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若梨
很多很多年前,我新认识一位少年。我是新晋编辑,他是新晋作者。相谈甚欢,理念相投。他很勤奋,写的稿子不多,每个月也就那么一篇,必须是他自己最满意的。我也很满意,这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作者,尽管他总是执拗地想表达一个行为不叛逆但思想逆天的不成熟少年的观点。那是一本少女刊,他是那本刊物上唯一一个不同的声音。
我常常无法理解他要表达的情感,但是似乎他执念于此,一个人闷闷地讲着少年的寂寞如雪暗恋如花。原来少年的寂寞可以是黛青色,氤氲着沾满桃花的粉嫩;少年的暗恋也可以尖锐似针,轻轻刺破尴尬的年岁,散发酒醉的甜糜。他拥有了不少粉丝,多是女粉,都是铁粉。
后来,他的故事里有了一些轻佻,嗯,是的,轻佻。男主开始肆意在故事里挑逗女主,带着只有他自以为帅气的表达方式,往往无所收获。有点遗憾,却满怀温暖。就像他自己。
终于见面了。他踏着长沙零度以下的风雪而来,单薄外套,衬衣领口微敞,露着倔强的锁骨。同来的还有另一位朋友,至今我已想不起他(她)的名字和外貌,却独独记得这个不怕长沙霜冻的少年。他有着被冻紫的嘴唇和异常明亮的小眼睛。后来,他结识了另一个灵魂的战友,那个战友当时有个响亮的名字:最后的阵地。
两个小汉子相见恨晚,一起在网上有吐不完的槽,对社会的、政治的甚至经济的。
好可怕!有段时间,我一度屏蔽有这俩话痨的群。再后来,他思想越来越成熟,却始终站在一个孤独的制高点,落寞地看着这喧嚣的世界,写着越来越让读者感同身受的疯狂故事。他讲故事的方式总是那么特别。他是一个十足的怪少年。编辑和朋友之间,我倾向于选择做他的朋友。我越来越欣赏他怪里怪气的思维。他叫7998,一个像汽车牌号的名字。我常常在各地的街头,看到这几个数字清清楚楚地挂在车尾和车头,那也让我想起有着清晰瘦削脸颊闷闷不说话的高个桀骜少年。
好吧,我成车牌号了。不过无所谓,什么都好,让我谨记的,永远都不会是什么形式。而是那些,连现在的我都无法说清的东西。
在我写作的生涯里,有两个编辑是最重要的。这个念头是我在许久之前便确立的了。
而之后,我便不会去管别人怎么认为,他们都势必是最重要的。从最初的认识开始,到现在,我成长了,但我仍记得很多。譬如某次因为那本刊物,若若给我打电话,因为当时我的国语实在是太烂,而她说话很快我听不懂,所以那通电话打了半小时之后,我们选择了上网沟通。
我还记得很多的琐碎的小事,一些说话,或是聊天的内容。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他们。
我自己也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我也会去猜想,大概并不是每一个人,对自己所遇到的第一个刊物编辑都会记得那么清。甚至我坚持着,一再要求他们在百忙中抽空,为我在书里写点东西。因为我想留点纪念,留点痕迹。有时候,我对他们的想念,像是身体的一种自然反应。在一两年前,我记得我应该有在某篇文章里写过一句话,其中的意思类似于:我们总是想念从前的旧朋友,但事实上,我们不过是借此在想念从前的自己罢了。
我很害怕,我只是想借他们追回从前的自己。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后来发现不是。我并不需要追回从前的自己。我到现在都找不到是什么样的原因,我只是简单的不想被他们忘记,也不想忘记他们。我不是从前的那个小男孩了,我长大了。世界很复杂,但有些能简单的东西,我就想这样简单下去。
我不介意是个作者、笔名、车牌、门牌号码,或是什么别的东西。我可以是任何东西,因为我只是简单地付出了一些友情,然后得到了另一份友情,这与形式无关。就像可爱的玛丽攒好了一罐眼泪,换来了亲爱的马克思的一份友谊。如此简单,有点怪异,却将一直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