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解决环境问题，不是靠打一场雾霾攻坚战就能做到的，要靠长劲儿、韧劲儿、实劲儿。为此，政府部门既要认真对待公众诉求，又要坚持从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问题入手，解决好影响可持续发展和群众健康的突出环境问题，同时也要在提高公众环境意识和环境知识水平中增强理解，让人民群众在共同参与中激发正能量，共同享受发展和参与成果。
——吕副县长语
C城的环境保护事业，开始于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建章立制，组建环保摊子，都与共和国同步。几代人，从看守几万人的小城环境，到今天几百万人，上下同心同德，坚守绿色发展理念，40年，用吕副县长的话说是经历了四个“死”字：从“文革”走来，百业待兴，面对国外发达国家的良好生态环境，让人羡慕死；改革开放，跨越发展，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创伤，让人急死；面对违法排污，法规制度不健全，发展理念有扭曲，环保执法，让人气死；面对党中央的高度重视，科学发展的客观要求，人民群众的热切企盼，防治任务的艰巨，让人累死。他说，你可别把这话写进小说去，尽管是实话，但很偏激。应该说，40年，C城环保历经坎坷、历有阵痛、历尽艰辛与拼搏，辉煌成果在全省、全国誉载史册。
我很同情并赞成吕副县长此时的语言与心境。C城有环保史40年了，这期间，C城人始终企盼着多出像马前行、吕正天、甄会盼、马二哈一样的坚守者、志愿者；企盼着多来些像郝大侃一样的新市民、思想者、行动者；也盼着像胡县长、江校长、老康、栾大V这样的人洗面回头快些、再快些；更盼着少出些像老康小舅子、油葫芦、杨唿哨父子和后备干部一样见利忘义的同辈人与后生。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又怎么会都形同一人呢？
磨难砺志，危机砺心，责任砺行。现实的困惑，现实的危机，要求C城人必须放弃地域区划的狭隘观念，树立大空间意识，人不同城心同诚，同城人更该是一家人，易荣弃损。我想起，的哥郝大侃在他的日记中，有过这样的叙述：“人和人的最主要区别不是在于职业，而是在于内心的境界，在于你的价值观，你是为什么活着，你把什么看得最重要。职业的区别不重要，同样职业的人，可能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因为他们的心灵不一样。有的人心中只有功利，那么，他是看不到功利之外的东西的。”
年轮转到了甲午年初春，C市文联要出一本反映C市环保40年奋斗历程的文学作品专集，留与后世，约我写一篇小说。我头天答应了，但第二天就反悔了。说话小心，小心说话。唱赞歌的话，哪有那么多？即使干巴巴写出来，会有人耐着性子从头看到尾吗？
我想摆脱这个制度乱象的季节，找个清静的地界，忍下来，净化一下思绪，写出让读者能品味到公平、正义、美好洁净的作品来。我下定了决心，打开电脑，从网上订购了一张夜航的飞机票。但刚刚订好明天飞往F市的机票，还不到一分钟，就听电视上天气预报说，今夜到明天，东北地区、河北中南部地区，北京、天津、上海和江苏、浙江东北部地区，有中度霾，局部地区有5至6级重度霾，上述地区已启动应急机制。其中浙江东北部地区，已持续7日笼罩在6级雾霾极度重污染之中。北京、上海、浙江三地，明天将有222次航班被迫取消。专家呼吁，雾霾已成为整个中国的敌人。防雾霾治污染已经没有退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手段已经不起作用，必须着眼持久，综合治理。我要去的F市正列其中。
烦、烦、烦，真是让人烦。但我很快又镇静下来。因为，我听老康的女婿和大侃的妹夫都和我讲过，雾霾天气对人的情绪影响很大。首先，雾霾天气时，太阳光被大气颗粒物散射和吸收，使日照减少。阳光有助于减少瞌睡和抑郁感。如秋冬日照时间缩短，一些人会很快产生抱怨、瞌睡、疲劳、嗜食碳水化合物，体重增加，情绪不高等征兆。因此，也可以将雾霾天气出现的情绪问题称为雾霾天情感障碍。其次，雾霾天时天空昏暗。黑色使人感觉集中、压迫、抑制、重且低。伦敦泰晤士河上有一座桥，最初是被漆成黑色。后来发现，在这座桥上自杀的人数高于在其他桥上自杀人数的平均水平。于是人们决定把桥的颜色改成绿色。这之后，在这里自杀的人数的确下降了。此外，雾霾天气时的空气污染本身也会严重影响人们的情绪。严重的空气污染还会给人带来更多的敌意和攻击性行为，使人们的抑郁、易怒、焦虑随之出现或加重。
雾霾是社会的，身体是自己的。走不成、出不去，我突然有了想和吕副县长聊一聊的念头。盼姐打了电话，他真给了面子。晚饭后，我们相约在吕副县长办公室见了面，话题马上转入雾霾。
“雾霾伤害了我们、雾霾警醒了我们，同时雾霾也教育了我们。它告诫我们政府，必须树立绿色科学的发展理念，生态红线不能成为虚线；它告诫我们的企业家，应该将环保文化植根于企业，带头履行社会责任，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双赢；它告诉生活在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尊敬人权，首先要尊重人的生存权，用行动和参与尊重自己与他人共有的生存权。”
