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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上元之夜皇宫处处灯火通明,虽然往摘星台去的并没有什么人,但是穆玉茗依旧紧张的心跳加速。她靠着人少而阴暗的地方小步跑着,一手捂着胸口,总感觉自己喘气的声音大的吓人。她比预先想好的时间要早,木雀已经和她母亲待在一起有大半个时辰了,她今晚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安。她们动作必须加快,如果在这个时候皇后或者是谁传召,却没找到她们……那可是大大的糟糕了!

摘星楼当初是由一位极擅天文与机关的人建造,主楼里有一个巨大的沙漏,周围围着很多不同规格的计时器,位置依照天象所摆,代表天人合一,延绵上天的福泽。但这些沙漏自大至小流动一个轮回就是一年,到了每年上元佳节祈福之时与沙漏联通的开关打开,摘星门才能被外面的人打开,不然在平时,是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所以守着摘星楼的侍卫也不多。平时关押着犯了错的皇室直系亲属,让他们再里面摘星楼里日夜祈祷,弥补自己的错误。而食物则是由楼外的一个小洞送进去,触动机关,便将篮子里的饭菜勾住拽到楼上,当食物被取走,机关再度落下。可谓天衣无缝。

摘星楼后面是一片花园,穆玉茗悄悄的靠近,果然发现只有摘星楼的大门有人守着。木雀说那位在曾在宫中任事的老人说她曾在宫中侍奉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后墙有一块机关,触开之后便得暗门,然而这个暗门也是在摘星楼大门开着的时候可以打开。摘星楼里机关甚多,但是知晓之人大多已死,所以暗门之处并没有人守候。

穆玉茗也没打算进去,只是在外面学了两声布谷鸟叫,催着木雀快出来。可是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她便只好打开木雀说的暗门,潜了进去。为了不引起响动,就连头发上的珠钗和脚上的鞋一并除了放在暗门之外。

她来到摘星楼第二层的一个阴暗的内室,推开一间房门,只见里面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与木雀相对坐着哭泣。木雀看见人来了,就把穆玉茗引了过去。

那女人就是曾经享受荣华富贵的醉眠公主,公主生木雀之时还年轻,现在也才几年,年纪并不大。可是现在看起来却苍老非常,一点当初的美丽踪影都找不到了。

“你便是帮助木雀来看我的?”醉眠公主抬头问,“你快些带她回去,当初木雀出生之时我便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现在来看我,我也不会再认这个女儿了。”

穆玉茗知道公主是怕她们危险故意赶她们走,便安慰木雀,说道“来日方长,以后还是有机会来看的。今晚我心中总有些不对,怕是要出事,先出去吧。醉眠公主您多保重,我们走了。”

“王妃!”木雀哭得没了力气,也不愿走,哪个做子女的能看见自己的母亲变成这样。

那醉眠公主身体看似极差,缓缓悠悠的躺倒床上,房间里散发着霉气,也不知多久未见天日了。她眼神灰暗“这摘星楼如此美丽繁华,建造的时候废了多少人的心血?可是终究不过是囚禁皇室子嗣的地方罢了。这荣华富贵可以给你一切,却也可以夺走你所有。木雀的孪生兄弟,就死在这摘星楼。他还那么小,躺在我怀中一动不动。而被我害死的那夫君,如今连魂魄在何方也寻不着。我如今见过了你,便也没活下去的理由了。如果我还活着,你便还是想来看我,我迟早连你都要害死。王妃,你带她走吧,望你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从此之后我便了无牵挂。”

木雀哭着不愿走,醉眠公主气的咳嗽起来道“你这是要害死用性命来冒险的王妃吗?!”木雀这才与穆玉茗走出去,只听见房间里的醉眠公主声音传来“无情最是帝王家,王妃千万要保重。”

这边皇后已经跟着人往摘星楼去了,问了门口的侍卫却说无人进去。秋官人押解着,皇后此刻是非要抓到她的把柄不可了,便绕着摘星楼找起来。从不凑热闹的绢妃也远远的跟着,她身边的丫鬟眼神好,就凑到她耳边说看见后墙之处放着王妃的发饰鞋子。绢妃惊的一抖,她知道这摘星楼多机关,想必穆玉茗是进去了。

她悄悄的拽拽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的百灵和茉莉,把她们唤道一边。“你们可是宸王妃的丫鬟?”

