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笑得波澜不惊：“你不是经常张嘴闭嘴的就是……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那我也只是说说，我也不像有些人，来真的啊！这屋里没别人儿，你跟我说说，是不是有啥想不开了？”“我有啥想不开的？我一个著名编剧，风生水起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又不像某些演员，演了一辈子了，从来都没演过主角，连正经的配角都没演过。她都好意思活着，我干吗想不开啊？咦？会不会是有人嫉妒我、恨我，故意想害死我的？”梦蓝气得咬牙切齿，这不是摆明讽刺她从来没演过主角吗？亏她刚才还担心北川担心得要死。“嗯！没准儿！往你家房里面吹的煤气。唉，我现在觉得最可恶的就是早上那个路过你家的老太太！”“怎么啦？”北川不解。“她就不该打那儿经过！”梦蓝说着站了起来。“我想喝水。”“渴着，没人儿伺候你！”“那一会儿我就跟阿琴说，说你盼着我死！”
梦蓝气坏了，瞪了北川一眼，无奈地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朝病房门口走去。
就这样，北川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直到医生表示没有任何问题了，她才被批准出院。阿琴和梦蓝每天都来照顾她，给她带好吃的。这几天也难得梦蓝没跟她见面就掐。阿琴想，也许经过这件事，俩人的关系能有点改善也不一定。
北川出院之后，阿琴陪着她去公安局做了笔录。警察详细询问了北川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怨。现场检查的结果是煤气管道没有破漏，但是阀门是开着的。所以，除了人为外，也不排除是在不通风的情况下，导致毒气积蓄。阿琴为此担心了很久，难不成北川真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吗？北川反倒是一脸的不在乎。回家后阿琴越想越担心，特意找梦蓝商量，希望能让北川搬过来和梦蓝一起住。
梦蓝听完阿琴的建议，立马就开始甩脸子：“你是想让你妈早死几年吧？”
“妈……至于吗？”
“还不至于？你是不了解你妈还是不了解那老怪物啊？”
“我都了解！都是挺好的人，挺善良的人，又都是一家人，怎么就不能一起生活了？桃子不放假，你平时也是一个人住，我就挺不放心的。我姐也是一个人住，从前我对她还放心，出了这档子事儿，我不放心了。你们俩如果能住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就放心了。”最近就有传闻，说一个北漂女歌手因网购被快递员杀了，听说才三十岁，还曾与方文山合作发行过歌曲呢。所以，阿琴觉得，没有男人就只能抱团过日子了。
“我们俩不可能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俩斗了这么多年，躲都躲不及呢，还往一块儿凑？”梦蓝边摇头边说，“我和北川要住一起，那还不把天翻个个儿啊！”
“凑一块儿怎么啦？凑一块儿多好啊！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两个人还能多弄个菜。出门儿回家，家里也有人气儿。闲着无聊，还能说说话儿。再说你们都是影视圈儿的，那八卦不多得是嘛，没事儿就聊呗！”
“你说的这些，换别人行，换她，不行！”阿琴放下手中的活儿，露出严肃的表情。
“妈，你这样的话，我可要瞧不起你了！别人都行，就我姐不行？怎么说，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比外人不是亲多了吗？我姐这次差点儿没命了，这是救过来了，如果救不过来，你怎么跟我爸交代啊？你真想我姐将来去那边儿告你状啊？”
梦蓝一脸委屈：“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就算我答应她跟我一起住，你以为她能愿意啊？”“她那边儿你别管，就说你乐意不乐意。”
梦蓝很不情愿地想了想，说：“我……无所谓啊！”“成！这就算你答应了。”阿琴露出得逞的笑容。她这个妈啊，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比谁都担心北川的安全。梦蓝不高兴地瞪了阿琴一眼，还是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句：“我可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行，我知道，我爸的面子比我大。”
02
再谈一次恋爱
