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絮那晚偷偷从家里后院的狗洞爬出来以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顺着以前有点熟悉的方向大步朝有灯光的地方走去。
其实,柳絮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天大地大,爹爹人脉广,如果留在城内,估计几天就被抓回去了,如果出城,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去投靠。
经过她的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地方,京城,她打算去京城。去找齐孝义,去告诉他,她不要嫁给他,让他退婚。
虽然这晚上家家户户里头早就关灯闭户休息了,但是繁荣的夜市依然人来人往,灯光依旧璀璨如花。柳絮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挪去,终于找到一家还未打烊的小客栈,现在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关闭了,只好先休息一晚上在想办法雇一辆马车赶往京城。
她担心第二天爹爹发现她不见了,把她堵在城门口,所以不敢真正睡着,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便起床。问清楚店小二去哪里雇马车以后,便结账匆匆向驿站走去。
尽管天只有微微亮光,可是街上许多商铺已经开门了,特别是卖早点的,卖菜的小贩,叫卖声,吆喝声,显得十分热闹。
柳絮在各色早点面前流连,各样早点买了一些,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自己买过东西,一直以冒了一个笑话,她买一个玉米糕团竟然拿一张一百两银票给人家,这大清早刚刚做开门做生意,怎么有钱找,小贩头疼了,小哥,你先去商行兑换小额的碎银再来吧。
柳絮尴尬的满脸通红,只好问路去商行,在商行门口等待有人来开门才去兑换银两。
柳絮遇人就说自己上京城求学的,人们对读书人都比较尊敬,加上她皮肤白皙,穿着男装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风流倜傥的读书人风范,虽然比同龄男儿较为娇小瘦弱,如果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她是女儿身。
柳絮在驿站单独租了一辆马车去京城。本来他想和别人合租,倒不是因为钱不够,而是害怕独身一人,如果车夫想谋财害命,那么她就求救无门了。但是因为想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实在不适合跟几个大男人同挤一辆马车。
赶车的大叔是一个姓郑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因为常年在外奔波,皮肤黝黑得发亮,脸部线条较刚毅,眼睛炯炯有神,整个人看起来很慈祥。他看出了柳絮的顾虑,便对柳絮说道,“小哥,你第一次出远门吧?你别担心,我们都是去到目的地在给钱的。我在这驿站做了几十年的马车夫,从这儿去京城的路上,大大小小的店家谁不认识我?我怎么会害你呢?”
柳絮见对方说破她的想法,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故意粗着嗓音说,“郑老伯,我确实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
“不要紧,出门在外留个心眼是好事。”郑老伯摆摆手示意他不在意柳絮对他的猜忌。
他们的马车刚刚出城不久,就有人拿着柳絮的女装画像,到城门口询问守门的官兵,是否有见过此人出城。
这显然是石岩的手笔。当日送柳是泉离开后,他就找人画了上千张柳絮的画像,分派给武林各大派有交情的人,并且声称是自己的妹妹走失了,如若谁能找回她妹妹,重重有赏。
一时间,江湖就兴起一场寻人热潮,据说是江南第一剑的石岩的妹妹走失了,能够找到其人的赏银五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石岩只好拿出这一招。
石岩本人也前往各地打探消息,甚至找人画了柳絮男装的画像去客栈码头甚至妓院一家一家的询问,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柳絮却还是毫无音讯。
这柳是泉认为柳絮恐怕早已经凶多吉少了,几乎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头发。哎呀,可怜天下父母心!
柳絮出城后不久,在一个高高飘起的用白布上写一个大大的“茶”字的简易狭小茶棚里,车夫提议停下来让马儿加点草料,顺便喝茶在赶路。
正在喝茶的柳絮发现这一个小小的茶棚突然来了许多带刀佩剑的江湖人士。柳絮不自觉地低下头偷听他们谈话,听到她他们的谈话,似乎在找一个女子。
坐在她旁边桌子的两人中,其中一个人说,“大哥,你以前听说过这江南第一剑石岩有妹妹么?我从来没有听说,现在却冒出一个走失了的妹妹?”