两人点头,绢妃道“你们现在去前殿唤宸王回来,等他出来之后再告知他你们王妃出事了,让他速速去皇后的璟瑄殿!此事关系你们王妃的性命,不可耽误。”

百灵茉莉一听才知道事情不得了了,连连点头往前殿去了。

穆玉茗和木雀快步跑了出来,摘星楼正中的沙漏开始敲响了机关,一下一下如同催命。两人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不容易跑出了暗门,在暗门关上一刹那,便看见皇后带着被捆起来的秋官走了过来,穆玉茗惊的双腿一软,跪倒了地上。侍卫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将两人捆了起来,皇后脸上狰狞道“竟然赶擅闯禁地!把她们押到璟瑄殿!”

木雀一路上脸色苍白,穆玉茗小声道“这事我自会处理,你别急着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到了璟瑄殿,穆玉茗和木雀被人在腿弯处狠狠一踢,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皇后做在自己的凤位之上怒道“你身为宸王妃竟然敢私闯摘星楼!那里可是关押前朝余孽的地方,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难道是因为你父亲胡作非为,而你也不将皇室重罪放在眼里?!”

穆玉茗做出怯懦的样子哭道“皇后赎罪!皇后饶命!臣妾并没有这意思,我只是先前祈福的时候看见摘星楼里机关精巧奇妙,所以想进去一看!不成想刚沿着那墙壁走,就不小心碰开了暗门,一时好奇才进去看了一看。可使臣妾立刻就出来了,并不敢造次!请皇后饶了臣妾这一次。”

皇后站起来,被人扶着,缓缓走过去,抬起穆玉茗下巴,穆玉茗努力保持镇定,不敢有一点动摇。皇后看不蹊跷,便甩了她一个巴掌,将穆玉茗打的趴到地上。冷笑道“你能不知道这摘星楼是重要之地?!定是你那父亲有什么不得告人的秘密!今日你不招可知私闯摘星楼是何罪?也不要紧,伤不了你性命。你是王妃,不过是斩去手足罢了!”

旁边的秋官一听这话,脸色青白,惊的浑身发软跪到了地上,她只当被抓住了最多是杖责罢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严重!“皇后娘娘,您饶了王妃吧!是奴婢多嘴!”说着便自己开始掌嘴起来,哭求着。

几人将秋官和木雀拖开,穆玉茗心知今日皇后是借题发挥,势必要让她招出莫须有的罪名,好一次性就扳倒穆萧。然后再慢慢的废除自己王妃之位。她更是要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能说了。皇后让人将她压倒在地,开始用宫中的杖刑。

“唔!”穆玉茗一口咬住自己的胳膊,疼的几欲昏厥。那宫中的侍卫一棍打下去,可是用了狠劲的。她大腿之处顿时皮开肉绽。但她不能喊出来,现在皇后是不知道她们的事情,只是想借着这件事将穆萧一起拉下水,如果她不招认,最多也是教训她一下给穆家一个下马威而已。如果喊出了,木雀受不了将她是前朝余孽之女的事情说出来,那才是大大的糟糕。

第三棍就要打下去的时候,外面穿来一声呵斥“住手!我看有谁敢动她!”那穿着蟒袍的姬棠逸快步过来,一脚将那施杖型之人狠狠的踹开。他半跪在地上,将穆玉茗抱着怀中。问道“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她私闯摘星楼,我正让她招认出主谋!你推开,来人!继续打!”皇后也没想到这时候宸王会过来,更没想到宸王会为她说话。她当初将穆玉茗嫁给宸王的意思就是因为宸王势必会因为夏绿芸之事而讨厌她,到时候要除掉穆玉茗和穆氏一家人便方便的多。眼见今日这样的情形,她就更不能留穆玉茗了。

另外两个侍卫欲将姬棠逸拉开,姬棠逸反手几下便将那侍卫打趴在地。他此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见穆玉茗双腿血淋淋的样子,竟然没了理智,只想将那些狗奴才打她的手砍断!“母后请容我问她一问!”

穆玉茗缓过来一些,拽着姬棠逸的手将他拉过来道“你忍让了你母后这么多年,今日为了我惹她对你起疑不值得。你便让她打,打的舒服了,她自然会放我走。”

姬棠逸这时候却不理她,只是向皇后跪下道“母后误会了,这事原本是我的错。都怪儿臣昨日祭祀之前跟她说那摘星楼如何好玩,她今日才好奇进去的!”

