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失控的市民冲向温富一伙,汹涌澎湃,势不可挡。一时间,砖石齐飞,鬼哭狼嚎,乱成一团。
距离报社不远的大街上,刘向阳发现饶家兴抢先一步带领着全副武装的自卫队员,跑在他的前头。他深知事态严重,知道这是饶家兴精心策划的圈套,是个狠毒的政治阴谋,饶家兴很可能动了杀心,企图一举消灭新州的进步力量。眼下,唯一的办法是,抢在饶家兴之前到达报社,让报社里的人员果断撤离,化解危机。他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抄近路,直奔报社去了。
报社门外,骂声四起,石头木棍横飞,血腥的混战仍在继续。愤怒的民众仗着人多声势大,打得温富和他手下的特务如同一群被捅破了窝的马蜂,没命地抱头乱窜。
刘向阳气喘吁吁地跑到报社门口,眼前极度混乱的场面着实令他震惊,他深知这种乱象继续下去,饶家兴一旦赶到,正好有了借口,他就会撕下伪装大开杀戒,后果不堪设想。刘向阳急忙挤进密密匝匝的人群,四处寻找着宋抗日。混在人群中的宋抗日眼尖,一眼发现刘向阳,飞快地挤过来,一把抓住他,大声抱怨着:“向阳,这地方太乱,你来干什么?你来凑什么热闹?快走啊!快走啊!”
“你们马上转移!要快!”刘向阳喘着粗气,声音激动,“饶家兴带着人马马上就到,这是他们的圈套,保存力量,马上撤退!”
宋抗日点头认同:“行,马上撤退。”
刘向阳发现谢木春、蓝平平和小妹混在人群中,如鱼得水,十分活跃,根本不曾意识到危机四伏,血腥的大屠杀迫在眉睫。他冲上前去,抓住谢木春,脸色严峻地说:“谢大叔,饶家兴带兵来了,马上撤退!马上!”说完,扭脸果断地吩咐小妹,“小妹,你和小蓝,跟我们撤退!”
小妹一惊,抱怨说:“刘老师,你怎么也来啦?”
“我不能不来,这是战场。”刘向阳沉稳地说,“我们马上转移。”
小妹问,“上哪里去?”
刘向阳来不及应答,耳边响起连珠炮似的密集枪声,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不等人们弄清缘由,饶家兴带领的人马,已经出现在离报社不足百米的大街上。
谢木春反应敏捷,大手一挥,一声呼哨,粗大的嗓门喊道:“特务来了,大家快跑!快跑呀!”
乱哄哄的人群,一哄散去。
混乱中,谢木春发现刘向阳和宋抗日仍在指挥民众撤离,急忙跑过去,抓住刘向阳,手指报社旁边的小巷说,“快,从这条小巷跑出去,可以甩掉饶家兴,有人在等着你们。这里交给我,我来应付!”
刘向阳犹豫不决。谢木春猛推一把,跺脚大叫,“刘老师,快跑啊!”
刘向阳、宋抗日带着蓝平平和小妹撒腿就跑,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枪声再起。报社门前人去场空,遍地狼藉,血迹斑斑。
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刘向阳和宋抗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便宜也没捞到,气得温富暴跳如雷,朝着几个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暴徒,左右开弓,狠甩几个耳光,恶声恶气骂道,“他妈的,混蛋!饭桶!你们怎么让刘向阳,还有那个宋抗日,从眼皮底下溜跑!我们要抓的就是他们!”
暴徒哭丧着脸,痛得嘴歪眼斜,嗷嗷直叫,满腹委屈,有苦难言。
站在一旁的饶家兴反背双手,表情冷漠,闷声不响。
混乱中,有个惊魂未定的小特务慌慌张张跑来,手指身后,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向饶家兴报告:“总……总……座,他……他们……在那里……”
“啪!”一向给人以冷静、沉稳印象的饶家兴出人意料地出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惊惶失措的小特务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差点跌个大跟斗,“站住!你慌什么?乱什么?混蛋!你自乱阵脚!冷静!冷静!有话慢慢说!”
小特务被他这一拳揍得猛醒过来,定了定神,手指对面的小巷说,“刘向阳和宋抗日从那边跑了。”
“看清楚了?”饶家兴问。
“看清楚了,我拿脑袋担保,没错,绝对没错!”小特务发誓赌咒说。
饶家兴拔出枪,挥了挥手,声音略带沙哑地命令道:“追!跟我追!”
温富不敢怠慢,朝着几个没有反应过来的小特务跺脚大骂,“他妈的,你们几个木头菩萨,站着干什么?快追呀!”
他们一窝蜂地跟着饶家兴奔向小巷。
这是一条七弯八拐的小巷。刘向阳、宋抗日带领着蓝平平和小妹,急急忙忙往前跑。
饶家兴一伙气急败坏、大汗淋漓地在后面追,一边跑一边虚张声势,咋咋呼呼,“追呀!快追呀!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刘向阳听见后面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再往前看,心头“咯噔”一跳:糟了!小巷那头突然冒出几个身着军装、鬼头鬼脑的家伙,显然也是饶家兴一伙。前有守敌,后有追兵,腹背受敌,形势急遽恶化,他们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
宋抗日、蓝平平还有小妹惊愕不已,不知所措。
他们身后不断传来饶家兴一伙的叫嚷声。
风云诡谲,世事难料。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事态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惊天大逆转:他们身边一户寻常人家的大门悄悄打开一道窄缝,有个女人探出半张脸来,朝他们招招手,释出善意地低声说道:“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快进来呀!”
一看便知,对方丝毫没有恶意,她那双明亮、善良而又机灵的眼睛是绝对可以信赖的。刘向阳和宋抗日对视一眼,果断地一拥而入。女主人随即反手关上大门。不久,门外响起一阵杂沓的跑步声,还有温富咋咋呼呼的叫嚷声,看样子他们因了目标的突然消失而怒气冲天,焦躁不已。
刘向阳定下神,四下扫视一眼,知道这是一户寻常百姓家,站在面前的女子素昧平生,面生得很,年纪约莫四十上下,从衣着装扮上看,八成是小城居家百姓。“你是?”刘向阳困惑地问。
女主人摇摇手,暗示他不要作声,返身折回门边,侧耳听了听外边的动静,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突然返回,重新朝着这边跑来,同时听见温富绝望地吼叫:“他妈的,人呢?他们人呢?几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
“是啊,人呢?他妈的,刘向阳没长翅膀,他能飞上天?”有人附和。
“跑不了!挖地三尺,挨家挨户给我搜!”温富吼叫着。
接着,传来“乒乒乓乓”的砸门声。
气氛愈发紧张起来,看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女主人心中有底,泰然自若,低声招呼刘向阳:“走,快跟我来。”
事到如今,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刘向阳默默地带领大家跟随女主人,七弯八拐,穿过黑魃魃的甬道,来到后院一堆不惹眼的柴草堆前。这时,他们身后响起疯狂的砸门声和吆喝声,温富带领特务搜上门来了。女主人指着不高的围墙,急切地说,“快.翻墙过去。”
刘向阳不解地望着她。
女主人说,“放心,隔墙有你们的人在等着,快翻墙过去,不然,来不及了。”
砸门声、吼叫声大作。
“快呀!”女主人急红了脸。
刘向阳做个手势,摆开架势,示意小妹爬上他肩头:“快!小妹,你先上!”
“是。”小妹毫不犹豫地应道。
敲门声、吼叫声愈来愈急,愈来愈急……
女主人掉转屁股往回走,嘴里唠唠叨叨大声抱怨着:“哪个冒失鬼这样敲门?敲敲敲,敲个鬼!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