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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周公之处管蔡诸家皆以为不忍逆探其兄之恶而弃之愚窃谓不然舜之处象虽云封之有庳而天子之吏实理所以然者正以全吾亲爱之心又使之不得少肆其恶其为家国臣民之计详而密矣人必有恻隐之心恻隐之心于亲切人必有是非之心是非之心于亲真谓之真者非独详于此也日夕周旋心术之善否见事之眀谙才调之大与小莫不毕照于我而非若他人之日月一至见其一二而未见其千万也古称知子莫若父知弟子莫若师群居终日而以知友称亦以亲比不离之故木谓蔽于爱兄之心然则舜何以不蔽四端必有随感异应举天下皆然而周公独何以得此失彼大学称莫知其子之恶责溺爱者之不明也古称诤子为贤子教以义方为贤父胤子朱启明臣民称焉尧且以嚚讼弃之见有真否之别也将谓过恶未着而其志其才有可取者知人则哲维帝其艰四凶不去于尧而去于舜人心之藏不可测度虽明圣亦有未能先为之别者奚必兄弟间而后然哉立亡国之子而求所以监之此其关系若何当何如以计之者监以亲亲之兄周公虑事之详亦可想矣若夫日后之事则所谓维帝之艰圣人之不幸也而其初之必使焉者正其才志之可观兄弟之真见今观金縢之册公之爱武王何若恩斯勤斯之咏公之爱成王何若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兄在彼犹在此者附孰人以背懿亲管所为有出于天理人情之外者而公安得逆知之窃以为监殷之举公乇自庆以为得安国之计矣而宁意其后之至此耶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孟子意或如此无取我子鬻子之闵斯之言哀而切所谓垂涕泣而道之也败露之后其亲爱之情尚如此阋墙御侮之亲而使之监我孰人焉独非圣人之至计也乎天理人情周公之所不能不过也若谓蔽于爱兄以至今日稽之古今反之人心不能以强通矣

使毕战问井地

不井田而能致天下之治者无是理也何也人必衣食有所资然后为善之心以生日夕有所事然后滛侈之念不作井田者衣食之资日夕之事返朴还淳之道去盗绝讼之原举赖于此故尝以为一井田而天下之事毕矣然自三代而下垂数千载而莫之行者何井田所以为民而亦兼以足国自秦汉而下其心于为民者能几人哉间有欲为民隐之恤久远之计者又苦于考究之不详变通之无法彼见夫天下若此其大夺富民之田以畀贫者纷纷籍籍无从下手其讲学之臣多词章记诵之士议及井田懵然不知所以行之之故或见其莫已利也因不举之以为君诵者亦有之举世相安于因循之习竟无经久之计望治之思胶柱皷瑟宜乎其卒不可行也考之后之称稽古慱识者莫如端临马氏其为井田之议谓后之君子每慨叹世主不能复三代之法以利其民使豪强坐擅兼并之利其说固正矣至于斟酌古今究竟利病则莫老泉水心二公之论最为确实其出二公之外而为之议者必能备知闾里之利病详悉然后授受可以无弊然则自周而下吏于民者举不欲知其利病也耶不知民间之利病用民之脂膏以泰之何用设官分职旁午而纵横之者何为守令之迁除其岁月有限独不可举而久任之乎污吏黠胥能舞文以乱簿书田里之一一可覩丈尺可凭或不可乱还授之奸敝无穷今则然矣井田既行之后而民犹有无穷之弊耶啇君决裂井田废坏阡陌以静百姓之业而一其志果若斯言则三代之贡助彻法将不静而一乎不反其静一之故而见夫末流之弊遂举而弃之不揣其本而齐于末端临于是为失言矣我朝丘文庄有取于苏叶之论而其言曰可于国初人寡之时为之承平日久生齿日繁之后终归于隳废程子谓天地间决无人多地少之理今之縻费五谷计当数倍吾民日夕之食而犹可以取给事可知矣随时制宜而不失先王之制历举贡助以为滕文诵孟子之所云润泽不如是也丁田相配取效于数百年之后井田以渐为之而俟其成独不可举而行之乎谓张载处之有术之言惜其要妙隐而未发吁三代行之其为日若此其久也地里举目可见量度反掌而行宁能隐之耶文庄之见亦端临之见也误之者苏叶而二公之言尤自可笑周礼遂人凡治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达于畿郑康成谓此乡遂用沟洫之法也用之近郊乡遂匠人九夫为井井间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方十里为成成间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方百里为同同间广二寻深二仭谓之涂专达于川康成以此都鄙用井田之法也用之野外县都此盖以平原旷野之地行助法以山林陵麓之地行贡法然非贡助一定于此而不易也昔朱子论建国谓必依山川形势无截然可方之理孟子若夫润泽正此意也必若塞溪壑平涧谷夷丘陵破坟墓坏庐舍徙城郭易疆陇而后可为圣王之井田将塞之平之夷之坏之易之而后为之也耶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谓圣人也而所行之事宁若此愚痴不通耶必九百亩而后井必方百里而后同不足于九夫之地百里之人同而可耕可植者弃之乎随田之广狭而为多少之受可井则井不可井则一夫二夫当之可同则同不可同则百夫千夫当之助不必野而行赋不必国中而行此圣人之法也二氏以不通之见而议古法难乎其为古矣所见之舛若此则其谓井田成而民之死其骨巳朽驱天下之人端天下之粮穷数百年专力于此不治他事宜乎其然矣井田者井田之名也人必有田而不必于井者井田之实也观野行助法国中十一自赋圣人变通之权可想见矣为今之计不必访求故堰遗陂之已废者按今日之土田随地区画举周礼大司徒所谓不易之地家百亩小司徒上地家七人与夫大宰九职任万民者而酌用之守宰县令一以井田为事其纤悉又属之一里之长不以今日纷纷之病而沮其必行之心必委曲以力行而求为久远之计既定之后举簿书以验田土度地不足则吏胥之奸弊可稽正不必慈祥如龚黄精明如张赵而亦可以济斯世于虞周之盛区斯民于乐乐利利之中矣横渠曰世之病难行者未始不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盖谓其或以召乱也然天下富人多乎贫人多乎田井而贫者得免奴佃富家之苦吾知其欣从必矣王者固有灭人之族没人之产而束手听者取其有余之田而不夺其上下之飬彼亦安得而违之窃以为井田之决可复于后世者谅夫有同然之心而不必恤其众多之口反复晓谕委曲变通必无召乱之事也然则数世之后而其子孙众多不可以死徙无出乡之法行之者若何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自夏后以至八百年之周其间独无若此者乎然要在必有田宅而不失所飬化裁变通之而已要之不能以一一如意而较之田不井授一遇灾旱而民之辗转沟壑白骨遍野平时则奸伪朋兴有故则群横冦盗其相去万万矣愚故以为断然必在可行而无疑也

