斩绞等死耳。于不可生者俾全其首领。神明亦默佑之。彼以轘磔为快。甘效屠伯者。独何心哉。

高公材为浙江黄岩县时。有显者夺民山。民讼之。公批牍尾曰。一片青山一片金。百年人有万年心。鸿沟未必常为限。倏忽浮云变古今。又曰。踏遍青山山转峩。问山不语奈山何。若无山下累累冢。料得争山人更多。显者闻诗惭而还之。

聂以道宰江右。有一人早出卖菜。拾得至元钞十五锭。归以奉母。母怒曰。得毌盗而欺我乎。况我家素未有此。一旦得之。必有奇祸可速送还之。子依命携至原拾处。果见寻钞者至。即以付还。其人反诈谓曰。我原钞三十锭。汝奈何藏其半耶。争不已。相持控于聂。聂询得实。判曰。失者三十锭。拾者十五锭。非汝钞也。可自别寻。以其钞给贤母养老。闻者咸谓赏得其当。

李杰为河南尹。有寡妇告其子不孝。子不能自理。第云得罪于母。死所甘也。杰察其状。非真不孝者。谕妇曰。汝孀居止一子。今寘之死。能无悔乎。妇曰。逆子复何惜。杰曰。审如此。可办棺来。盛儿尸归。寡妇既出。杰使人觇其后。则一道士迎问于门外。妇曰。事完矣。顷之舁棺至。杰犹冀其或悔也谕之再三。妇执词如初。而道士仍伺立门外。杰令擒道士。一问承伏。盖道士与寡妇私。为儿所制。欲杀之耳。杰命释其子。杖杀道士。

江阴有宦家女。自幼纳采。及长。其壻产业渐消。宦欲悔婚。壻家讼于县。县令郝公劝之如初。宦固请别适。郝公曰。若从尊意。须断银三百金与彼。然后令其别娶乃可。宦依断输银入帑。郝公曰。此出吾意。未知令爱如何。必须面质成招。女与壻遵谕到案。郝厉声曰。夫妇大伦。缙绅望族何得悔盟伤化。前虑壻贫。今有三百金。不贫矣。即留入后衙完配一月而出。闻者快之。后郝子孙皆贵。

秀水朱少宰国祚。为人平易慷慨。一日两公子行街。暑月张盖。家人不检。误触店蓬破碎。相与争竞。适少宰轿过。店主人泣诉。少宰即借坐人家。命仆呼张盖二人。并持竹篦来。各责三十。慰其店主人而去。

陈睦提点两浙刑狱。杭有富户某。其妾沉香浣衣井旁。适嫡子堕井死。嫡素妒。诬沈香挤之。讼于睦。睦不察。如愬具狱。既而廉访得实。思翻案。恐为巡按所黜。遂杀沈香。后睦还京师。闻有邢道人从仙人游。言人祸福如见。叩以未来事邢不答。退语睦所亲曰。如沈香何。睦闻之。震汗累日成惊癎而死。

龚佥事一日升堂理事。忽狂呌下阶。若被人殴执状。喊曰。某太守大人。某推官大人。幸少宽我。口喷鲜血。徧体皆有青瘢。时布政吕公与公善。特过问之。龚变声音言曰。我乃某人。为某郡太守又此某公为推官。其时龚为同知。郡有囚。为龚某故入重律。因而死者四人。彼等不甘。诉之上帝。得请摄治。某等先被逮。冥官讯鞫。当时此狱。实龚独主之。某二人不过失阅实耳。彼系首恶。岂容漏网耶。言讫。又大呕血。少间死矣。

欧阳遇为大理寺卿。有溧阳令余绍卿坐事系狱。罪不当死。而遇因私雠坐以死。人皆称其冤。未几遇晓起。忽见绍卿来索命。自后行住坐卧。莫不相随。遇心悸。至庐山九天采访使者观。设坛解谢。初夜即见绍卿在侧。明旦投心词。俯伏间。被数鬼擒掷殿下。发狂大呌。流血被体而死。

广州黄同知。夫妇同抱病。异榻而寝。其妻梦吏执公文自变量卒持锁揭帐。如擒捕状。俄闻吏唤曰。非也。遂过对榻曰。是也。夫妇同惊觉。述所梦若合符节。黄曰。我必死。我招安洞夷。多杀无辜。今日吏人之来。正为此案。逾日果死。

施大中病革之夕。语妻子曰。吾寿本永。因昔年任某县时。错断一囚于死。削寿一纪。近谋夺一孀妇产。又吾兄早世。有侄贫苦我不照拂。致其仳■〈亻离〉不堪。上帝以我欺孤虐寡。又削寿一纪。今禄籍已尽。不能再生矣。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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