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话,左梦玲紧盯着黄义龙没有说话,而且,随着黄义龙的一个手势,刚才围坐在黄义龙身旁的两个打手迅即从楼梯旁向这边走来,两个人手放在衣服口袋里,口袋鼓鼓囊囊,像是有家伙,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再看沙发内的几个人,有两个也立起身,向沙发后移动。梦玲顿时感到一身冷汗从脊背上下来,但梦玲突然看到了沙发内年纪大一点的警察向自己点头,梦玲迅即又冷静下来,她马上说:“黄义龙我问你,你今天是找我谈谈,还是想撒野动粗。”
“想谈谈。”
“如果想谈谈,就叫你的人离远点。如果你要使强,姐也不怕,姐大不了死在你面前,再说了,你也不看看,这大厅里就只有你的人吗,还有其他人呢,你动粗要强,别人能不管吗?”
黄义龙环视大厅,见大厅里时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再看看身旁,沙发上四个人一点没动,而且在黄义龙到来之前,这四个人就一直在这里,四个人都很年轻,而且个个身强体壮,如果对梦玲动起手来,这四个人如果参与过来,不知道输赢结果如何。再说了,为什么这里坐有四个人,这四个人会不会,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四个人,在哪里,黄义龙又想不起来。但有一点黄义龙清楚,梦玲是自己的姐姐,自己的梦中爱人,如果使强,如果硬来,肯定得不到她的心。走上钢丝的黄义龙只想找一个自己相信的人,自己崇拜的人一诉衷肠。如果能得到左梦玲的爱,他愿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想到这里,黄义龙向两个已走近身旁的两个打手挥手示意,让他们退回。两个打手果然听话,看见手势,退了回去。
“姐,那我们谈谈。”
“可以,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说。”
“姐,我苦呀……”黄义龙说着,趴在小桌子哭了起来,而且哭得撕心裂肺。
黄义龙这一哭,把梦玲哭得不知所措,梦玲毕竟年轻,毕竟没经历过太多的世面,面对号陶痛哭的黄义龙,梦玲不知是劝好还是不劝为好。劝,不知如何开口,不劝,又不知该如何应对。黄义龙的哭,突然让梦玲想起了小时候的黄义龙。那时候,因为义龙的父母关系不和,经常吵架,父亲有时候还打母亲,担惊受怕的黄义龙只好跑出来找梦玲,有时躲在梦玲身后悄悄地哭,悄悄地流眼泪,而这个时候也只有梦玲把小义龙带回家吃饭,写作业,有时候在梦玲家睡觉,梦玲经常用一句带骂带嗔带唬的话教育黄义龙:“还哭!看看自己,是一个男子汉还是小女子,羞不羞,再哭,让狼叼了去。”只要梦玲一说此话,黄义龙肯定不哭,乖乖地跟着梦玲走了。
想到这里,梦玲又唬叫一声:“还哭,都成男子汉了。”
这一吼,果然起作用,黄义龙不哭了,并且抬起了头:“玲姐,我怎么办?”
“怎么办?到公安局自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坐牢?不行,那我肯定不能去,不去,坚决不去。”
“义龙,你还年轻,真正下决心改了,出来还有机会。”
“不,不,不……”黄义龙痛苦地摇着头,“不怪我,不怪我,不怪我,我……好歹是一死,江龙,晁虎!”
两个打手瞬间来到了黄义龙身旁,“龙哥,咋弄?”
“把她带走!”黄义龙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两个打手向梦玲扑来,但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两个打手抓住梦玲,立在沙发后面的两位便衣警察迅速站起,伸出两拳,击倒了江龙、晁虎,而沙发上的另一个警察立起问:“谭队长,黄义龙怎么办?”
“抓,一块带回局里。”
毕竟黄义龙是市委书记黄贤仁的儿子,直接抓他,既没有逮捕令,也没有黄义龙犯罪现场的证据,执行任务的警察从沙发上立起很快,向黄义龙走过去的步子却很慢。而梦玲呢,自谭队长发布命令的时候起,梦玲的思想一直在剧烈地翻腾着,是自己同意要见黄义龙的,黄义龙又是小时候一块长大的伙伴,如果因为自己让黄义龙被抓,在左梦玲看来,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上都过不去,他黄义龙因为其他人其他事犯罪在其他场合被抓,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可不希望黄义龙因为自己而被捕。
再说黄义龙,从沙发飞跃而起的便衣警察打倒了江龙、晁虎,把他打蒙了,他意识到的只有一点:公安局要来抓他了,他跑不掉了,他要坐牢了,他要死了。也正是因为想到这里,黄义龙害怕了,他浑身发抖,一时不知怎么才好,但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左梦玲突然转到他身边,左梦玲低声说:“义龙,抓住我,快!”
