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王中毒不醒的事很快在长安流传开来!
众人皆不知出征之事,只知道皇上前脚给吴王四子赐婚,后脚便借机宣了郁林王进长安。结果……人、昏迷不醒了。太医院全手出动,没有一个医得醒!最后……还是何太医从远古方子上找到了解法,才救了郁林王一命。而缘故,竟是因为郁林王幼时在岭南,误食了一种毒菌。虽当时不致命,却是再吃不得海物。那日毒发,原是生生相克之故,并非有人暗中作鬼,下毒欲害人命怎样!
且风声过后三天,更有正经旨下传下。大军出征名单中,竟有郁林王名讳。原来陛下这次召郁林王入长安,并非为了四郎婚事,而是出征事宜。如此一来,下毒之说便更是无缉之谈了!
谣言纷解,君臣和睦,出征典仪上,万千将士甚至亲眼得见皇上给郁林王正了盔甲!
端是血脉相连,一族情深。再然后,大军出征了!
旌旗远走时,小温夫人与郁林王妃落坐慈恩寺方丈禅房中。光头僧人烹调冻顶,袅袅茶香,清灵通透。小小盏儿捧在玉手纤指中,闻在鼻下,便可静心。一小口一小口的浅浅尝着,却没有一句闲话。
窥基见宝袭又在紧盯着慕容氏看,便心生好笑。这个宝袭是与慕容氏杠上了!罢罢罢!她是极少吃亏的,这么些年顺风顺水惯了,多少人护着她。如今冷不丁的被人比下去了,可不要不自在?那自己,便帮她一把好了。
“王妃,僧人这茶如何?”
这是在与她说话了?季淑好笑的看这光头男儿,其实她喜欢这型的,不喜欢李仁那类玉面郎君温文公子型的。可……老天爷配对不按心意,她摊上了便只能接着。而这个光头男儿……论来,倒比她更命苦些。“师傅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那王妃为何一脸苦涩?难道是在思念何人?”大和尚一本正经,却讲着风流笑话。小温夫人当时便绷不住了,季淑更是好笑,也一本正经的回话:“思念又如何?师傅难道还有破解之法?”
和尚再度一本正经:“自然是有的,请女施主写名字于佛签上。贫僧自然会日夜为施主祈告。”
红果果的宣传迷信色彩啊!这样也行!
季淑几乎见宝袭快笑疯了,便手起利落在和尚递来的佛签上,写下了一句。窥基接过一看:“穆桂英?”
噗!
小温夫人喷茶了。这个季淑,她想害死她!
窥基疑惑看来:“这是何人?”
季淑浅笑:“这是我昔日招赘时夫君姓名。虽他已死,可吾却是想念。还请大师替他超度,可好?”
这个郁林王妃竟是来劲了?
窥基也非泛泛之辈,自然满口答应。而后又正经八百的要了百两黄金作为‘功德’。贪财模样真是看得季淑好生吐血!
而这般趣谈,自然辗转传入高宗耳中。
郁林王昔日在岭南的化名,竟是‘穆桂英’!?活生生的女儿家名字!高宗听得失笑,又把这事作了笑话讲予皇后。武后风趣,之后便每每拿了穆姓或桂英二字来打趣,惹得高宗几番失笑。
而转进五月,钦天监选了上好的日子,昔吴王世子今日庆国公便于五月十五,正式迎娶贺兰氏入门了。
不管实质如何,名份上到底是皇族,礼仪是不可缺的。且这桩婚事,既是圣上赐婚,女家又是皇后外甥女,不管如何脸面总是要给的。况,圣上不知何故,还点了郁林王到安南大军中。难道发生了何事?皇上有意复宠?种种猜测一时多如牛毛,为此婚宴宾客倒也如云。
慕容氏作为长嫂,这小叔子大婚自然须得她来操持才对。
可熙娘来请问时,她却以‘我累了’三个字打发得熙娘远远的。又以恐吓‘你若管不得,我便去和圣人讲,你不中用,再换一个来。’熙娘没法子,只能接下这么桩古怪差事。一时忙得天昏地暗,倒也疑心过是不是郁林王妃,借她忙乱之机,作些什么鬼术?可一月下来,除却偶尔与小温夫人出去游玩,竟大半时间呆在屋里。
“也不正经看书,也不作其它消遣。只是懒懒的一日一日躺在榻上!吃食略清减了一些,并不算过分。可话,却是一天天的少了。”熙娘在下头回复,上位丹樨上是难得休闲的高宗武后。
对于慕容氏几次三番这样的作派,高宗已经有些烦,可武后却渐自品出些味道来了。熙娘下去后,便笑着与高宗讲:“这个慕容氏,倒象是个真性情的女儿。讨厌便是讨厌!护短便是护短!自是聪明,却也心灰意懒,百般不适。臣妾听茵儿讲,她婚后去给长嫂请安,那慕容氏竟让她以后不必来了,她嫌烦。偶尔园中遇上,慕容氏却是话也不和她客套一句。那四郎甚至对茵儿讲,长嫂脾气自来怪诞,你冷着她,她倒舒服。客气缠上去,指不定便要发火。”
“噢,这么说,那四郎倒不与慕容氏交恶了?”高宗起了兴趣。武后便轻语笑讲:“听茵儿讲,似是慕容氏只与二郎三郎不睦。又因他那时还小,有些事不甚清楚,也不明白。总之,庆国公与茵儿讲。只要躲着不招惹她,其实也好相处。”
高宗呲鼻一笑,庆国公自是愿意躲的,可他一国之君又何必躲着一个臣妇?