火星撞地球是什么情况，阿琴这几天是深有体会的，就像她听过的世界末日预言一样。但是阿琴觉得，现在这种情况的杀伤力远远高于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末日。北川煤气中毒出院后，接连在家想了好几天，可是不管她怎么想也没想起来那炉灶阀门是不是自己开的。阿琴估摸着北川多半是更年期到了好忘事儿，不是忘了关电磁炉就是忘了关煤气。
这次中毒的事，要不是那个老太太，阿琴想想都害怕。北川早已打定了主意要独身一辈子，梦蓝年纪也大了，需要人照顾，而阿琴自己平时上班时间不固定，如果她们能凑在一起，可省了阿琴好多事儿。
桃子一听北川和梦蓝被阿琴逼着住在一起，掉头就想住回自己家。她可是比阿琴还了解北川和梦蓝，平时不住一块儿见面就掐，要是没阿琴和她，两个人能掐死对方。要是这两人住一起了，那屋子还不成了她们的主战场了？每天都是硝烟弥漫，她才不想被流弹打中呢。
阿琴一听桃子要回家，不乐意了。她还指望桃子居中调和呢，不然真成战场了。能让她们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桃子的姥爷，一个是桃子，要让桃子回家了，难不成她还能去下面找自己爸啊？更何况，她这工作时间不固定，桃子回去了也没人照顾。从前杨树在，晚上就算她加班儿，家里还有个人，现在当然不行了，把桃子一个人放家里她也不放心。
梦蓝这回丑话说在了前头，她让阿琴转告北川，来这儿住她没意见，房费也免了；她可以做饭，反正她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不在乎多做一个菜，但是菜钱北川必须出；自己的房间自己收拾，公共的地方她们一三五、二四六分开值日。阿琴听到后面虽然想笑，但还是很给梦蓝面子，心里嘀咕着：又不是小学生，还弄个值日表。
几番工作做下来，终于是把这两人凑一块儿了。阿琴心里那个美啊，为此还特意挑了个休息日帮北川搬家。因为北川怕搬家公司弄丢、弄脏东西，所以她们只得自己用车多拉几趟了。好在北川的东西不多，除了书就是些衣服。阿琴看着堆在客厅里的箱子，正想甩开膀子开搬的时候，北川忽然拦住了她：“等等……”
阿琴纳闷地看着她，东西都准备好了，等什么呀？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劝动北川，连死去的爸都搬出来了，这才有了今天这满客厅的纸箱，千万不要临门一脚生出什么变故来才好。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搬过去住可以，但是对于日常生活，我有我的要求。”北川摆出一副阿琴不答应，打死她也不出门的表情。当年北川爸活着的时候她都不乐意回去，现在爸不在了，她居然要回去和那个九尾妖狐住一起！她这几天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你说！”阿琴一听，爽快地答应了。只要她愿意搬，一切都好商量！
“我是一个生活很不规律的人，我无法和别人同步。所以，虽然同居一个屋檐下，但吃饭我希望能分开！她吃她的，我吃我的！我不用她做给我吃，我想吃自己会弄。我们的关系就像合租一套房子而已，谁也不能干涉谁的生活，这一点你必须提前告诉她。”
“姐，你平时生活太没规律了，吃饭就对付，我觉得我妈做饭你跟着吃对你有好处，不过就是给她点儿饭钱，你也不差那点儿钱。”
“不是钱的问题！是口味不同、爱好不同、吃饭时间不同。没必要往一起凑！”阿琴无奈地看着北川，为了她不反悔，只好暂时答应下来。两人来回了几趟这才将北川那些书和衣服搬回了梦蓝的公寓。等到把东西都收拾完的时候，她们已经累得躺在沙发上起不来了。“累死了，姐，今天不做饭了，你掏银子请我们大家撮一顿吧。”“凭什么啊？”“乔迁之喜啊！”“乔迁不假，没有喜。你觉得喜，你请！”“嘿！我累了一天帮你搬家，还要请你吃饭，这世界有没有天理了？”阿琴的话刚说完，桃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客厅已经都收拾好了。阿琴见着桃子，忙问：“姥姥呢？叫她一起出去吃饭。”“姥姥早就出去了。”
“干吗去了？”阿琴估摸着自个儿这妈对北川住进来还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没跟我说。”
阿琴一向知道自己妈是个事儿多的主儿，而且特别喜欢干预她的生活。从小到大，大到考什么样的学校，小到穿什么样的衣服，梦蓝都要管。她一直很听话，但是心里却忍了很久。她的叛逆期来得比别的孩子都晚，确切地说，还是因为杨树的出现，才给了她反抗的勇气。
不过阿琴理解，梦蓝是站在做妈的立场看问题，自己又是她一个人辛辛苦苦带大的，自然看得比什么都重。有些事做得虽然不合适，但也都是为了她好。
就算如此，阿琴还是受不了梦蓝的唠叨。到现在为止，她能做的也只是对梦蓝的叨叨不停地左耳进右耳出。
现在她才明白了一句话：不计较才能长久。人总喜欢争对错输赢，吵架要争谁的错，分手要争谁不对，有什么意义呢？她不知道之前自己所执着的对错是否正确，只知道即使现在全世界都认为她是对的，她也失去杨树了。这样的争执又有什么意义呢？
