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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取经记(2)

列车经过吉林、哈尔滨,来到大庆,韩克多在上铺睡大觉,列车在摇晃中行进,他则在睡觉中旅行,摇晃和颠簸促他进入梦乡。他仿佛觉得在水中行走,清凉爽快,一群鱼儿游来,在双脚上鱼贯而过,正在雅兴之中,忽然广播响了,“列车快到大庆,停车三分钟”,甜梦方醒,原来脚露在外面。与此同时,胡艳丽、周菊英催促他快下车。他一看手表,六点刚过,惊异道:“怎搞的,才六点钟,天就亮了。”周菊英边催边解释道:“这里不是大西北,是黑龙江,晚上黑得早,早晨亮得早,错三四个小时,你还在做大西北的梦!”他在迷迷糊糊中,抓上行李,跟着同伴往车厢出口走去。很快就下了火车,又随大流,乘上公共汽车,往大庆油田指挥部驰去。到招待所住下后,欲洗脸刷牙,才发现毛巾、牙具都不是自己的,换洗衣服也不是自己的,再仔细检点,整个行李包都不是自己的,这才发现,错拿了别人的行李包。原来,迷糊中慌乱里下了火车,把别人的包当做自己的包拿了,欲寻觅,哪里去找去,火车早开远了,找不到,也没办法找了。

幸好自己的行李包简单,不过就是随身携带的生活用品,并没有贵重东西,马马虎虎洗了一下去吃早餐。

到大庆参观的人很多,韩克一行依招待所的安排,跟随别的参观者来到一个大厅,听大庆情况介绍。

他们进入大厅,迎面看见“大庆欢迎你”的红底黄字大幅横幅,顿觉亲切而兴奋。左右一顾,足有几百人,且在陆续增加。

待大家坐定后,一位穿蓝色工作服的中年同志上台讲话:“热烈欢迎大家来大庆参观!……大庆油田是在党中央领导和关怀下建设起来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国家正处于经济困难时期,粮食短缺,汽油紧张,人民生活困难,汽车驾驶棚上驮一个大煤气包,叫人看着难受。全国各地的工人们响应中央号召,不远万里,来到黑龙江边疆,头顶蓝天,脚踩荒原,没处住,没处吃,面对种种困难,坚持自力更生,奋发图强勤俭建国方针,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精神,不到三年时间,建成了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大油田,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成为我国工业战线的一面红旗,铁人王进喜就是大庆精神的典型。1964年,毛主席向全国发出了‘工业学大庆’的号召。工业学大庆,就是要发扬两论(《实践论》《矛盾论》)起家,贯彻党的领导和群众路线相结合,坚持高度革命精神与严格科学态度相结合,坚持技术革命和勤俭建国相结合,走工农结合、城乡结合,有利生产,方便生活的路子。

“大庆是白手起家,短时间建设起来的工业企业,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欢迎大家批评指导,下面由指挥部办公室的李主任陪同大家参观。”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介绍。

韩克一行随参观人群,跟上李主任,走出了会议大厅。仰望天空,碧空万里,阳光洒向大地,到处热气腾腾,生机盎然。举目环视,一望无际的荒原上,一座座铁架似参天大树矗立天地之间;各型车辆如穿梭织布,纵横奔驰;一队队劳动人群,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整个油田,如上午的旭日,光芒四射,热火朝天。像蚂蚁搬家,不曾稍停;又似蜜蜂采蜜,忙忙碌碌,一派紧张繁忙,又秩序井然的劳动场面。

韩克一行,紧跟李主任,边走边看,来到一座若大公鸡吃食的铁家伙面前,正欲发问,李主任介绍:“这叫抽油机,是专门采油的机器。钻井队把油井打好后,就由抽油机采油,每架抽油机每天少则抽七八吨,多则抽十几吨。然后汇集起来,运往全国各地。”

胡艳丽惊叹道:“真是富得流油,财源滚滚!”

“了不得,了不得!”韩克兴奋地说。

“不得了,不得了!”窦春芳调侃道。

周菊英欲近前看究竟,又恐惧,望而却步,只好伸长脖子,双眼紧盯,啧啧称赞:“伟大,真伟大!”

李主任又领大家乘车到一处钻井队,指着高高的铁架说:“这个铁塔是固定钻杆和钻头的,铁人王进喜就是干这个的,他的钻井队,一天钻上千米,一个月要钻上万米,一年要打十几万米进尺。一口井一个月产油百吨有余,年产上千吨石油,全油田全年产几千万吨石油,再加工成汽油、柴油、煤油、沥青,加工增值,形成滚滚财源。”

李主任又领大家来到职工住宅区,只见房子都很低矮,半截在地面上,半截在地面下。

韩克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

李主任回答说:“当初,四面八方的工人来到这里,面对的是一片荒原,一切都要白手起家。当时要求先生产,后生活。大家自想办法,就地挖个坑道,上面棚住,人就住到里面,所以形成这种矮房子。”

李主任边说边引大家进到一个窝棚里面。胡艳丽低头进去,引颈一望,房子虽然低矮,里面却很整洁,被子叠得四方四正,有棱有角,枕头、洗脸盆、毛巾、牙具等生活用品都用一个方式摆置得整齐划一。虽是窝棚,却井然有序,显示出严明的纪律与生活风气。

他们又跟李主任到另一个窝棚内,李主任介绍说:“这是一个小家庭,男的来自南方,女的来自西北,在建设大油田的战斗中,在共同的劳动、艰苦生活中,产生了爱情,组成了家庭,他们把青春和爱情都献给了大庆油田。”

心直口快的胡艳丽笑着道:“这是不是你的家庭?”