提到发生在E县的海带丝闹剧，吕副县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次的教训太深刻了。不仅是闹剧的本身，从社会诚信、社会公德教育、网络管理、网络应对、网络运用、严肃法规、强化制度、打击犯罪和强化应急机制建设上都可以找到不足，还可以从防止干群关系的‘蛙水形态’上提示预防、重视和警惕。”
吕副县长告诉我，“E县发生的海带丝闹剧，一天时间，从县城闹到了C市，并殃及四邻市县。但在E县县城和C市许多地方，都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反应。E县县城东城和西城有两个办事处，闹剧展开后，东城办事处发现苗头，及时应对，办事处的党政领导干部用平时积累的牢固可信的关系，牢牢控制住了闹剧信息的传播，没有抢购，也少见传谣。而西城却恰恰相反，面对闹剧传来，反应迟钝，抢购抢买不说，甚至有些群众都开始举家大逃亡了，办事处的领导还挤在市场抢购的人群中，无形中，鼓励和推波助澜了闹剧的汹涌。”吕副县长紧接着解释，“我刚才说的‘蛙水形态’，指的就是基层一线的有些干部，把自己当成青蛙，当需要群众之水时，就跳下去，满足了自己的利益之后，又脱离群众，跳上岸来，群众的事儿少闻不问。基层干部是与群众接触最多的人，一根针串起。一个人的行为，影响整个政府。不容忽视。司法诚信是基础，社会诚信是主体，政务诚信是生命。政务诚信关系公众对政府的满意度和信任度。政务诚信越高，在风浪到来时，越能赢得公众的支持和信任，否则公共政府制度就容易遭到阻滞，在一定时候，就会让杨唿哨这样的一条短信、一条微博、一张小纸片，把政府击倒，把社会击乱。”
话题扯回到雾霾治理上，吕副县长心怀忧虑又备显信心，“防污治霾，任重道远啊。市县最近都成立了大气污染防治办公室，上级也明确了环保部门的协调、执法主体责任。在控编制、控购车、控办公开支的情况下，县里给环保局增编相应科室编制，并把环保体制机制延伸到乡村，做到乡镇有环保所，村村有管理员。环保执法车统一换新，三九天深更半夜车熄火，把环保监察干部扔到野外，因车抛锚、瘪胎，失去宝贵取证执法时机，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的现状，将有强力好转。”吕副县长刚刚和我说完买车，大侃就转来大辛发给他的一条信息：
买德国的车，过不了纳粹主义那道坎；买日本的车，过不了南京大屠杀那道坎；买美国车，过不了美帝国主义那道坎；买韩国的车，过不了中秋那道坎；买中国车，过不了女朋友那道坎。想想终于明白了，买自行车是最明智的，省下许多油钱、保险费和各种罚款不说，还省得限号限行生闷气。既绿色环保，节能减排，还能锻炼身体保健康。
一条刚看完，又来一条：
遇到广告自动换台，遇到电视购物自动屏蔽，遇到“砖家”讲养生自动远离，遇到假记者自动骂娘，遇到雾霾天高价卖海带丝、速效雾霾救生丸、灭雾霾清洁剂，马上举报110。
“真逗。”
“我说的可不是逗，全是真格的。”
我笑了，“误会，我说的是信息真逗。”
说到信息，吕正天副县长说：“现在讲雾霾的挑逗信息很多，这说明群众都在关注环境保护。因此，当前，用尊重激发民众环保正能量，十分迫切。”呷了口茶，吕副县长又心有所思地说道：“当大半个中国遭受持续的雾霾袭击后，大家在渴望呼吸上新鲜空气的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我们有些习惯是不是无意间加剧了空气污染？过年放鞭炮本是图个吉利和热闹，但是当得知这一传统的做法会严重影响环境、影响健康时，很多人开始为是否放鞭炮而纠结，有相当数量的人干脆选择了改变习惯。这是一个不小的改变。”
是呀，近年，直至去年部分城市开始PM2.5监测后，禁放烟花爆竹让人们欣然接受似乎很难，禁还是放，要热闹还是要健康，年年春节都成为公众热议的话题。但近两年迫于雾霾环境现状的压力，为了自己和他人能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不少人选择了改变自身行为。这种改变会是暂时的吗？新年里的新举动，反映的不单是放不放鞭炮、开不开车、燃不燃煤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它表明了公众的社会责任、环保意识正在觉醒。而这种觉醒，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政府和相关部门的“广而告之”“启发诱导”和“紧急呼吁”。而这些诱导与呼吁，又恰恰迎合了公众的心愿与企盼。
前些年，我国曾经全面实施鞭炮禁放，但禁而不绝，公众偷着放的也还不少。在打、罚、压之下，还引发不少社会矛盾。其实，那个时期的禁放，同今天一样，都是为了维护公共安全与公众健康。只是“压”的强制方法与今天的“疏”和“诱”方式不同而已。
据了解，C市从春节开始就部署媒体、相关部门刊登发布为什么要少开车、少放鞭炮、少燃煤、不燃烧垃圾的公益广告，和公众信息数百万条大张旗鼓发动公众打好蓝天保卫战，成效十分明显。
“由此我们可以得到启示，尊重公众意愿，才是激发环保民间正能量的有效方法。”吕副县长说。
为体现公众的环境权益，公众在环境管理和相关事务中应有参与和决策的权利，因此政府部门在政策层面上应保障公众参与环境保护的热情和动力。一方面，要通过法律、行政、部门规章等手段赋予公众享有环境权益的权利，并承担相应的义务；另一方面，要通过经济政策、授予荣誉等来启发、鼓励公众积极、主动地维护当地生态环境，引导公众更好地参与环境保护活动。
我的思绪与吕副县长的思绪，可能与很多很多的人是一脉相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