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邕摇了摇头,笑着继续劝说她:“婷儿,你不知道,对现在的我来说,娶谁都一样。那李珠儿人笨了点儿,以后爹拘着她点儿不让她出门就行了。咱们家重新起来,爹又是这个年纪了,而且还是要娶继室,怎么也不可能娶门第高的人家的女儿的。既然这方面咱们占不上,倒不如就踏实点儿,跟李家再联姻一次,也能在咱家的经济庶务上有所帮助。”
“爹,他们李家人根本就不可信啊。当初咱们家出事,他们不就未伸援手吗?而且,娘亲死后,他们还将娘亲的嫁妆都收了回去……爹,就算咱们家现在银钱上有困难,但咱们慢慢寻可信会经营的人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用李家?我不相信他们!他们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不会真心待咱们的!”
蒋婷激烈的反对着。可能是因为前世经历的缘故,她无法对曾经背叛过的人再施与信任。在她看来,当年李家眼睁睁看着蒋家受难,而无动于衷的做法,已经能够算得上是背叛了。更何况,后来他们还残忍的从一个刚刚半岁的小婴儿手里,抢走了李玉儿的嫁妆。
蒋邕理解蒋婷的愤怒,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解释道:“婷儿,当年咱们家受难,李家就算有心相帮也做不到的。那是参与谋逆的大罪,皇上亲自监督审案,没有谁能帮得上忙的。而且,当初你外祖父刚去了远方做外任,只是七品的县令小官。他们知道这件事时,咱们家已经被判了流放往西北去了。而嫁妆的事情,是李家其他人的意思。你外祖父这十年换了两任职,每一次都有升迁,如今已是五品的一方首府。现在他是真正的李家家主,所以才会将当年李家其他人吞掉的你娘的那些嫁妆,全都收了回来。若非如此,你以为咱们为何会那么容易就将那些铺子庄子都要了回来。那是你外祖父听说咱们要回京,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送回来的。所以说,其他的李家人不可信,但你外祖父外祖母是真心疼你的。至于你说他们不会真心待咱们。咱们管他是真心假意呢?咱们同样也不会给与他们真正的信任啊。”
“可是,咱们在西北整整待了十年,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连一封信都没给咱寄过!而且,他们竟然让你去娶抢了娘亲嫁妆的人的女儿……我才不相信他们都是真心疼我呢。他们又没见过我,怎么会疼我?爹,反正我不想让你娶那个李珠儿。你要再娶亲,总得娶个自己看上眼的吧。那个李珠儿太笨了,真的不配嫁给你。”蒋婷依旧无法接受让那个傻姑娘做自己的继母。李珠儿人是长得不错,但只有脸蛋有什么用?
可是,对于蒋邕来说,李珠儿只有脸蛋便够了。他笑得很寥落的对蒋婷道:“婷儿,你不知道,那个李珠儿的面相与你娘亲有七分相像……你长相像我,除了眼睛有点儿你娘的影子,其他的全都是传了我们蒋家人的样貌。那李珠儿正好与你相反,她除了眼睛不像你娘,其他的地方,处处都有你娘的影子。我第一次见她时,差点儿误以为你娘又活了回来……嗨,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屁话。就跟你说的似的,咱们又不信他们,也不是非得用他们不可。再说了,只要爹我还是侯爷,他们就不敢背叛咱们。我只是……只是妄想能够多看看你娘的脸,只要能多看几眼……”
蒋婷怔怔的看着蒋邕,心里涌上一股悲伤和酸涩来。她低了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知道如果任由蒋邕娶了李珠儿,恐怕只会造就两个人的悲剧。蒋邕只是拿李珠儿当做李玉儿的替代品。他苦苦相思了十年了,如今突然看到一个酷似亡妻的女孩子,而别人又正想算计着他娶了这女孩子当妻子。他愿意答应,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他所求的,不过是透过李珠儿那张脸,能够每天看到思念中的亡妻罢了。
可是,蒋邕那样的做法是不对的。就算他娶了李珠儿,就算他能够借李珠儿的脸来慰藉相思之苦。可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痛苦罢了。而这件事,对无辜的李珠儿来说又何其残酷?
