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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老猫跑了,找不到老猫成了盼姐的一块心病。她怕猫在外面受什么委屈,她更担心霍夫人突然回来了,会责怪她不诚信、不尽心。

只为了那份邻里诚信,盼姐时常半夜起床,到大街上东走西转、东张西望地去找那只老猫。一天夜里,她在街头寻猫,一辆快老掉牙的拉土大卡车,呼啸驶来突然刹车,连石头带土甩得满路上都是。有一块石头还砸到了盼姐的肩上,好痛啊。但司机下来,一句客气话都没说,买根冰棍,扭头走了。一辆出租车的好心司机见状,热情地劝盼姐上车,拉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盼姐说:“也无大事。谢谢啦。”

后来,盼姐又听一个算卦的康大仙说,流浪的猫狗爱去有烧烤的地方捡剩肉吃。于是,她把城区的十多个烧烤点全都转到了,烧烤场地的浓烟,时常呛得她又咳又喘,眼泪汪汪。再后来,盼姐又听说,城市与农村接壤处,经常聚集一群群野猫野狗。当天夜里,盼姐就拿着手电跑到郊外野地去找猫,正赶上一个农民放火烧满耕地的玉米秸秆,看到盼姐,老农一边用铁锨扑打玉米秸相互连火,一边骂骂咧咧:全是他妈黑心假种子,秆都长不旺,一年没收成,还不让我烧荒,我雇人干活,工钱谁出啊?烧、烧、烧,把造假坑人的全他妈烧死。”火光把野外照得很亮堂,手电没用上,猫也没见着,但更增添了盼姐对老猫的忧虑,她怕老猫被火烧死,被烟雾呛死。盼姐对老农说:“你气归气,可烧荒的烟呀灰呀,对空气的污染太厉害了,咱自己不是也受害了吗?”

老农说:“我放这点儿烟算得了什么呀,前儿个,县城里那片古城,一把火烧了整整一夜,整个县城都被烟灰罩上了,二百多间二百多年的老房子,现在只剩了废砖黑灰了。”

盼姐说:“听电视里说了,太可惜了。”

前天发生在古城区的那场大火,不仅是让人有些心疼,还让人心酸,古城毁于一把火,但它对霾的贡献率瞬时上升百倍。古城老街,街连街,房连房,古色古香,极具传统文化底蕴,那是清朝传下来的。只因一家商铺的女老板用电不当,引燃了自家的窗帘,最终竟导致连城大火,一夜间烧掉了古城的中心,除去两头,烧掉了一半。当时,消防车去了不少,但由于街道狭窄,车进不去,只能靠人工端水提水灭火。但由于街面上备有的消火栓,有的被个人家的货物压着,有的在井盖下埋伏着,有的日久失修被锈蚀着,人们在恐慌中头脑又被迷昏着,最后,终于失去了宝贵的灭火时机。直到天亮,大火从城中间烧到了古城东西街的两头,消防车才发挥上作用,差一点古城就全城覆灭了。囤积城区上空的烟雾,直到三天后,才借助一场迟到的大风飘然而去。大火过后,有人传说,大火中烧死了很多的宠猫宠狗,也呛跑了许多宠猫宠狗。盼姐听后,十分心惊,她默默祈盼着她要找的那只老猫是在避灾逃难的队伍中。

为了找猫,盼姐风里来雨里去,把整个E县县城的里里外外、犄角旮旯,转了一遍又一遍。她像是失去了阿毛的祥林嫂一样,逢人便问。逢上热心的人,她还会驻足,把那只老猫是多么的通人性、有灵性,有鼻子有眼地絮叨一番:“我真傻,我怎么忘了猫是爱认生的动物。那天,我怎么就没想到,猫受了气,会趁机跑掉。我真傻……”

一天,在一个小区门口,盼姐碰上一帮刚放学的孩子。她刚要开口问孩子们是否见过一只黄毛红胸的猫,孩子们却大声叫起来:“我真傻……”盼姐立时变得哑巴了。还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子走近她,真情地劝道:“阿姨,大雾天别老在街上转,雾霾会害人得大病的。”

又一天,盼姐听人说,C市北外环西口,有一个宠物猫狗交易市场,那里边家猫野猫黑猫白猫黄猫绿猫国内国外各种猫一应俱全,特别是各种各样的杂种猫,特别多。盼姐闻声而行,当天就来到了猫狗宠物市场。此时,她心里真的怀着一线希望,因为她是有备而来的,她怕如果真的有谁把老猫抓住了,抱到市场上来卖,她一定会掏出钱来给人家,要多少给多少,只要能把老猫还给她,多高的价钱都好说。