当然,他也没机会多见她,亦无必要。可这个慕容氏敢与他叫板,想在长安乖乖安静呆着,却是不能的。
故,几日特意寻了裴法师些麻烦。六月转进,临江公主府的一寄请宴帖便送进了郁林王府。
“姐姐,这个怎么又不消停了?”
旋丽接过请笺一看便怪嚷了起来,浑不顾熙娘还在面前。季淑心中妥贴,话语更加‘妥贴’!
“还能因为什么?有人瞧我安静几天便浑身不痛快,柿子拣软的捏,惹不起男人,便拿女人出气。什么东西!”
熙娘低头不语,王妃这是又猜中了。这是在指桑骂槐呢!可既然猜中了,怎样骂人也没个顾忌?
“那,姐姐去吗?”
季淑笑看熙娘:“去!当然得去!这次不去下次指不定还会蹦出些什么来。不过也不需要怕什么,横竖不过是个庶公主,还是隔了辈份的。好好招呼她一次也就是了。”
慕容氏笑得不阴不阳,熙娘心中自然万分打鼓。可几日下来却并不见动静。只出门那日一起来,却是叫婢女把原房陵公主送来的四个男宠皆叫了进来。那四个自废了之后,便日渐消瘦,事隔半年多再拉出来,早已经没了当初风灵俊秀模样。一个个心惊胆战,又有如枯木。齐齐拜下时,连声音都是发抖的。
而慕容氏则闭眼慢讲:“吾今日要出门做客去。婢子不够用,便劳你四个换了女装与吾辛苦一趟。若乖了,回来便放你们走。若是不乖……吾今天可就说不准要与你们借些什么东西了。”
四宠自是应诺,匆匆去换了女装。旋丽予他们挑的皆是大红大绿的俗艳衣衫,并又自厨下取了馒头,用丝带绑好了,缚在几宠胸前。乍看之下倒也妖娆,可仔细瞧清楚便是说不清的诡异了。
论来是个笑话,却让人只是心生恐惧,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更兼之,慕容氏还让熙娘自库里选出了一柄长剑出来。熙娘心中起突,想想今日临江公主请宴之人,便私下做主取了一柄未开封的剑出来。
慕容氏抽出看见,一把扔在了地下,转头看旋丽:“去问乔翌要一柄利的来。”
“是!”旋丽瞪了一眼熙娘后,便大步去寻了乔翌。乔翌听完王妃要求……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旋丽却等不得:“怎么?没有?还是不愿给?”
乔翌十分为难。其实他不该给的,可……“她若以后再要你们做什么,便万事顺她的意。总归,都是好意。”王爷自毒中醒来后,怅然与乔翌这样吩咐。虽然王妃一眼也没有过来瞧王爷,可王爷却好象松了一口气,又象是羞愧、欣慰、感动以及无地自处。每每瞧着窗色发呆,无声静养。直到出征前,在大门处遥看松龄院许久……终是走了。
可即便这般,上马离去前,仍是忍不住回头来看了一眼。
其中原委,乔翌猜到了一些缘故,却不敢问出来。怕说破了计策,白费了王妃的心血,王爷的隐忍。可不说破,却又隐隐的心中并不确定。
这次王妃又要胡闹,可他能不给吗?便是他不给,难道外头买不到?乔翌自己这样心说后,便自在诸人当中挑了一柄最轻快的薄剑,亲自捧来奉在了王妃面前。
真如海下地接过,呛啷一声拔出剑身。水光华亮,隐有回音。是柄好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姿态优美,有模有样。乔翌心头才想不好,便见王妃一个回眸,剑花翻手,剑头直向旁边一婢刺去。那婢吓得尖叫便让外跑,可王妃手起剑落,哗的一下,那婢的半边头发便被切了下来。
断口整齐,慕容氏笑慰:“此剑不错。”
屋中人尽皆白色,那婢更是直接晕过去了。剩下三人并熙娘在内,全部双腿微抖。我的神佛啊!这是个什么主子?下毒,杀人,还有她不会的吗?
乔翌却隐隐兴奋,大步上前:“王妃,可要吾等陪护?”
旋丽讶异,真如海却是浅笑:“不必!男人能做的事,我样样都会做。而且,只会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