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一转,已具杀伐之气,所谓‘雷霆风雨’、‘矛戈纵横’的气势,或许到今日,她才算真正理解了。
想那嵇康当日于刑场之上含恨操琴,心中郁愤自难评说,可向来顺风顺水,养尊处优的自己,又如何来体会这份心境?难怪她总也弹不好广陵散,难怪即使曲调再熟,师傅也只是闭目摇头,说一句“不对不对,感觉不对。”
原来如此,她忍不住皱眉冷笑,侧目望了一眼身旁的陆长安,自己应该感谢他吗?感谢他给了自己这样的心境?感谢他让自己理解了广陵散?!
不是,不是!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一辈子都不去理解,一辈子弹不好琴,一辈子都听师傅那句‘感觉不对’……
陆长安,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铮”!猛然间,琴音骤停,琴弦跳起,在她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琴弦断了。”低头看着躺在琴上的断弦,她说。
“我帮你上弦。”弯腰伸手,他企图将琴抱起,却被沈清夏一把扣住了手腕。
“你可想好了?”她问,却没有抬头。
“什么?”陆长安身体一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想和我谈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轻轻抽回了被她扣住的手腕,陆长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我想好了。”
“那就说吧。”趁着我这股恨意,趁着我着这股怨气,趁着我这股不平,也趁着我这股勇气。
“清夏。”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陆长安稍稍犹豫了一下,说,“我们离婚吧。”
“还有呢?”深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心痛,她问。
“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会向法院递交申请,我也会搬出去,反正只要分居时间到了,这个婚姻也就自动解除了,只不过……稍微费点时间罢了。”
“你决定了?没有任何转圜了?”
“是。”
是!他答的倒是干脆!如这断弦一般干脆!抬起头,她狠狠地望着陆长安,不是留恋他的身影,只是要看清楚,他的这份决心是哪来的?他的这份干脆是谁给的?!看着看着,却落下一滴泪来,滚过脸颊的伤口,留下一抹鲜红。
“你的脸怎么了?”突然发现的陆长安急忙问,不过马上他就明白了,“定是那琴弦割得,我去拿酒精。”
“不用了。”摇了摇头,沈清夏看着他,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眼神,“你走吧。”
“走?”陆长安愣了愣。
“你不是要搬出去吗?那就搬吧。”她说。
“你……”这是陆长安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沈清夏宁愿等着自动解除婚姻,也不同意离婚。事实上,什么搬出去,什么递交申请,不过都是自己为了逼她离婚才说,一直以为,依沈清夏的性格,一定会同意马上离婚,可是她居然说,让他搬出去?难道这一次,是他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