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他下手了!”
挑帘冲室,李琨兴奋异常,这个高宗终于下手了。他到底忍不住他的疑心,对清河公主下手了。清河公主身后连着程家温家尉迟家郑家,高宗这是要自断臂膀了!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吗?“长兄,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李仁看了一眼二弟,又向三弟。二弟今天有点怪,而三弟则是太过兴奋了。“对啊!他那么疑心重,清河公主又有那么好的人家。若咱们动些手脚……”
“又如何?”李仁接问一句,李琨楞了。这……这还用他再往下说吗?高宗逼死了父王,他们、他们总要……
别样心思,几乎话便在嘴边。却让长兄看着一步步瞪了回去!低头不敢再说话,可到底心头愤愤:“长兄,那是父王。”
姑母说得没错!是有人想了不该想的东西。以前李仁一直规避这个问题,而今天,他必须把话与二弟三弟讲清楚:“我不许你们有那样的心思。”
“长兄!”李琨急了。李仁扫了一眼他,直直的盯向二弟:“大唐的天下姓李,逼死父王的是长孙氏。你们若心中只有寻仇,便去找长孙氏的麻烦。不要扯上高宗,更不要生出那些莫须有的念头来。”
“长兄!我不杀人,人要杀我啊。”李琨扑到案前,大喊出声。可话声未落,却一记耳括重重的打在颊上。不可置信的看向长兄,李仁星目贲张,全是怒火:“你个不成器的东西。父王因何而故?天下因何而冤?若我们兄弟果真因私愤而造反起事?岂不是坐实了父王别有居心,死有余辜?你这样到底是要为父王血恨?还是要彻底毁了父王一世清名?”
这……李琨低头,可想了一会儿后,却又倔强的抬起头来:“长兄,可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现在不动手,将来迟早要动手。那不是个公正的!若果真父王是长孙氏逼死,为何他照样宠爱长孙诠?为何要长孙无忌那老贼照样附葬皇陵?却独独还把父王扔在安州?长兄,不是弟弟狂背,是他!是他太过小气!是他不公不正!是他不肯给父王一个说法。我们今日不动手,错失良机,将来死无葬身之地,谁还会理会长兄一片慈心?”李琨说到后面,已是哭了出来。见长兄沉默,又道:“吾与二哥不过幼子,我们从来没有那等寄位大统的心思。长兄,你没有那样的心思,我们信。可他信吗?他若信,就不会把长嫂和四弟弄到长安去做人质!他就是在逼咱们。”
“你既然知道他在逼,逼我们起事造反,坐实父王心有逆心的罪名?你为何便不能忍一时之气?”李仁苦劝,可李琨却是摇头,泪流满面:“长兄,忍到何时?十年二十年?忍过我们这一世,也要下世再忍下去?****头上紧悬利剑?讨好献媚?只盼着新君仁慈平和,勿要置我们于死地?”李琨不想那样过一生,他是李唐皇室,几朝皇亲血裔。他应该鲜衣怒马,纵情肆意一生,而不似象现在这般处处忍耐,处处小心的龟缩一世。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而最怕的是,即便那般,亦无法保全他们性命。介时,便真的,什么都完了。
这个是劝不动了!李仁扭头看向了另一个:“二弟,你呢?你认为如何?”他拿三弟没法子,可三弟却最听二弟的话。李仁想知道李玮的想法。他认真看过去,可李玮却是看自己的足尖。过了良久,才道:“长兄是不是早知会有此事?”
李仁眉头跳了一下,没有说话。李琨有些糊涂,这……这信报可是刚刚才到的。难道、难道长兄手中还有另一拨人马?心口有些发凉,脊后一股阴风,有些怯意的看向长兄。李仁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二弟,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玮起身,看了半天长兄后,挑衣扑嗵一声跪在了案前。李琨不明所以,却也跟着二哥跪下。李仁的脸色沉了下来,抬眼看面前二人。李玮迎向长兄眼神,嘴唇嚅了嚅,却实敌不过心头疑惑,问:“长兄答我,是否早知此事?”
“是。”
“何时?”
“昨日。”
一对一答,李玮的脸色白了,李琨的心头也打起了小鼓。二人无语,李仁也不急着解释,由他二人跪着。可他越是这般,底下兄弟二人便心头越凉,委委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仁看着、看着、直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二弟的额头见了冷汗。才从案头抽了一只信封扔了下去。
信口已经拆开,信皮上却只写了一个李字。无上名,无下款,这……这是何意?
