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石瓮谷外不堪受辱(一)
“娘,少白哥哥来信中,日子已经定了下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长安吗?”苏若夕待小翠收拾了身上的孝服,边整理头上戴着的白绢花边问。苏影一身素服,倚在贵妃榻上,未施粉黛,多日的劳累,越加显得脸色苍白,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古玉,递给夕儿,道:“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不能误了你的吉日,你如今大了,此番回去成了亲,也算对你爹有个交代。可怜你那未谋面的爹爹……我想在这庄子里陪你爹段日子,待来年春暖花开我再回长安吧,少白还有你舅舅舅母、祖奶奶都待你极好。这块翡翠观音是娘出世时便一直在娘身边,你把它仔细收好了,望它能佑你平安。”说着,亲手把观音戴在了夕儿的脖子上,用手揽着她的肩,轻声说:“明日就要启程,梳洗了就早些睡下吧,你的嫁衣嫁妆好在都齐备,回去清墨斋换上就成,以后,要好好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夕儿顺着母亲的头发,不舍地道:“女儿知道了,娘身子不好,早点休息吧,明年春暖花开,我和少白哥哥来接娘回去,我这就去睡了。”
目送着女儿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成人,如今就要离开自己了,当年自己出嫁时母亲未曾出来看一眼,也是一样的心情吧,太不舍,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好在夕儿总算遇到个互相爱慕的,不似自己命苦。母亲沈子琴、沈从文、花间、夕儿、少白交替出现在脑海里,大半的人生里,拥有的不一定不美好,但刻骨的却只能怀念。花间,你的世界我曾经来过,后来我发现那些短暂的交集竟然成了我的整个世界,再也住不进其他人,只愿我的夕儿能快乐地过一辈子。
次日清晨,夕儿拜别了母亲和祖母等人,带着小翠和两名小斯,就乘马车出发了,一路上欣喜、期待,冲散了与母亲的离情,小翠更是喋喋不休的念叨繁琐的礼仪,这些是苏影早就叮嘱过她的,万万出不得错,夕儿无奈揪着她的脸道:“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出不了错的。”一路上絮絮叨叨,想着马上就要和少白哥哥成亲了,又激动有害羞,才月余不见,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他的面前。
“小姐,前面马上到绣岭地界了,再穿过石瓮谷,就到长安城外了,不远处有家客栈,我们用些饭菜在走吧!”一个小厮在马车外恭敬地问道。“也好,这两天大家赶路都辛苦了。”片刻后,苏影从马车上下来,和小翠、小厮及车夫踏进客栈,马则由店小二牵去马厩里喂草料、饮水。
这是家不大的客栈,此时大厅里坐了约莫有十人,一见苏若夕进去,都惊讶地看着她,只见她穿着一身素白宫装,墨发如瀑,只斜斜地在后脑位置挽了一个小发髻,别了一个琉璃发簪,剩余披散下来,肤若凝脂,剪水双瞳漆黑如深潭,唇不点而朱,一双银色流云靴在纱裙掩映下泛着光。几名壮汉看着都不禁看呆了,哈喇子顺着嘴角而下。客栈老板是个面色和善的老者,忙引着她们至一靠窗的位置坐下,便吩咐小二赶紧的上好酒好菜。
须臾,六样荤素菜色合着一壶花雕端上桌,主仆也不客气,就着可口的菜,喝了起来,夕儿平日里是能喝上一些的,今日不知怎的,看着那花雕酒竟然全无兴致,只看着其余几人喝得倒也愉快,因着还要赶路,都不得贪杯,只小饮数杯,只觉入口甘冽,甚是解乏。一炷香之后,大家吃饱喝足,又叫店小二备了些点心,上了马车。
这马喂过草料,很是精神,一顿疾驰,很快地过了绣岭,直穿石瓮谷而去,照这个速度估计傍晚时分就能抵达苏宅了,大家都很兴奋。突然,一声嘶鸣,马开始慌不择路,车变得颠簸不堪,夕儿和小翠吓得尖叫连连,车夫拉紧缰绳,直到手掌勒出了血,眼看着就要连人带车撞上石壁了,于是,车夫手起刀落,斩断了套绳,车停了下来,马依然拼命地奔驰,眨眼不见了踪迹。
缓了口气,众人还是惊魂未定,这马是沈家庄子里百里挑一的良驹,突然癫狂不受控制,恐怕事出有因。车夫毕竟上了年纪,安慰道:“小姐别担心,我和两个小厮都是练过几年的,此时没了马车,我们也会护送小姐安全回府的,趁着此时天还未暗,我们还是快走吧!”只是还没走几步,两个小厮先慢了下来:“小姐,我们今日怕是着了道,我感觉浑身无力,要走不动了,若是有事发生,小姐你快跑,我们拖住他们。”两个小厮又走了几步竟似醉酒了般,慢慢躺倒了,车夫比较有经验,看了看,说:“小姐,他们贪杯,这是中了少量的蒙汗药,合着酒劲,估计明早才能醒。我们怎么办?”正在苏影六神无主之际,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车夫拉着小翠和夕儿快速躲到了稍远的树丛里,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脚步声渐渐近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叫道:“怎么就两个男的,女的呢?小的们,给我搜,记住,一定要抓住那女的,她们中了蒙汗药,跑不远。”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分开而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