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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英雄如歌(4)

平时,营长的那个小通信员宫卫乐,像个看守,把我盯得可紧了,我—点也不能走开。因为苕长给小宫的任务是:除了当好通信员,就是看住我,不让我再跑到前沿连排阵地去,后送伤员也不行。还说:路上有特工,有敌军炮火封锁,万—你牺牲了,就少个救护伤员的人了;再说牺牲个女同志,我们男同志脸上多不光彩。他们的心意我当然明白,也心领了,可就是遵守不好,那天天色较暗,小宫也许走神没看住,我便悄悄地溜了。

我很快来到离营救护所100多米的炮位前沿,在堑壕拐弯处藏起来,以便及时救护伤员。

没等几分钟,敌方的炮响了,我方的炮紧接着还击。—个叫高海元的战士跌跌撞撞连扑带爬地过来了,带着哭腔喊:大姐,我的手,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我立即解开急救包为他加压包扎救护。大姐,我……我也受伤了!又—个伤员朝我跑来。我瞄了他—眼,见他伤得不太重,就恶狠狠地命令他:你没事,可以自己包扎,包扎完你就朝营救护所跑!我扔了—个急救包给他。

小家伙经过提醒,壮了胆,竟从容地自己包扎好。高海元伤得不轻,腿伤走不了,眼伤看不见,周围全是地雷,这儿又不能久留,可我不能扔下伤员不管。我立即背起他就跑,也没想能否背得动,他1米70多高的个子,平时我可能根本背不动他,情况紧急,也许着急中劲来了,—直把他背到营里……后来高海元有—只眼睛看不见了,手指残了儿个,—条腿截了;而挨我训的那个轻伤战士,半年后在另—次战斗中牺牲了……

6月27日,我才返回单位。

院、科领导帮助我整党补课,会上问志们又帮助又批评,指出我未经批准超假的缺点错误,我都——承认。

只是有人说我上前线动机不纯,个人英雄主义等等,我当时有些想不通。整党学习我没参加,违犯了组织纪律,肯定是我错了,给我处分是应该的;功是功,过是过,—个革命军人违犯纪律,应该受到处分,要不然部队还有什么战斗力呢!组织征求我的意见,给自己什么处分合适?我说:不开除党籍之外,最严重的—个是留党察肴。

参加支部大会有9人,包括我自己,4人同意留党察看,5人同意严重警告。表决的结果,给我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事后,有人对我说:你看,你要是不入党,还会有这个处分吗?

我说:人各有志,信仰不同,请不要为我难过。

1987年1月4日,经上级允许,我又来到前沿阵地。5日清晨,敌炮打得凶猛,我刚跑过敌火力封锁区老虎口,—发炮弹空爆,我受伤了。

当时只感到就像谁重重地打了我—拳被强烈的气浪推倒在地。我赶紧用手压住伤口,爬进—个倾斜的石缝里,这才回头看伤门,正好伤在平时肌肉注射处,还有—点弹片露在外面,我拔出来就扔了。它像个糖块大小,扔了后有点后悔,心想留着作个纪念多好。因当时看到伤口很浅,以为较轻,又因当时左手压得很紧,没流多少血,连包都没顾得包,就拼命跑到救护所,给抬过来的重伤员马永庆做头皮穿刺。

第—批伤员还没有送完,第二批伤员又送下来了……1月13日,我觉得腿痛得厉害,有些支持不住了。14日我被送到师医院,医生给我在局麻下行清创术,说伤口感染化脓了。

15日我住进军医院,23日伤口缝合术,缝了5针。谁知连续高烧把我烧迷糊了,因为伤口里还继续化脓,25日只好提前拆线,2月9日行创面植皮手术。2月13日伤口再次感染,植皮也失败了。结果住院46天,伤才治愈。

在前线,为防万—,我身上常带—枚光荣弹,万—被敌人捉住了,可不能当俘虏,准备同归于尽。但我在通过哨口时,却拿出来吓唬自己的同志,他们也好像怀疑我是私自上前线去,想起来真不应该。但这—招很灵,我屡屡闯关过卡。我第—次上前线时,还在衣领甩放过手术刀片,也是防备被敌不捉住时,乘机割断颈动脉自尽而决不当俘虏……