古今论井田之难者惟强夺民田以召怨讟一语为稍近似举今日吏胥无穷之弊守宰迁徙不常之由乃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之论若夫执沟洫井同之法而谓今日之地非古昔平原之区者以胶柱鼓瑟而论圣人不通之甚者也夫人贫富不相耀以和其心而后天下之治可定今日太平之业必世后仁之化举须于此彼夫心所同然而口之怨讟固不必恤也力而行之而民可与乐成矣然封建所以维持井田者也田欲井授亦将举封建而行之乎曰久守宰之任而一里之长长子孙于其中者复为之维持焉井田之可行也必矣制度一定则心志一习俗成其所以维持之者不难矣然则奚必封建为哉

人皆以井田为圣王之飬庠序为圣王之教飬民于先教民于后有飬而后教行焉若井田自为飬庠序自为教不相涉矣然易履卦君子象之以辩上下定民志上下辩民志定教之成也一夫百亩之田百亩外不能加毫末五亩之宅五亩外不能加毫末上下四旁长短广狭彼此如一而无不方民志之定何如程伊川传履叹后世自士庶至于公卿日志于尊荣农工商贾日志于富侈亿兆之心交骛于利天下纷然如之何其可一也吹其不乱难矣降至今日较伊川言殆有甚焉所称名人贤士口谈道义者皆不能绝去为富不仁之心小民持此为观法借此为口实用是风俗日流莫知纪极法不能止大抵皆厚田宅豊衣食羙妻妾一念使之有此一念又皆田宅无分界人人得以自买自卖致焉井田行则民贫富不相耀而心和矣生长所习见而志定矣汉人以富人观欲天下为悲止此田宅更何欲可观汉人以彼民情见羙则悦为叹止此田宅更何羙可悦富者欲过贫者欲企虽有其心而盖无其由也无其由而过企之心灭矣井田未甞教民而域民于教教道之妙有若此甞谓井田立而先王之教斯过半矣天下之治井田为之学校不过辅翼之先王之教井田教于始学校不过成教于终一井田而天下之事毕矣后世纷纷然交骛于利彼身当教化之责者亦惟利是驰制度非不详教戒非不切也以言相禁实则别以意相传夫曰教之夫曰教之云者是亦空言而已天下如之何其能治耶井田尽天下之事与其竭力为庠序为教约百端鼓舞民志不定迄无成功不若竭力为一井田以复唐虞三代之治不可以王莽王田增纷扰借口也

孟子道性善

孔子论性曰性相近习相远虽未一一剖析而天命气质实兼于中程子所谓二之则不是相近一言尽之矣论性不论气无以见其生禀之异论气不论性无以见夫义理之同言性不可不析而为二无气则此理无处安顿曰理曰气无离合无后先性即在气质中非二物也言性又不可不合而为一合之而未甞不分浑然之中灿然者着焉圣人之言妙矣孟子论性区区然执一性善之说夫人之所以信服于人服其心也服其心者彼亦有所验之于心证之天下也程张生于战国一言而告子服矣告子不为孟子服者实孟子言之执于一辩之不能详使之非告子诸人故屡变以求胜也说者谓孟子时当战国人欲横流不得不执性善之说矫焉春秋时俗较去战国不远孔子称性相近継之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周流不舍孔子救世之心亦均切矣将不欲矫正之耶不正言以屈其心欲反言而矫其失不可得而矫矣告子所谓仁内义外乃不知仁义二字字义所谓非知仁义二字义固欲反之孟子不曰心之德爱之理谓之仁心之制事之宜谓之义区区执敬酌汤水之说辩之不详亦徒多言而无益也

孟子有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之说于气质之性既知之矣荅告子诸人独不一言及之盖孟子意欲伸此抑彼如说夜气欲人知涵飬此性说四端说扩充欲人知体认此性充广此性谆谆然不一而止无非为性善谋也孟子之功大矣然理气不相离而离言之知为性善谋不能使人信吾性善之说是则孟子之过也

乡愿乱德

从古未有言及养气者而孟子言之古有诡随上容之说即乡愿意也亦无有若孟子之论剀切痛快者盖乡愿馁其浩然之气以从俗浩然之气孟子身有之见乡愿若为身害故言之详恶之痛今天下惟乡愿之教入人最深凡处已待人事上治下一以乡愿道行之世俗群然称僻性称所行大过者多是中行之士谓如此然后得中道善处世则必乡愿之为而已所称贤士大夫不免正道乡愿调停行之乡愿去大奸恶不甚远今人不为大恶必为乡愿事在一时毒流后世乡愿之害如此说者谓孟子扩前圣所未发指飬气言也孟子之功不在禹下当以恶乡愿为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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