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几天,岳青萍的伤势好了许多,现在睡觉时不必一直俯卧了,可以短时的右侧卧。肖泰林高兴地说:“很好,这样我就可以带你出游了!”
岳青萍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去哪里?”
“去看看我们的大草原,在草原上,花海、羊群、骏马等一切,都会让你精神百倍的!”
“好。听你说来,我真想现在就去!”
“再等等好吗?一是你的身体再硬朗一些,二是我得安排一下!”
又过了几天,肖泰林对岳青萍说:“咱们得走了。离开家很久了,我父亲来信了催我回去,你和我一块走,让我的家人见见你!你们进来!”
这话说完,两名侍女外面进来,肖泰林对他们说道:“你们收拾东西,要紧的东西一样也不要落下!”
岳青萍说:“我的那个布包呢?”
“在这里。”肖泰林指着一个盒子说:“你看看,东西全不全?”
岳青萍打开盒子,里面的排箫、血染的曲谱和一把匕首,一样不缺。
肖太林说道:“那本书被血水染了,你还留着吗?再买一本不行吗?”
“买不到的,这是一个朋友手抄给我的!”
“哦,谁啊!”
岳青萍没说话。肖泰林看着她,不再问了。
大门外停着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岳青萍本想自己上车,肖泰林怕她的动作牵动伤口,就把她抱起来上了车,放在车厢内。然后自己也进了车厢坐下。
马车和二十人组成的卫队出发了,肖泰林见岳青萍望着她,说道:“怎么了?不习惯和我同坐一辆车?路很远呢,我怕你受不了路途的颠簸,也好随时让他们把马车赶得稳一些啊!”
“我们去哪里?”
“中京!我们去大辽中京!”肖泰林语气流露出骄傲
马车走得并不快,岳青萍看看随行的卫队,问道:“你的侍卫怎么都是髡头啊?”
“什么?你说什么?”肖泰林没听见过“髡头”这个词语。
“髡头啊,就是把头上大部分的头发剃掉,留下一部分。”
“啊,你说这个啊!春天,我们草原上的风沙很大,而且又缺水,为了保持干净,就留这样的头发。怎么了?很奇怪吗?”
“在我们那里,只有不到十岁的孩子或者罪犯才会髡头,当然也有人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人的。”
“哦,说来听听!”
“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一个男子妻妾三个。男子死了,正室把压抑多年的愤恨抒发出来,她下令让两个小妾陪葬。为了不让男子在黄泉路上认出两个小妾,正室就让人把小妾的头发剃掉了,还把她们的脸给了黑色的桐油。”
肖泰林听了哈哈大笑:“是吗?如果我纳妾,你会这样对待他们吗?”
岳青萍把头扭到一边,心说:“他怎么和赵麟一个德行?”
岳青萍嘴里说道:“你纳妾和我有什么关系?”
“唔,别回避我的问题嘛?”
“请你下去吧!”
“呀,生气了!好,我不说了。我这是逗你玩的!你还想问什么?要不这样赶路,时间太漫长了!”
“那好,你可不能再胡说了!”岳青萍扭过头,笑道:“你们部族的女人也髡头吗?”
“我们部族的女人在嫁人之前,也是髡头,嫁了人就开始蓄发,等头发长长了就把它盘在头顶上,戴上冠帽。”
“那你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
“我以前也是髡头啊。自从十六岁去过中原,看到中原的男子留长发扎扎巾戴帽子,觉得你们那样好看,就和父亲说蓄发。一开始父亲不同意,但是他拿我没办法,所以我也是长发。其实,我也觉得女孩子自小把头发留起来梳各种发髻,戴簪环首饰更好看!”
“肖挞凛是你什么人啊?”岳青萍冷不丁地问。
“这你也知道!他是我的祖父,我父亲是北府丞相肖排押。”
“怪不得。”岳青萍顿了一下,说道:“你到代州干什么去了?是刺探军情吗?”
肖泰林笑了:“女孩子太聪明,可会短命的哦。”
“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啊!”岳青萍淡淡地说。
“怎么会?你不也是放了我一马吗,尽管那一刻你猜出我是什么人了!”
“你说我们是朋友的,我怎么可以对朋友动杀机呢?”岳青萍微微一笑。
“是啊,我也拿你当朋友啊!”
“那你怎么叫了一个中原人的名字?”
“我原来的名字不是这个,只是我仰慕祖父,就给自己改了一个和他相近的名字,希望自己将来能像祖父那样报效国家!哎,对了,你为什么会把玉佩给肖一烈呢?是向他求救吗?”