北川搬过来后，和梦蓝互相不搭理，虽然偶尔拌几句嘴，好歹没大闹起来。阿琴对这个状态还是很满意的，她果然算是做了一件对的事。这一连串的事忙下来，阿琴已经好久没有想起杨树了，那些结婚离婚再婚复婚的事，也遥远得好似发生在上辈子一般。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跟那个果果应该过得很开心吧，没有了老婆孩子的羁绊，事业又如此成功，对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来说，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了。
今天阿琴下班没事，北川说正好在附近的茶馆谈事，就让阿琴顺路过去接她一起回家。阿琴走进茶馆，巡视一番，看见了正在侃侃而谈的北川。北川的个人气场一直很强，在人群中很好辨认。阿琴走近，发现北川对面坐着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年龄看上去不小，但是尽显身上那股子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男人的魅力和陈年的酒一样，年份越久越香。
北川见她来了，忙着引荐。原来这个男人是个收藏家，叫吴东方。阿琴突然想起来，这人她在电视里见过！吴东方？不就是梦蓝喜欢看的一档鉴宝节目的主持人吗？
阿琴特别开心，吴东方不卑不亢，有礼谦逊的作风赢得了阿琴的好感。三个人聊了一会儿，阿琴觉得这个吴东方还挺有意思的。听北川说他不但是收藏家，而且还是美学专家，在哲学和绘画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难怪聊天的时候一口一个黑格尔。阿琴听他说话倒是很受用，因为吴东方夸她美，虽然她知道自己年纪不小，这到底是怎么个美法还有待商榷，但她还是高兴。
这次见面，阿琴和吴东方聊得很投缘，阿琴一路都在想这个人，她的生活里还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人。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梦蓝在看吴东方的鉴宝节目。她忍不住坐下来，笑着说：“我和我姐刚见过这个吴东方。”
梦蓝正在做面膜，惊讶地一把扯下面膜：“你见到他啦？”“是啊，我姐没开车，刚才让我去接她，她就跟这个吴东方在一起聊天儿呢。”梦蓝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这个吴东方可是她的偶像呢，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仍是单身，有身份又有名气，是个真正的钻石王老五！
电视里，只见吴东方很帅气地指着一个古董花瓶，然后一锤子就把花瓶砸了个稀巴烂，台下的观众马上鼓掌，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久久不绝。阿琴看着电视，耳边回荡着梦蓝的话。他居然还是单身，难道真是越有成就越难找到合适的老婆吗？梦蓝突然转了话题：“杨树找你没有？”“他找我干吗呀？妈，我跟你说过了，不许再提他。我跟他没戏，你别惦记了。”
“哎呀，你怎么就不懂得争取呢？这好男人啊都是一帮女人在抢，谁能抢到是谁的本事！就是你爸当年……”梦蓝偷偷朝北川的房门看了看，低声道，“我也是使了手段才抢到的。”
阿琴无语了，她还好意思说，真是丢人。阿琴看了她一眼：“什么手段？”
“就是因为怀了你，你爸才跟她妈离婚了，娶了我！”梦蓝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怎么会有阿琴呢？当年她在话剧团从来都是演B角儿，唯一的一次演A角儿，却因为怀了阿琴，刚上台就晕了，要不她没准儿就大红大紫了！所以她对阿琴是又爱又恨。
“未婚先孕，奉子成婚！”阿琴恍然大悟。梦蓝刚示意阿琴小声点儿，北川就穿着一身奇怪的阿拉伯服装走了出来，边走边说：“用怀孕要挟男人跟她结婚，这是‘小三儿’惯用的伎俩！”“这什么耳朵啊？”梦蓝错愕道。
阿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陈年旧事还是莫要再提吧，有时候，人生的意义不在于抓到一手好牌，而在于打好一手坏牌。现在的阿琴沾不上杨树的光，不是伟大科学家的妻子，而是一个普通的单身女人。人家说单身女人总是容易招桃花的，不然不会有“单身公害”这个词。只是阿琴没想到，她在离婚后的一年里都没处过对象，复婚没成，恋爱的机会倒是来了。这个恋爱对象，正是吴东方。
他们的见面没有电视剧里那些充满荒诞色彩的戏剧冲突，有的只是合情合理的偶然相遇，比如因为北川认识，比如在酒店再见。爱情，生于平凡。
阿琴在酒店再见到他的时候，吴东方显得很是惊讶，声音里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气：“您好，在这儿碰见您，我们真是有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