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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天,我们谈了一些“关于艺术方面”的话题,在谈这样的话题之前,津子围变得不会表达了,他似乎是一个少言寡语的听众,静静地聆听着、等待着。后来,津子围兴奋起来了,开始不停顿地讲话,讲的时候还附加了一些手势。说心里话,我有些讨厌生活淸贫、精神贵族的作家,当然,我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他也讨厌我。

事实证明,最初的印象并不能决定我们后来的交往。

现在,我的车已经开到了夏家河的海边,我可以望到那栋白色的建筑了,它矗立在起鼓的山坡上,前面就是耸立的悬崖,再前面就是宽阔的海面,海面上阳光跳跃,波光粼粼。——那就是我的房子。那是座德国犹太人留下的房子,典型的欧式建筑,我们习惯将欧式建筑作为类来划分,其实,他们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比如巴洛克和哥特式就是不同的风格。在大连的殖民统治者中,先是沙俄,后是日本,能保留下的德国人房子的确不多。

关于这个小楼有商业方面的传说,也有政治方面的传说,甚至有情杀,可惜没有浪漫和美好爱情的传说,我的到来会不会完成这个?

据说,这样一座——按现在的评判习惯——建筑面积起码有四百平方米的小楼,只是一个德国籍的犹太人用一个假钻石胸针换来的。起先他用假胸针在美国军火商那里换来两支手枪,然后,用两支手枪在朝鲜换了一船白面,再用这一船白面在夏家河海边盖了这栋小楼,在日本统治大连的时候,白俄著名将军谢苗诺夫就在夏家河当农场主。小的时候,:我在很多前苏联历史书籍甚至小说中看到谢苗诺夫的名字。苏联革命后,他到了远东与苏联红军作战,后来在哈尔滨建立对抗苏维埃的大本营,日本人占领东北后,谢苗诺夫在夏家河当农场主,同时从事反共活动。而关于情杀的传说是这样的,日本投降后,一位高级军官占了这栋小楼,这位农民出身的军官,三十五岁了还没结婚,后来想娶一个十九岁的女学生,由于学生反抗,他就在小楼里用“蛇”牌手枪将女孩子射杀,据说鲜血染红了乳白色的墙面。……我接手这个房子是六年前,当时我还没听过这些故事,我对小楼进行了整修(我没说装修)。一走进那栋楼里,我的周围立刻弥漫了另一个时代的气息。

云舒第一次到我家做客,晚餐后我们走在夕阳遍涂的海滩上,海面中的夕阳和海滩上的夕阳是不同的,前者可以用涂,后者是淋上的。我对云舒说,在傍晚的景象里,从远处看这个小楼还真像一个古堡。云舒说真是的,只是,有点显得傲气。

这一点我有同感,中国传统的建筑不会建在山脊显眼处的,迎着强烈的风(当然同时也迎着强烈的阳光),我们不是在平原上聚堆,就是隐藏在山坳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我们不是不喜欢显耀,问题是,我们喜欢显耀的同时不喜欢与显耀关系密切的大起大落,在显耀和大起大落之间,宁愿选择后者,也就是常说的“平平安安”。

云舒说:其实,那(她是指小褛)不过是一个物体,替代不了人的情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起来,我所以买这栋小楼,与云舒有直接的关系,这些年,我和云舒的差距在于,她是贵族,至少是我心目中的贵族,我只有把自己也“成长”成贵族时,我在她眼里的形象才可以改变。毫无疑问,我这些年的生活实际上是与她有关的,她几乎是我生活下去的全部意义,是我跟时间挑战的内在动力,是她在前方指引着我,她像一个拿着火把的女神,总在我生活的前头,我似乎永远也追赶不上她。