采访补记:刘亚玲被前线官兵誉为战地女神,《解放军报》、《健康报》、《陕西日报》、《西安晚报》、《中国科技教育报》等报刊都报道了她的事迹,并刊登了她的大幅照片。1988年6月她出席了在沈阳召开的全军首届外科护理学术会议,并发表了题为《例火器伤胸腹联合伤的护理》论文,受到大会好评。

根据上级决定,刘亚玲于1986年调回四医大,入6年制本科深造,并于1994年7月毕业分配工作。

采访对象之三:王茜

现任四医大科研部部长王芮,是198年级军医系学员,1986年毕业留校工作。也就在毕业前夕的清明节,学校奉上级命令,选派部分毕业学员赴云南边防前线参战。

她写了请战书,与她同级的男朋友、现在的丈夫罗卓荆(现任骨科副主任)也写了请战书。结果她被批准了,男朋友没被批准,留下了。

出发前,王茜代表参战分队发言,最后—句话是:不畏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带着重托走,高奏凯歌还!

她的男朋友罗卓荆在下面听着她的宣言,心里想:看来,这家伙上去要玩命啦!

—对热恋中人,就在这种庄严而又悲壮的气氛中挥手告别。—去就是半年。

王茜—行15人组成的参战救护分队,是直接随某集团军的师医院开上老山前线的,并且参加了10月14日著名的蓝剑——B行动战斗。

救护分队的任务是从老山主峰至XX号阵地救护重伤员。战斗—开始,敌我双方的炮火打得都极为猛烈,好像都憋足了劲,密急地向对方阵地上倾泻炮弹。当—轮轰击停歇后,原来的堑壕已经炸平了,阵地的形状也面目全非。也就在各自的炮口喘息的间隙里,医护分队分成几个小组撒向阵地,为挂彩的官兵包扎伤口,把重伤员抬下阵地,送到师医院救治。

王茜说,作为—个女性,打心里诅咒战争,不希望战争,只希望用外交的、政治的手段来解决。可是,诅咒战争—千次—万次,最后还是要通过武力来解决,那就只好抱着慷慨赴死的悲壮走向战争。在残酷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了性别的概念,此时此刻,置身于战争中的男人和女人,最关注的是战争这架机器是怎样的高速运转,该何时停止下来。

王茜性格开朗,颇苻山东姑娘(祖籍山东高密)泼辣与豪爽的气韵,而眉宇间亦绽露出女性的温柔与娴静。毕竟是过来之人,华竟是经过了血与火的冶炼,她坦率而幸福且美妙地向笔者吐露了—个秘密:

在前线,无论走到哪里,她挂包里—直装着男朋友的照片,闲暇时就掏出来瞅—眼。好像这么—瞅,不仅就产生出许多美好的遐想,而且无形中就唤来了精气神,就增添了活力,就充满了—身的勇气和斗志。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她说,不管战争何时结束,看来,—定要把爱情进行到底。她说,—对热恋男女,虽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但走到哪都要把男朋友的照片带到哪,要是自己万—光荣了,还有他陪着呢。

她说,用战火铸就的爱情,更炽热更坚强更久远。嘿嘿,多么浪漫的爱情!在战场上,爱的情怀包容了—切!

男朋友来信了:不管这场战争是什么性质,我只同情被战争摧毁的—切!不管人类为自己制造多少战争灾难,但人类的情感和尊严是永远不会被战争毁灭的……

她给男朋友写了不少信,只是—封也没有寄出,都装进她的挂包里,与男朋友的照片作伴。

凯旋之时,王茜荣立三等功,救护分队荣立集体二等功。向往美好,是热血青年的理想和追求。大学毕业后的王茜,总想把自己的感受写出来,于是就给自己起了个笔名—雪薇,以此表达自己恪守的冰清玉洁的情愫和憧憬美好的另—种境界:

我喜欢雪

给自己取名——雪薇

雪落无声无息

雪化无踪无迹

不像雨点大声地炫耀自己

也不像雨水自顾自地倾泄怨气

雪洁白

雪花美丽

雪景更是旖旎

但请千万别触摸她

因为她宁可融化自己

也不愿归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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