李主任笑道:“就是,这就是我的家庭,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大庆油田的开发、建设,打破了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先盖房后生产的常规,开启了先钻探后生活的先例,终于在极短的时间内建成了大油田,创造了人间奇迹。”

此时已到中午,该吃午饭了。李主任引大家进入一个大食堂,见就餐用的长条桌、长条凳摆得如学生的教室,桌凳纵横一条线。刚坐下不久,即端来大碗的包谷糁子、高粱米干饭,一盆又一盆的粉条白菜大烩菜。

李主任手指饭菜道:“这就是大庆人吃的饭菜,开始时,能吃到这样的饭菜也是不容易的。不论是总指挥,还是普通工人,都是同甘共苦,无差别的生活。有人总结是十不要,吃饭不要钱、喝水不要钱、理发不要钱等等。在一无所有的条件下,不搞特殊化,也特殊不起来,不好收钱,也无啥可买,只能实行供给制,虽然原始,却解决了当时的问题,保证了油田的开发和建设。”

午饭后,李主任又领大家参观一处农业生产基地,正值夏末秋初,一块块的包谷地,生长异常茂盛。包谷秆粗壮高大,遮没了参观的人群,叶子嫩绿油亮,包谷棒子硕大丰满,块块包谷地皆丰收在望。接着参观高粱地,只是颜色较深,一样长势喜人。

面对如此生机勃勃的庄稼,令韩克一行个个称赞,兴奋不已。

走出农田,李主任又领他们来到副业生产基地,一栋栋猪圈布满一大片,每个猪舍中,少则七八头,多则几十头,头头硕大肥胖。见参观者来,以为是给它们供食的,争先恐后挤向食槽,哼哼呼叫。一派活灵活现景象。李主任说:“成千上万的石油大军会集到这荒原大地,吃喝是大问题。当时正处经济困难时期,全国各地粮油肉菜都短缺,供应十分紧张,处处按人数低标准定量,凭票供应,哪能保证油田建设需要。即使暂时调剂一部分,也非长久之计,必须靠自己从根本上解决。毛主席说过,掌握了自己命运的中国人民,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这里有的是荒地,油田指挥部号召职工,在进行油田建设的同时,发展农副业生产,自己动手,改善职工生活。由于发展农副业生产,拓宽了生产门路,增加了粮油肉菜,改善了职工生活,走出了一条工农结合、城乡结合,有利生产、方便生活的路子,强有力地支撑了油田建设。”

李主任又领他们到一个展览厅,指着一张照片介绍道:“这是钻机整体搬迁的照片。按照常规,井架搬迁时,要将零部件一件件拆开,分别搬运到新的钻井地方,再重新组装起来。大庆人为了抢时间、赶进度,想出了井架整体搬迁的办法,把井架用八台拖拉机拖拉到新的钻探地方,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

李主任又手指另一张照片介绍道:“1205钻井队,在钻到700米深时,100多个大气压的油气流,裹挟着泥沙,咆哮着从地下直蹿空中,大有将钻机吞下去之势,迫切需要重晶石粉浆压制,可当地当时没有重晶石粉,就用水泥浆代替,但水泥倒进池子后却沉入池底,当时又没有搅拌器。说时迟,那时快,王进喜扔掉拐杖,跳进池子,转动身体,用手脚搅拌泥浆,其他工人也跟着王进喜跳入池中,都用手脚搅拌泥浆,经过全队工人的合力奋战,终于制服了井喷,保住了钻机和油井。”

听到这里,韩克恳切地说:“这么好的钻井队长,我们来学大庆,能不能亲眼见见他本人?”

窦春芳插话道:“你真是个憨客,王进喜早就不在人世了,你竟然不知道?”

韩克一听,顿时陷入难堪的尴尬之中,低头纳闷,一句话也不说,紧锁眉头,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李主任补充道:“就是,报纸以前登过。王进喜心里只装着国家,装着油田,全身心地投入到钻井劳动中,就是他自己说的,宁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跳入泥浆池前,腿就受了伤,拄着拐杖的,井喷情况急迫,他是扔掉拐杖跳进池中搅拌泥浆的,打出了大庆油田第一口油井。

“王进喜是1960年3月从甘肃玉门油矿率领1205钻井队日夜兼程赶到大庆的,到大庆后没离开井场一步,饿了啃几口冷窝窝头;困了,裹着老羊皮袄打个盹。通过全队工人的一起努力,只用了五天零四小时,就打出了大庆油田上第一口生产井。直到1970年4月,身体难以支撑时,已确诊为胃癌晚期,同年11月就病逝,才四十七岁。”

韩克听到这里,又从尴尬转为悲痛,他深深为铁人精神所感动,又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惋惜。

胡艳丽是眼含泪水听介绍的,一句话不说,沉浸在悲痛之中。

周菊英也深深为铁人精神所感动,也为铁人的英年早逝而惋惜:“可惜,真可惜,只活了四十七岁。”

“好人就是命不长!”任沛冒了这么一句。

窦春芳无动于衷地回应道:“不是好人命不长,而是不会活。应当劳逸结合,生病看医生,他未这样做,所以早早地死了。”

“你,你,你!”韩克不满而气愤道:“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这是学大庆的话吗?”

任沛也白了窦春芳一眼。

窦春芳也自觉说得不恰当,忙改口道:“不妥,我说得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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