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茹华跟着王良来到九岔河冰冻的河面上。茹华把着钢凿子，王良抡起锤子砸，很快就砸出一个冰洞来。王良停下锤子，大口喘着，哈出一团一团的热气。
茹华站了起来：“小王哥，累坏了吧？”
王良说：“幸亏你在，帮了我。”
茹华说：“啥谁帮谁的，有活一堆干呗。”
王良稍歇后，再次挥舞起大锤，只见冰花四溅，冰洞很快就越来越大了。迎着寒风呼啸，王良开始放线钓鱼。茹华再一次欣赏到了王良的钓鱼本领。王良一次次从冰洞里拉起鱼线，次次不放空，每次都钓上好几条鱼。茹华佩服地帮着从鱼钩上摘下鱼：“又有条细鳞子，太棒了！”半晌功夫，就钓了有快一筐。王良担心道：“这天贼冷，你把这筐鱼送回家。冰天雪地的，可别冻着你。”
茹华看看天，说：“快傍黑了，你也早些回家，冰天雪地的，你也不能待太长的时间。”
王良说：“知道，我再下几次线就回来。”
茹华拎起筐，叮嘱道：“小王哥，我们等你吃饭。”
王良说：“你们先吃，别等我。”
茹华说：“那可不中。早点回来呀！”说完，她迟疑地离去。
茹华回家很久了，还不见王良回来。窗外的狂风刮得窗子直晃，茹华的担心也愈加沉重。洁华也忧心忡忡的，说：“王良咋还没回来？这大冷天的，别把他冻僵了。”
茹华果断地决定道：“姐，大锅里在蒸饼子，你帮着看火，我去叫他回来。”
洁华说：“好，快去快回！”
九岔河冰面上，冷气浸骨。王良收拾鱼具的时候，浑身已快冻僵了，两眉挂着冰霜，行动迟缓。他提起鱼筐，顶着寒风往回走，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滑倒了。他想站起来，手臂撑着冰雪，可就是站不起来。他趴在冰雪上，整个身子很快僵直了。卷起的雪，吹扬到他身上。
茹华赶来，远远就看见王良倒在了冰冻的河面上，她急忙一步一滑地跑过去。王良还在努力挣扎，但一点不能移动。茹华扑上前：“小王哥，小王哥！你咋了？”
王良嘟哝着说：“我，我冻僵了，动不了了。”
茹华用力扶起王良，把他一个胳膊放在自己的肩上，搂住他的腰，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向回去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去。走了一半路茹华已经筋疲力尽，架着王良挪动的步子越来越小。王良心疼地颤声说：“茹华妹……你歇会儿吧。”
茹华气喘吁吁地说：“不能歇，你会冻坏的。”
王良说：“我没事儿的，别把你累坏了。”
茹华刚要说什么，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王良则重重地砸在茹华身上。茹华趴在雪地上，大口喘气，无力站起。王良怕砸伤茹华，挣扎着从茹华身上滚落下来：“茹华，砸伤你没有？”
茹华说：“不碍事儿的，让我喘喘气。”
王良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没有成功。茹华说：“你别动，我背你走。”她吃力地爬了起来，搬动王良。王良说：“你没劲儿的，背不动我的。”
茹华倔强的说：“就是拖，我也要把你拖回家。”
王良嘴已冻僵：“我能爬……”
茹华开始拉动王良。两人艰难地向前移动。茹华咬紧牙关，用力拉动王良，王良的身体将雪地拖出一条沟。他们就这样慢慢地移动，移动……
茹华终于将王良拖至家门口，她精疲力竭，瘫软地摔倒在门前，房门被撞出沉重的响声。门里传来洁华惊疑的声音：“是茹华吗？”
茹华声息微弱地说：“姐……是我……”
洁华拉开房门，惊叫：“茹华，你们俩这是咋啦？”
茹华从地上跪起，一口一喘：“姐……小王哥冻……冻僵了……姐，帮我把小王哥……弄进屋去。”
洁华艰难地弯下身子，去拉王良：“咋弄成这样了？”
王良虚弱地说：“我自己……能爬进去。”
姐妹俩玩命地将王良拖了起来，拽进房门。
洁华对茹华说：“快，把他扶上炕。”
茹华提醒道：“姐，你身子重，小心点儿。”
姐妹俩吃力地将王良抬到炕上。
洁华吩咐说：“茹华，快，用盆子装些雪进来！”
茹华急忙拿起一个盆到外面装雪。洁华上炕脱去王良的外衣，又把柴塞进炕洞将火烧得旺旺的。然后，姐妹俩跪在炕上，用雪使劲搓王良光着的上身和双腿。只见皮肤很快被搓红了。又过了一会儿，才见王良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有了一点红润。王良微微睁开两眼，嘴动了动，但没说出话来。茹华急切地说：“小王哥，你好点儿了吗？”