云舒是我大学同学,大学时,我暗恋她四年,毕业后仍顽强地追随着她,可惜,她没给过我机会,她曾经把我的全部信心毁灭了。

按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他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爱情还应该有很多动力。我也曾一度摆脱了云舒笼罩给我的巨大阴影,在为钱奋斗时,我长时间地把她忘记了。在那一过程中,出现了情感流星般碰撞的李司、李红真,也出现过逢场作戏的红红。可当我平静下来——有了花也花不完的钱之后,我才发现,实际上我并没有摆脱云舒,我所以去拼搏,去出人头地,其实是想向云舒证明什么。而真正有了钱,我才知道我多想走进云舒的情感世界里,让她接纳我。说起来很多人不相信,我现在还是单身,三十五岁的单身男人。我的恋爱多半是精神性的,我几乎看不上我认识的或有过接触的女人,这几年,我陆续接触过几个女人,没有一个不是让我失望的。我觉得她们没有品位,她们非常功利,她们更看重我应该怎样对待她而不是她应该怎样对待我,她们更喜欢的是我的财产,她们根本进人不了我的精神世界。

我现在对女人的看法,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都离不开云舒。一个女人改变了一个男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形成了对女人的看法。云舒是我生命中无法回避的一道屏障,是一个经典爱情故事里的死结。

回到小楼,我没见到李司,李司本来应该在客厅里等我。即使她不站在窗前瞭望,也应该在客厅里等我的。事实上,李司不见了。

我找遍了楼上楼下,还是没有李司的影子。

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李司时,云舒给我来了电话,她说今天晚上我去青岛见一个客户,你就不要过来了。

云舒这样说,我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星期五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星期五是我和云舒打牌的时间,另两个人是她们五月俱乐部的成员,只有我和云舒是固定的,固定的原因一方面是我们平时休闲,把打牌当成了一项重要的功课,另一方面,打牌使我和云舒保持着往来,当然,从云舒的角度来说,也许她已经对桥牌入迷了。

在我的牌友中,我确信我的智商是最髙的,但由于用心不专,常常出错牌。我和云舒已经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的程度,可她还是能吸引我的注意力,比如她说的话,她的一个眼神,一个轻轻的叹息,都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你真弱智!”我出错牌的时候,云舒这样指责我,尽管当时我觉得没面子,可事后,云舒还喜欢找我,我想,正是我的漫不经心,才对她们有了吸引力,我相信,女人不会喜欢和一个精明透顶的家伙长时间合作的,尤其是这几个愿意抢风头的富姐。

事实上,我和云舒所剩下的也只有星期五打牌的联系了。

李司傍晚才回来,她光着脚丫,拎着好几个塑料袋。

“知道我干什么去了?”

没等我说话,她神采飞扬地说:“赶海啊,……真是太过痛了。”

“过瘾吗?”

“是啊,太好了,我以前从未这样开心过。你知道潮水退了以后……”

我声音严厉地打断她:“你怎么能这样?”

“怎么啦?”

“你应该告诉我一声,你擅自行动,想过后果吗?”李司明白了,她说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是啊,”我说,“你是不需要我提醒的。”

李司走过来,用她有腥味的手来拍我的头:“我知道了,以后出去要告诉你,你这样关心我,我很感动。”

我说我只是怕你出意外,你可别往复杂里想。

李司打了我一下:“你这家伙。”

李司拎着她赶海带回来的“宝贝”去了厨房,将小螃蟹、蚬子什么的放在一个瓷盆里,还注满了水。

我说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螃蟹见了淡水就会死的,——亏得还是“北大”的髙材生。

李司说你把我看成孩子啦?我不是想把它们当宠物养,我听渔民说,把蚬子螃蟹放在淡水里可以让它们吐沙子,晚上,我给你做海鲜吃。

我说你吃吧,那么小的东西,除了壳之外,什么也没有。李司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都不配合。

我说得了,还是希望你配合配合我。

李司说难怪你到现在还找不到太太,你太古板了。……其实我知道,你不光怕我出事,你更怕我出了事连累了你。那我告诉你——不会的,海滩上的人关心的是蚬子和螃蟹,没人关心我,况且,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我是流亡人士(李司没说在逃犯)。即便有人抓我,我也会直接跟他们走,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我知道李司误解了我的意思,很不高兴。我这样说:“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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