“哼?宸儿,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她的性命啊。”皇后笑道“只是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罢了,私闯者断手足!我只是让侍卫将她的手足打断,好让她给以后妄图违背皇室威严的人一个教训罢了。你若是拦着,那就给她赐毒酒好了。”

那些侍卫又提着杖过来,姬棠逸此刻也不能拦了,穆玉茗也扯着他的衣物急道,让他先下去。姬棠逸却不走,道“儿臣愿意用一只手换她的手足!连自己的王妃都保不住,我也不用做这个王爷了!”

此话一出,宫殿中的所有人都震惊住了。穆玉茗也被惊到,看他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还没等她说话。皇后已经怒不可遏,道“宸儿,想必是我宠坏你了?既然你想用你的手来换,那就来吧!”

穆玉茗被人拽开,任凭她怎么喊,姬棠逸只是将胳膊放在杖责台上,那侍卫便抖着手一下狠狠打下去。这才一下,姬棠逸便疼的脸色铁青。

穆玉茗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那些人,或许是被他的狠震慑了,他是狠,对自己狠,对她也狠。让她多年来平静无波的心起了波澜还不够,让她违背了姐妹情谊还不够,让她抛弃了家族荣耀还不够,如今还让她宁可不惜自己的生命。

姬棠逸啊姬棠逸,我真是输了。穆玉茗自己挨打的时候都没有哭,此刻却哭着扑上去,挡着道“不许打了!不许打!我自己的错误我自己承担!皇后我错了!您打我吧!”

木雀此刻也受不了了,哭了起来,穆玉茗暗道不好,正要开口阻止,这时候外面走入一人。整个宫殿都安静了下了,穆玉茗抬头去看,是晚上那会见到的绢妃。

绢妃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由人扶着,缓慢的走进来,嘴角微微的笑着。

皇后道“绢妃真是稀客,平时不见踪影今日怎么来看热闹了?”

绢妃找处地方坐下,道“皇后怎么在这样大喜的日子责打宸王?宸王可是当今太子的不二人选,如今打残了,皇后最后还是自己心疼啊。”

见皇后不说话,绢妃就知道她也是找个台阶下“我刚才从皇上那里过来,皇上说他听闻摘星楼出了事情,等下就过来看看。前些日子宸王犯了错,皇上本就生气。这宸王妃不识大体,犯了大错,归根结底也是宸王没教导好,皇上知道,恐怕又要生宸王的气了。”

皇后此刻脸色也不好看,这是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却是不好说过去。她也是还希望宸王登基,自己好掌握大权……

说着她挥手让下人退下,又使使眼色让木雀她们过来扶着。她温文尔雅道“宸王还不起来,这样跪着难道还跟自己的母后置气?”

说着外面传达,皇上随人陪着来了。让穆玉茗奇怪的是,他见了绢妃,反倒是连高兴和惊讶。连皇后的脸色也没注意到。

皇上牵着绢妃,两人一处落座道“这是怎么了?是谁私闯摘星楼?”

绢妃道“哪里是这样,原是误会了,宸王妃好奇,还没走进摘星楼就被人带到这儿了。皇后大公无私,打也打了,正要发配他们回去思过呢。今儿上元佳节,本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我就再次代为求情,望皇上皇后饶了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吧。”

皇上倒也觉得没什么,便应了。

皇后心里还有不满,绢妃又道“不过为了震慑后来者,不如下令发布通告天下,杖责宸王妃之事?”

绢妃心思细腻,皇后确实也不想闹大,令皇上讨厌姬棠逸。而且通告了天下,也等于是震慑了穆萧,两全其美。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回去路上穆玉茗小心扶着姬棠逸,生怕他胳膊就此断了。那一双会演奏无数乐器的手……想着她又要落泪。她此番才知道自己是栽了,但凡是真心喜欢上一人,心里便再也不能似以前那样单纯的开心而又置身事外了。

两人上了马车,穆玉茗腿上全是伤,只能趴在木雀腿上,才不疼。

姬棠逸闭着眼睛任茉莉拖着他的胳膊,缓缓道“那绢妃心性高傲,已经躲在自己的宫里三年未出来过了。父王对她魂牵梦萦却也全无他法,今日为了你她居然特意与母后作对,你也真算是吉人天相。”

穆玉茗这才知道为什么皇上看见绢妃如此喜悦,这世间之事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不过送了一掌宫灯,却换来了如此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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