“不是,那时候我有个仇敌,他说要拿我的头去祭奠他的侄子,我向肖一烈求救,只是希望他能够保全我的身体,而且不会暴尸荒野!”
“那一刻你害怕吗?”
“不怕,因为怕也没有用。我必须那么做!”
“你的心太硬了,硬得像铁!”
“不说我了,你给我讲讲你们部族是如何兴起的吧?”
“你想听,好,我就讲给你听。我的祖先是东胡鲜卑柔然部的后裔,太祖皇帝叫耶律阿保机!”肖泰林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岳青萍慢慢地睡着了,肖泰林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岳青萍喘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变成俯卧的睡态。由于牵动了伤口,她皱了皱眉。过了一会,从岳青萍的闭着的眼睛里留下了两滴大大的泪滴。
肖泰林心里一动:“她到底怎么了?她到底为谁这样伤心?她想家了吗?”他把手伸出去,想给她擦干眼泪,又怕惊醒她,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几天后的傍晚,队伍走到一个土包前面,土包上插着一根高高的木杆。木杆上有许多五彩的布条转圈拉下来,固定在土堆上的石头上。土堆不远,有一小队军队正在迎候着他们的到来。侍卫首领过去和他们交谈了一会,就看见那些人抬过来一些东西,卫队首领点了十几样,装到随行的大车上,那一小队军队就带着剩下的东西撤离了。
肖泰林命令就地扎营,岳青萍从车上下来,看着侍卫们埋锅造饭。肖泰林在一边无所事事地看着。岳青萍向土堆走去,肖泰林也跟了过去。
岳青萍好奇地问:“这土堆是做什么的?”
“这叫做敖包,它的作用可多了,集散地、祭祀地点或者路标都可以”
“哦,草原上有很多吗?”
“是的。每个部落都有,每一片草原都有。”
岳青萍对着拜了拜。肖泰林在旁边微笑:“你这人难怪人人都喜欢。要是一般人断然不会像你这样。”
“我这叫入乡随俗。希望你们的神仙能够保佑我平安。”
一缕烤肉的香味飘了过来,肖泰林说:“晚饭准备好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回到帐篷那里,侍卫在地上铺好了一块帆布,上面摆满了奶茶,奶饼和烤肉等,还有奶酒。肖泰林扶着岳青萍做好,自己拿出一柄小刀把烤肉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放到岳青萍面前,岳青萍正在发楞,肖泰林又递给他一双筷子。
青萍吃了一块烤肉,忍不住地赞道:“好香啊!从来没吃过这样鲜美的羊肉了!”
“有你吃的!不过现在你不能多吃,你的肠胃太弱了,还是多吃些奶粥吧!”
“嗯。”岳青萍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嗯,这比烤肉还要好,我爱吃这个!”
肖泰林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在一旁吃饭的侍卫们也笑起来。
岳青萍不好意思地放下碗:“我是不是很可笑?”
肖泰林笑着说:“才不是呢!我们笑是因为你和我们不见外,侍卫们都很喜欢你。”
吃过饭,天气很凉爽,月亮从东那南面升起来,一个侍卫突然唱起歌来,然后其他人也渐渐地加入了。粗犷高亢的嗓音,婉转回旋的歌曲,在草原上远远低传了出去。岳青萍听不懂他们唱什么,但是她觉得很好听,心里很爽快。她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片平静。
肖泰林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她,见她的神色安详,嘴角带着微笑,心里的一团火苗升了起来。他想做些什么,可是又不敢,心里咚咚地敲起了鼓。
等侍卫们唱完了,岳青萍问道:“他们唱的是什么?”
“是牧歌。他们不打仗时是牧民。从春天开始,他们追逐水草游牧,每到太阳快落山时,他们就唱起牧歌,赶着马群、羊群和牛群回家。他们回家的心情急切,因为女人和孩子在盼着他们回家。”
“那样的生活很美,是不?”
“嗯,你喜欢吗?”
“喜欢。”
“那我给你唱一个!”肖泰林站起身来,开始大声唱起来。他的声音更加高昂,声音里充满了热情与渴望。岳青萍听不懂他唱什么,只是也想忍不住想和他同声歌唱。周围的侍卫又开始一个个地加入了。他们的声音如同风暴一样,吹得篝火呼呼作响。
夜深了,有几名侍卫去周围警戒,其余的侍卫们开始休息,他们露天而卧,枕着自己箭囊睡着了,岳青萍也进了帐篷,肖泰林给他整理好床铺,对她笑了笑,就出去了。
岳青萍透过帐篷的缝隙见他坐在垫子上,一动不动,就倒下睡了。她哪里知道,肖泰林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