王良声音微弱地说：“给我点儿水喝。”
茹华惊喜地说：“姐，他好像缓过来了！”茹华下炕倒来一碗热水，扶起王良的头，喂他喝水。
王良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
洁华挺着个大肚子，累得直喘，这下松了一口气，道：“好了，他不会有啥大事儿了。”
茹华担心地望了一眼洁华的大肚子：“姐，你歇着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洁华艰难地从炕上移下来，捧着大肚子，“你多照看他一会儿，我去躺躺。”洁华走出西屋去了。
茹华把被子盖到王良的上身上，又开始用雪搓他的腿和脚。搓了好一阵，才把王良的双腿双脚擦干，小心地盖上被子。看着王良已经安然地睡去，茹华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坐起身，呆呆地看着熟睡中的王良。
王良微微动了一下。茹华眼睛一颤，给王良掖了掖被，又摸了摸王良的脚，发现王良的脚又冷得发冰。她毅然解开衣服，把王良的脚搂在了自己怀里。王良又突然浑身抖动起来。茹华一惊，慌乱无措地大叫：“姐，快过来一下！小王哥冷得直发抖，咋办哪？”
稍倾，洁华走进来，摸了摸王良的额头；“他发烧了，快给他喂姜糖水。”
茹华赶快下炕弄来姜糖水，一勺勺地往王良嘴里灌。王良慢慢地抿着，渐渐平静下来。茹华见王良仍昏迷发烧，就进了被窝，把王良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暖和着他……
9
小芹一家在小芹姐家住了几天，小芹姐还不让走。小芹惦着王良，说什么也要回去了，就带着小丽先回来了。小芹将小丽交给刘惠，眼光扫了屋里一圈，问：“表姑，王良在家吗？”
刘惠说：“他一早去九岔渔村凿冰钓鱼了。大哥大嫂没回来？”
小芹道：“爹妈还要住几天。王良说什么时候回来？”
刘惠说：“这他没说。”
小芹闷闷地走进东屋。呆了一会儿，小芹往茹华家走去。李大爷正在做桦皮盆。”大叔，在做盆呀？茹华妹呢？”小芹问。
李大爷抬头道：“她去她姐家里了，能住几天。你找她有事儿？”
小芹说：“没啥事儿，我也刚从姐家回来。几天没见到她，想来和她说说话。”小芹只好又回家。吃饭的时候，小芹边吃便抱怨：“大冷的天，咋自个儿去凿冰钓鱼了？”
刘惠说：“他孝顺，说钓了鱼，多卖几个钱好寄给爹。”
小芹“喔”了一声：“是这么回事儿呀！”
第二天一早，小芹从迷糊中醒来，一翻身就问：“表姑，王良回来了吗？”
刘惠说：“没听到动静，可能还没回来。”
小芹翻身坐起，说：“表姑，我不放心王良，想赶马爬犁去趟渔村。”
刘惠说：“那就去吧，还等啥？”
小芹早饭也不吃，飞快地出门了。
10
茹华照顾了王良一夜，疲累极了，迷迷糊糊地紧靠着王良的身子睡着了。
王良醒了过来，发现茹华睡在身边，挣扎着要起来，可是他仍感到无力，没能起来。茹华实在太困，太疲乏，熟睡着，没醒。
洁华在厨房熬好了姜糖水，刚盛到碗里，传来敲门声。她扭头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小芹的声音：“洁华姐，是我，小芹。”
洁华打开房门；“小芹，你咋一大早就来了？快进屋。”
小芹说：“洁华姐，王良昨晚没回家，我不放心，就赶来看看。”
洁华说：“昨天他钓鱼冻僵了。”
小芹一惊：“他人呢？”洁华说：“我们用雪给他搓了身子，缓过来了，可还在发烧，睡在西屋呢。茹华伺弄了一宿，你快进去看看吧。”
小芹急忙推开门走进西屋，她一下楞住了，她看见茹华和王良睡在一起。
洁华端着姜糖水走近炕边：“茹华，醒醒，小芹来了。”
茹华被推醒，揉揉眼睛。小芹呆呆地看着茹华。茹华好一阵才看清是小芹站在炕前，坐了起来：“小芹姐，你来了？”
小芹不冷不热地说：“过来看看。”
王良听到小芹的声音，也睁开了眼睛，但仍无力坐起来。
洁华说：“王良，再喝点儿姜糖水，发发汗。”
小芹忙接过碗说：“我来。”
茹华仍迷迷糊糊地：“你来了就好了，快替替我。”
小芹上炕，扶起王良，责备道：“你咋要鱼不要命呀？”
王良苦笑了下，没说话。茹华下炕，有气无力地：“姐，我上那屋再睡会儿。”
洁华怜爱地说：“快去吧，这里有小芹呢。”
茹华瘫软地挪出屋子。
王良慢慢地喝着姜糖水。小芹眼神复杂地看着王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