“快来看快来看,咱这猫可是正儿八经的世界第一猫。是世界上最强壮的挪威森林猫。”顺着叫喊者的手势看过去,盼姐看到一只杂花大猫正在笼中坐卧不宁地打转转儿。卖猫人还在大声介绍着他的洋货,森林猫生长的环境非常寒冷和恶劣,因此呀,它长有比其他猫更厚密的毛和强壮的体格。你别看它体大肢壮,奔跑速度极快,不怕日晒雨淋,行走时颈毛和尾毛飘逸。但它性格内向,独立性强,机灵警觉,喜欢冒险和活动,不适宜长期饲养在室内,您家要是有个小院什么的,养它是太合适了。”盼姐看到,那只猫确实非常美丽。但盼姐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因为,那不是她要找的那只猫。

“家里头养猫最重要的是要听话、顺心。进院不进屋,那叫什么宠物猫啊?白天要让它做游戏,晚上要让它给咱热被窝,那才叫舒坦呢!”

盼姐看到,这个贬他人吹自己的卖猫人,双手轻松地抱着两只大猫,贴在胸前。一只是银色,另一只是金黄色。两只猫两对大圆眼珠子特别显眼,一只是一对蓝绿眼,另一只是一对纯绿眼。太迷人了。

“这可是金吉拉猫啊。原产地在英国,属于新品种的猫,是由波斯猫经过人为刻意培育而成,养猫界都称它为‘人造猫’,是一种非常可爱的猫种。你别看它四肢短,但体态比波斯猫娇小,显得更灵巧。看这全身浓密的毛,多么光泽多么亮净呀。你抱抱试试,它性格温顺,特别听话,懂得认人,善解人意,自尊心还特别强。哈哈哈,它还特爱听好听的话。”

“多少钱一只呀?”一少妇领着个男孩过来问价。

“不论只。问价野生动物的量词应该是碗、盘、锅。”人群中一黑脸男子皮笑肉没笑,抢在卖猫人之前搭讪,“一盘狗肉一百八,一盘梅花鹿二百五,一锅穿山甲两个二百五。”

卖猫人瞥了一眼那男子,笑嘻嘻对少妇说不贵,五千一只,八千两只。”

“你这是哪来的价呀?五千一只的猫,养着根本不提气。”

“这是最贵的外国猫了。”

“妈妈,我要那只猫咪。”男孩拉着少妇喊道。

“唉,小朋友很有眼力呀。你摸摸,这叫布偶猫,是美国的,毛松弛柔软,像个软绵绵的大布偶。特温顺特听话,它还不怕痛不怕孩子玩弄。”

大家看到,高鼻梁卖的这只猫体型很大,猫头更大,深蓝色的眼睛,十分有神。最具特色的,是这只大猫的前脚掌上好像是戴了两只白手套,后腿上的长毛好像是穿了两只白色大靴子,向上延伸至后脚踝关节处,白黄交织,该白该黄都恰到火候,实属一只精品猫。

“这才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家宠,他对主人绝对信任,哪个品种也比不上它。”

“看你,小见识了不是。别以为外国才有名猫,其实中国也有很多种名猫。云猫、狸猫、四川简州猫。特别是山东狮子猫,哪个不值个一万两万的?”侃大山的老头手里果真抱着一只白色的长毛猫,看上去,猫的颈、背部的毛长足有四五厘米,托站在主人手上,犹如白狮一般。长相也特讨人喜爱,一黄一蓝的鸳鸯眼,很具神秘感。主人介绍说:“这猫越白越珍贵啊,它不仅身体强壮,抗病力强,还耐寒冷、会捕鼠。家里若是养了这样的好猫,既能辟邪旺家,还能给家里人带来好运气,必定是多子多福多平安啊。”

盼姐在宠物市场上整整看了大半天,她不断地向旁人介绍着她要找的那只猫的各种特色特点,但得到的答复大多都是一句话:“龟田这类杂种,是不值钱的猫。别找了,浪费时间,没多大利。有利也不养那玩意儿。”

他们不理解盼姐,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盼姐的心事。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盼姐搬家来到了探春花园小区。

盼姐值得就为丢猫这点儿事搬家吗?

其实,盼姐搬家的具体原因、具体情节,前边几个老头早就当故事陆陆续续说得清清楚楚了,是气与躲交织的产物,也是她与他求清静的聪明决策,与老猫跑不跑、丢没丢,没有直接关系。

盼姐搬到C市市区后,还数次打的返回县城去找过老猫。有一次,她在小区门口等车,一辆出租车从院内开出来,盼姐上车后发现,开车的的哥很是眼熟,但她和他,却都没有深谈。坐车拉近乎,盼姐怕让人家司机说她想要少付钱、讨便宜。但出乎盼姐意料之外的是,的哥把她拉到县城,只说了句:“再见。”没收钱,开车就走了。类似这样的情况,在后来盼姐出去找猫回家途中,或是他们宣传队到小区外组织宣传活动时,又发生多次。的哥不收盼姐钱,这让她很是疑惑。但她越是疑惑,的哥越是像事先有约而来一样,经常在盼姐需要用车时如期而至。

一个半晴半阴半霾半雾半晌不到的上午,盼姐正在小区外的大街上转弯寻猫,的哥开车而至,惊喜地对盼姐说:“快上车,快上车,老猫找到了。”

“在哪儿呢?”

