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也急，人也急。
不过片刻，十四郞已经带着重伤的陆远之以及剩下的残兵败将悄然离去。
她站在大风中静静望着众人远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思绪亦如萧萧烈风，狂乱地撩着人心。
也许正如陆远之所说，她的这一刀刺下去，他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就此了结了。
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
甚至，还有些后悔？
月红站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夫人，我们真的不跟东家一起走吗？十四爷能照顾好东家吗？东家能好过来吗？”
朱小朵毫无反应，洞空的双眸望向远处，眸色越发悲怆。
良久，良久后，她才缓缓说道：“红儿，谢谢你能留下来陪我。不过，以后你得改口了，这里再没有夫人，你便叫我姐姐吧。”
“夫人……”
“这里没有夫人……”
“是，夫……是，姐姐。”
完颜静歌缓缓走到朱小朵身旁，朝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去，已经到了他嘴边的话却又急急咽回去。他从她悲怆洞空的眸光中，仿佛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痛苦、纠结、悲凉……
道一句“红颜未到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她的心情，便是如此吧。
缓了许久，许久，他才轻轻立在她身侧，正欲鼓足勇气表白的时候，忽又顿住。
他呼吸加快，不由心神不宁起来，“小朵……”
想了想，终于克服心中惧意，又道：“小朵，我出征前，你说要我带你走。现在，不晚吧……”
朱小朵未作回应。
完颜静歌静静等候。
等了许久，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寂。
唯一能听见的，便是越发呼啸锐急的风声。烈风撩得朱小朵广袖迎风，素帛缓带簌簌飘响。
完颜静歌的心顿时空落落的。
那张被火烧得黝黑光亮的脸，蓦地一沉。连唯一一双灵动的眸子也默然神伤起来。
他顿了顿，轻声道：“小朵，我知道你向往自由。现在你终于自由了，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心中一激动，连话语也激情四溢，“小朵，我断然不会像陆远之那样负了你。”
这些话，纵使是再热情澎湃，纵使是再真情四溢，朱小朵都闻若未闻。
她眼圈一黑，整个人像一棵被人砍了树根的大树，轰然倒地。
完颜静歌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她，急急道：“小朵……小朵……你醒醒……醒醒……”
伸手一拭，她额头冒着虚汗，全身却是冰凉透骨的。
月红扑在朱小朵身前，双眼都急红了，热泪不禁潸然而下，“夫人这是怎么了？方才她还好好的。”
自在纵身上前，撅了撅嘴，不高兴地嘀咕道：“月红姑娘，方才朱姑娘可是说了，这里没有什么夫人。不是让你唤她姐姐吗，什么夫人啊，哪里来的夫人啊。朱姑娘早已经和陆远之划清界线了，以后当着我们主子的面，你千万不要再叫朱姑娘为夫人了。想必朱姑娘也不愿意听到你这样称呼她。”
完颜静歌抱紧朱小朵，急急吼道：“你们都别吵了，快点回营。小朵一定是失血过多才晕倒的。”
回到军营，完颜静歌将朱小朵搁在自己的榻上，替她盖上厚重的被褥。
他静静俯览她。
她的面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却染得素衣白裙全是斑斑血迹。
自在从营外急步走来，面色焦急，“主子，军中深谙医术的人都已经战死了，找不到人替朱姑娘诊治。”
闻言，完颜静歌蹙紧眉头，“竟无一个军医幸存？”
自在蹙眉回禀：“而且我们伤亡惨重，所剩下的粮食不多了，救急药品更是滴点不剩，好在我们已经敌退了陆远之的大军。”
完颜静歌神思凝重，“小朵都是些皮外伤，我倒对医术略知一二。我替她把一把脉，再到附近采些药草。安抚伤重将士的任务，就交由你和飞花了。”
自在飞花齐齐应道：“末将领命。”
然而，从飞花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阴鸷，她睨向朱小朵的目光不由多了几丝嫉妒与痛恨。
完颜静歌细细把脉，忽然剑眉紧蹙。
他望了望榻前不远处的自在飞花，缓缓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月红姑娘一人留下，我有话要和她说。”
待自在飞花退下，完颜静歌不由又替朱小朵把一次脉，那眉头便蹙得更紧。
月红亦是焦急如焚，“镇安王爷，我家夫人……不是，是姐姐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忽然就晕倒了？”
完颜静歌缓缓松了手，一脸阴云，“月红姑娘，我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一定要告知我真相。”
月红急忙点头，“王爷您问吧，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忽地，完颜静歌却不知从何说起了，顿了顿，才道：“小朵她……小朵她是否是有了身孕？”
月红瞪大双眼，有些迷惑，吞吞吐吐道：“王爷，这孩子……孩子不是您的吗？您怎么……”她查觉到自己话语不妥，急忙又补充道：“夫人她……”
月红总是无法改口，顿了顿，才道：“姐姐她不是因为怀了王爷的孩子，才被西琰皇上封为镇安王妃的吗？”
完颜静歌急急道：“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小朵腹中孩儿的事，她知道吗？”
月红急急点头，“她当然知道。正是因为这孩子，所以东家才如此生气呢。”她再一次发现自己失误，急忙卑声补充道：“王爷，奴婢不是故意要提起东家的。奴婢下次不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