李琨不明白,李玮却是突然清楚了。这……这便是上次兄长进京专门见的那位,给的来信吗?上头,李仁冷哼:“若你只是想知道我去长安到底见了谁,便自己拆了信去看。而若是你们起疑,我在暗羽中留了一手,便不必再说什么了。自去收拾了行李,我让人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富丽一生,不必再回来。”
原来长兄知道!李琨窘死,赶紧看二哥。二哥却紧紧的盯着地上信皮,他没有想拣的意思!他也不在乎长兄瞒了他们多少事!李玮在意的只是:“长兄、与我们近来疏远了。”以前,长兄从不曾这样。但凡有事,不论大小俱都与他们讲。可如今,却有许多事藏着捏着。每日若不是他们来寻长兄说话,同住一院,长兄却连理会他们都不曾。
对此……李玮一阵酸楚:他知道,是他一时意气,自作聪明,毁了长兄的嫡嗣。长兄心里不待见他,他没有多话可讲。可……他、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他遍寻名医,打探好药,齐齐的收罗了几十张良方,多少种好药。只盼着长嫂服用,可一朝得孕,他好解了这心魔。然……他没有机会。长嫂走了,去了长安。而长兄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却膝下仍是空空。
以前,长兄至少使唤宫姬一二,也曾想过纳侧妃诞嗣。可是……自长安回来,这已经有两月,再加上前面的,却是近年不曾再亲近过别的女子!李玮、他怕、他真的怕。他长兄若果真被慕容氏迷住心窍……那他,便是罪无可赦。
“这是在怪为兄藏匿要务?”
李玮摇头。
“那你是觉得长兄处理事务,得件件向你二人禀报?”
李玮慌乱,李琨更是吓得连连摇头。李仁看着总算是心慰,可除此之外,他着实有些不解二弟的心思了。“你到底想要如何?二弟,你适才说为兄与你们疏远了。可如今,却是为兄才觉得,为兄不懂你了。多慧多智不是用在自己人身上的。你若心中有话,连说都不敢说出来,便是你心中果真有了别的心思。果真见疑了,才会如此。”
这话、很重了!
李玮知道不能再避着,可那样的话若说出来,长兄若是答应。那长嫂那边岂不伤心?若而长嫂不开怀,长兄心里也不好过。到时,他又到底算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李玮到底还是没有把那样的话说出来,他在兄长面前又跪了许久后,静静的退走了。李琨急得左看右看,最后还是跟着二哥走了。李仁坐在案后,一路看着这两个弟弟离他而去……
帘珑一挑,步履进来,拾起地上信件,奉到了桌案之上。然后,翠碧的裙摆移到一侧,添了一盏热茶,端到了案前。袅袅茶香,使得李仁睁眼。看到案前女子,眉头却是皱得更紧。“谁让你进来的?”
瑶卿错错惶恐,委身跪在地上,低声讲:“是徐娘。”
徐娘?李仁冷哼,由她继续捧着茶碗,自己却拣起了二弟他们进来时带的书信。扫过一遍,大致内容与他得到的并无不同。可……刚才二弟进来,竟半句没有提真如海如今的窘境!
李仁自己知道清河公主是亲姑母,知道温氏受其宠爱,必会依姑母的心意办事。真如海不会有大麻烦!可二弟三弟他们并不知道。却为何对真如海如今的情境一句关切的话也没有?只论高宗的狭心,和如今大概可以见到的机会?
他们……到底还是当真如海是外人?
亦或者,他当初若娶了萧氏的女儿,他们便不会这样处处把她放在吴王府之外。他们还是‘一家人’!
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局呢?
李仁沉思。而他不发话,瑶卿便只能举着茶杯,跪在地上。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瑶卿的胳膊早已经酸疼,却越发不敢放下来。王爷这是生气了,气她听了徐娘的话!可徐娘转手就把两个姬人送给了别人,她若不听话,下次徐娘把她也送走了怎么办?可、若是她惹恼了王爷,王爷再不理她,或干脆要扔了她,她依然没有好下场。她、她没法子。可这里,无人肯顾怜她一丝半星。
屋子里一直没有动静!徐娘在院外呆着越发沉不住气。快到晚食时,屋里的灯总算是亮了。可出来的却不是瑶卿,是王爷院中服侍的小僮:“徐娘,王爷请您进去。”
这……徐娘心里惴惴。她早已经对王爷摸不清心意,而王爷也对她隔阂。可事关王府传嗣大计,她是绝对不能坐视不管。王爷再这样下去,由着慕容氏千里之外也拽着牵着,断了子嗣大计,是绝对不行的。打定主意,坚步迈进院中。进了屋子,头一眼看见的却是跪在地上,还双手举着茶碗的瑶卿。心头跳了一下,平静施礼。
“拜见王爷。”
“你来了!”李仁在案上写字,头也不抬,话也没给徐娘开腔的机会,便说:“二弟三弟年纪都不小了。你是萧母妃的人,也一直与那边老夫人有联系。既如此,便问过二弟三弟,给他们寻一二合适的亲戚,把婚事定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