“在小区操场上呢!”

“是谁找着的?”

“是五个老头设套把老猫抓着的。”

“他们是不是疯了,怎么能设套呢?可别伤害了老猫。”

“快上车,我拉您去看看。”的哥真是既热情客气又服务到家。他下车帮盼姐开车门、关车门还觉着不够,盼姐上车坐在后排后,他还把盼姐前边副驾驶位置的座椅往前做了移动,让盼姐能在后边坐着伸开腿更舒坦一些。

“快走吧,别耽误了。”盼姐心急。

“好,好,马上走。”的哥乐应。

此时,小区广场上聚集了足有五六十人,把五个爱讲故事的老头儿紧紧围在中间。

“来了,来了。猫主来了。”

盼姐没等的哥去开门,车还没停稳,她已经把后车门打开,一条腿已早早悬到车外。

“盼姐呀,这回你可该请客了,我们几个把猫给你抓住了。”

“你别抓那么紧,它受得了吗?”

“我怕它又跑掉喽。”

“快给我吧、快给我吧。”盼姐急不可待地从大圆脸手中把猫接过来。猫找到了,盼姐这个高兴呀。她把大黄猫抱在胸前,一边抚摸,一边抠扒猫身上粘结的泥巴、草叶。

“盼姐,你什么时候请客呀?”

“请,请,过晌就请,我先回去给猫洗个澡。”

盼姐说着话,抱着大黄猫就要往家里走。

“盼姐,你可别食言呀,我们在这儿等你!”

“没问题,没问题,感谢你们是应该的。”

盼姐抱猫刚走出几步,忽听背后有人大声喊道:“大音响爷爷,打你家皮皮嘴巴的那只老猫,又在那边打皮皮了。”伴随话语声,盼姐和众人一同向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老黄猫,正在操场东南角方向的路边上,一步几跳地抽打一只随地拉屎的小狗。大家都看得出神了,此时,谁也没有注意,盼姐手中抱的那只大黄猫,已经被盼姐悄悄放到了地上,放跑了。

“盼姐,我们费劲儿巴拉帮你找猫,你怎么又给放跑了?”

“是怕花钱请客吧?”

“我看也不一定。闹不好还是老黄说得对,找猫是假,踩点是真,否则,能故意让自家的猫变成野猫吗?”

盼姐说:“刚才我看了,那只猫不是我要找的那只,它身上没有那个记号。”

“行了行了,刚才亲热半天了,说不是就不是了。客不用请了,这回你放心了吧!”

“不是这个意思。”

“啥意思咱也别问听了,快回家防火防盗去吧。”众人说罢,一哄而散,把盼姐一个人丢在了操场上。

晚上,盼姐直到天黑得连月亮都被霾遮得严严实实的时候,才很不情愿地起步回家。到自家门口开门时,盼姐忽见门上贴了张纸条。楼道里黑,看不清字,她开门拿进屋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

兔子别吃窝边草,拿猫说事儿不新鲜。花招使尽终无用,伸出贼手必被捉。

盼姐一赌气,把纸条扔到厕所里了。扔完了,她又想开了。她想,大家可能误会了,误会了也不怪别人,全怪自己当时找猫心切,见了猫全当是自己要找的那只老猫了,那明明是一只大猫而不是老猫嘛!再说,早一会儿看看猫胸脯上是不是有猫记,不早认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只老猫了吗?要不是那个孩子眼尖,看到老猫打小狗,误会一定会闹得更大、更多。如果离开了现场,以后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理解了。

盼姐这样自责了一会儿,心里就平和了。她没向丈夫和闺女说这事儿。在盼姐看来,这次误会就应该这样过去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天深夜里,有人急促地敲门,盼姐借门孔看到,是两男一女三名穿警服的。

“我们是派出所查户口的。”警察说着话,三人同时举起工作证在门孔前晃动。

民警进屋后很是客气,但言里言外却有一种不见家里男人不罢休的态势。盼姐无奈,只得把丈夫叫醒起床,并来到客厅。见过男主人,民警客气地留下三张名片和一张优质服务承诺卡,告诉盼姐夫妇,有事请联系,我们会及时为您服务。盼姐把三名民警送出门刚要关门,就隐约听见对门老黄家的门开了,并传来噔噔噔,有人快步下楼的声音。

“蒙面男人在家吗?”夜深人静,盼姐听得一清二楚。

“人家男人在家睡觉呢,大伙回去休息吧!”

“看来是我那个纸条起作用了,他怕有人蹲坑,把他吓住了。”盼姐听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但她始终没有闹明白,为什么对门的人对她家总是如此的关注与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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