另外一个男子回答说,“我也没有听过,别管那么多,反正只要照着这画像找这个女子,便可以得到五千两赏金,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他悉悉索索、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如果柳絮回头看,一定知道那人不正是她吗?
背对着那说话的两兄弟喝茶的柳絮听到“石岩”,“走失的妹妹”这几个字眼,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连她双手握住喝茶的杯子掉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都没有察觉。正在喝茶的人大都是习武之人,内力耳力自然比常人好,一点风吹草动都清清楚楚知道它的来源,他们纷纷看向柳絮这一边,柳絮怕他们认出自己,连忙把头抬得更低,缩着肩膀,外人看来就是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与柳絮他们相隔几个桌子的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原来是一个酸书生!”江湖人素来看不起读书人的酸腐样,什么之乎者也一套的说辞令人最反感。读书人也经常抨击江湖人为莽汉。他们看到柳絮的反应自然而然当做是书生害怕江湖的打打杀杀。
刚刚去给马儿加草料的郑老伯走到柳絮所在的位置,看出了柳絮的异样。连忙问,“小哥,怎么了?”
“没……没事,郑老伯,你快点喝茶吧,喝完我们好赶路。”柳絮神色显得很慌张,她害怕再待在这里,会给人认出来。她总不能告诉老伯,他是离家出走的,现在整个武林都在寻找她吧。幸好她聪明,早早就换上了男装,不然早就给识破抓回去了。
她提起茶壶给郑老伯加满茶水,又给自己满一杯,然后稍微转身,趁大家不在意的时候偷偷将茶水倒在地上,待脚下的泥土因为茶水的浸润时候,她伸手抹一点泥土在脸上。柳絮以为自己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的,却不想早就被坐在茶棚外围的几个面带煞气的黑衣人一丝不漏地看在眼里。
在天色接近黄昏的时候,柳絮的马车在一个小镇上停下来,据郑老伯的经验,过了这个乡镇就没有可以打点住宿的地方,所以今晚必须住在这里,顺便买些干粮。
这个乡镇虽小,但是酒楼茶馆当铺商铺林立,到处呈现一派繁荣的景象。落日的余晖照在这个小镇上,使整个镇上的屋舍披上一层朦胧的神秘色彩,柳絮拎着她的小包袱,眯着眼看看夕阳,再看看正在卸马车的郑老伯,这情景怎么那么相似?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真的好应景的诗句!才从家里出来就想家了,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
爹爹的年纪大了,自己这一走,是不是把她气病了?
他一定亲自去求小雪花来找自己吧。虽然曾经没有见过她,但是也有所耳闻。
以前他都是不喜欢小雪花的,这次为了自己却不得不拉下脸来求人,真是难为父亲了。不知道红樱和碧桃有没有想自己,爹爹有没有责罚她们?
不知道小雪花去哪里找自己,要不做个记号等她来,然后和她一起去京城?还是算了吧,她一定会把自己带回家交给爹爹的。
郑老伯下了马车,再将马儿拉到马厩拴好,加了草料给它吃,出来回头发现柳絮还在原地发呆,那眼睛似乎带着泪光,心里想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娇气成这样。走过去对柳絮说:“小哥,想家里人了吧?”
柳絮不好意思,脸色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根,揉揉眼睛,趁机把泪水擦掉,“没有,是有沙子进眼睛了。”
这车夫也没说破,抬脚就往客栈走去。
柳絮定了一个房间,在吩咐将饭菜送至房间里面,再送来洗澡水。自从家里逃出来,都没有好好洗漱,吃的都是干巴巴的干粮,所以这顿她吃得相当惬意,尽管这小客栈的饭菜不算精致也不算难吃。用过饭,小二刚好抬来洗澡水,柳絮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新衣服,在故意把脸色弄成蜡黄色,加粗眉毛,竖高衣领,拿好零钱,和郑老伯打声招呼便出门去了。
刚刚从客栈大厅走上楼的路上,她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长得十分小巧可爱的姑娘再和同桌的一个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的小姑娘说起大街上的所见所闻,圆圆脸的姑娘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向往地看着粉红色衣裙的女孩,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这令柳絮也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