没错,蒋婷是挺讨厌李珠儿的,可是她同样也不忍心看着一个花季少女,从此就将自己的幸福掩埋在这座侯门深府里啊。其实,她除了笨点儿,根本没有做错过什么啊。她被人退了亲,所以风评不好。可这在蒋婷眼里根本不算问题。
蒋婷之所以讨厌李珠儿,只不过是因为她跟她家人一起算计她的亲亲老爹罢了。可她真没有恶毒到想要毁掉李珠儿后半生的幸福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蒋邕若娶了李珠儿,他这一生的幸福,就真的完了。他只会一生都沉浸在失去李玉儿的痛苦里,在这段已经逝去的爱情里迷失,永远也出不来了。
可看着蒋邕痛苦而寥落的神情,蒋婷却又不知如何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她为他的痴情而感动,却也为他的痴情而心疼。她真的感激李玉儿,因为是她给她造就了这么好的老爹。可现在她也怨愤李玉儿,因为她的死带走了老爹的心,让他失去了再一次追求幸福的勇气。
“爹。”蒋婷还是抬起头来,狠了狠心道:“我不想答应这件事。因为我讨厌那个笨蛋女人。”
她要赌,看看老爹心中是更在意她这个女儿的感受,还是对亡妻的思念更占上风。
蒋邕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蒋婷,最后在她坚决的目光中妥协了,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好,既然你现在不喜欢她,那爹就暂时不答应李家。只是你不妨多与那李珠儿交往交往,或许是咱们误解了她呢。”
“爹……”
“好了,你放心,只要你不答应,爹就一定不会将她娶进门的。唉,你这孩子,总是想那么多做什么?爹难道就是那么昏聩的人吗?”蒋邕捏了捏蒋婷的小鼻子,看到她不满的表情后,又笑着道:“你别以为爹真的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你娘就非她不娶了。只是这件事本就对咱们家有利,爹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好了好了,爹不说了还不行吗?后日就是端午节了,城南和城外的几处大湖小湖里都有赛龙舟的,你要不要挑一个去看啊?”
蒋婷轻轻哼了一声,看他不想再继续谈与李家联姻的事情了,便也作罢,顺着他的话转了话题:“我昨天就收到芸姐姐的帖子了。她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映月湖上的龙舟赛最热闹,她早早就定了湖边一家酒楼三楼上的雅间。后天,我们就一起去那看赛龙舟去呢。爹,你后天沐休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
蒋邕摇了摇头,道:“我后天正好当值,不能陪你一起去看了。后日去看龙舟的人必定很多,你们都早点儿去,到了地方吃着点心等着,免得跟人挤,知道吗?”
蒋婷笑嘻嘻的回道:“知道了,爹就是担心太多了。我今年都十一岁了,还能想不到这些?我都吩咐好苏姑姑了,让她今天晚上就开始准备做粽子的材料,我们要试做很多种馅儿的粽子。到时候,我带过去,专门馋一下芸姐姐去……”
蒋婷与蒋邕谈笑着说些闲话。正院里不时传出蒋婷大大的欢笑声,好似他们之前从未谈过那样沉重和悲伤的话题一样。直到,蒋婷出了正院,才卸下了脸上刻意的笑模样,整个人都要散了架一样,靠着知画,慢慢的往月季院走去。
而蒋邕待蒋婷走了之后,一个人默默的在偏厅里坐了许久后,又转到了后面的祠堂里,对着李玉儿的排位站了大半夜。
到了端午节这一日,蒋婷早早便起了床,任由恋绣和知画帮自己从里到外的捯饬了一番,对着镜子自恋的转了两圈之后,便出发了。知画和恋绣,一人提着一提盒苏姑姑一早就蒸好的粽子,跟着蒋婷一起出门,上了一辆蒋邕特意让人准备的小马车。
这辆马车比以前蒋婷用的要华丽很多,上面挂着镇北侯府的牌子。想来是蒋邕怕不挂牌的话,会有些小痞子故意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捣乱。镇北侯虽然只是一等侯,只是正二品的爵位,在京城的高门贵族眼里不算什么,但吓唬一下不懂事的混混们还是可以的。
马车出了二门后,便有四个专门护卫的小厮跟了上来。当先的一个蒋婷她们还都认识,就是恋绣那位未来的夫婿,张青岩。前段时间,他爹让李嬷嬷帮着向恋绣提亲,蒋婷最后还是求了蒋邕,拉着恋绣和知画,认真看了一次这人,才同意了他的求亲。恋绣已经与他换了庚帖,李嬷嬷正欢天喜地的帮两人忙活着下定的事情呢。
既然换了庚帖,又合了八字,忙到了下定这一步上,他们俩的亲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只是,恋绣怎么也得在蒋婷身边待满了两年才能出嫁的,所以张青岩要娶了美娇娘回家,怎么地也得到二十了。蒋邕也许是可怜张青岩每日里经受相思之苦吧,才会将这次护卫蒋婷他们的任务交给了他来负责。
蒋婷和知画看到了张青岩后,便对着恋绣挤眉弄眼,让她好一阵羞恼。最后差点儿就弃了提盒,要下马车回去了。
知画忙拉住了恋绣,笑着道:“恋绣姐姐真是的,我跟姑娘也没说什么啊。不过是看了张家二哥,想让你看人家一眼罢了。你没看到吗?人家望着咱们这车窗好一会儿了,那望眼欲穿的眼神儿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