黄义龙突然明白了什么,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用胳膊卡住了左梦玲,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明亮亮的水果刀,对着了梦玲的喉咙:“你……你再向前,我就……就杀了她。”
几个便衣警察同时止住了步:“黄义龙,你不要乱来!”
坐在沙发上的年长一点的警察正步走过来:“黄义龙,我是市刑警队长谭飞,请不要乱来,左梦玲对你没恶意,她是你儿时的伙伴,过去没少帮助过你,我希望你放了她。”
“不可能,不放,不……”
“谭……谭队长,”梦玲喉咙没卡死,还能说话,况且又是左梦玲主动这样做的,黄义龙更不可能卡她很紧很死。
“谭队长,”梦玲继续说话,“你把你的手下和义龙手下的人全部带走,我单独跟黄义龙谈,请相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小左,你?你可以肯定?”谭队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人命关天,他不能不小心,他怕出问题。
“放心,出了问题我负责任。”
“好,押住江龙、晁虎,我们撤到外面。”
谭队长一行四人,把黄义龙手下的五六个人全部带出了大厅,在饭店外等候。这些人一出去,黄义龙就松了手,而且吓得瘫坐在地上。
“黄义龙,你起来。”
黄义龙只好从地上爬起来。
“你坐下。”
黄义龙坐下,没头没脑地问一句:“姐,你这是哪一出呀?”
“哪一出?我可不想让警察因为我把你抓走。”
“他们敢?”
“敢?公安局领导不敢,具体办案的为什么不敢抓呀,大不了你爸爸发话,他们再放呗。”
“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敢抓我!”
“义龙,你坐好,我好好跟你说几句,然后你走,我走,各奔东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但分手之前我还要说你几句,不错,你爸是市委书记,但你爸不可能永远是市委书记,你爸现在在台上,但谁也不敢担保他永远在台上,你爸不当书记了,你爸不在台上了,你怎么办,你犯的那些事怎么办,法网恢恢呀。你现在还年轻,才二十出头,你只要真心认罪服法改错,重新做人,你今后还有光明前途,只要你认罪改过,接受教育改造,姐还认你,即使你坐牢,姐也会经常去看你。义龙,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这样让姐姐揪心、伤心、痛心呀,改吧义龙兄弟。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但我妈说得对,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不管什么原因,你这样破罐子破摔,你是在拿自己的青春、拿自己的前途、在拿自己的未来摔打呀,义龙,醒醒吧,醒醒吧……”
梦玲说着,义龙开始听着,听着,义龙开始流眼泪,不停地流眼泪,那不断洒落的泪珠,倒真的触动了梦玲作为姑娘柔软的内心,她不忍看见黄义龙这样:“义龙,你知道宾馆还有其他出口吗?”
梦玲的话问得黄义龙目瞪口呆。
“快点,有没有?”
“有……有一个后门。”
“你走过吗?”
“走过。”
“那你快走。”
“姐———”
“姐希望你像个男人!”
“姐———”
“姐希望你勇于担当———”
“姐———”
“快走!”
黄义龙消失在大厅里,左梦玲这才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回到家中的左梦玲,惊魂未定,这才感到后悔,才感到浑身发抖。虽说是春天,但梦玲已经知道内衣全部湿透,那是出了满身冷汗的结果,但毕竟是闯过来了,毕竟是经历了,她对自己的行为甚至感到满意。她在给公安局赵局长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之后,又掏出日记本,向她的“袁方”介绍这次经历和感受。
袁方,我心爱的人。
如果今天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有你,我什么都不用怕。你敢在香山七八米高的陡坡上跳下去,接着我,你也一定会在黄义龙匕首和打手面前冲上去,与他们对着干。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我有胆量,有力量去应对黄义龙一伙,是因为我心里装着你,有你为我壮胆,有你为我打气。如果说以前我还是个娇小姐,但在香山邂逅你以后,我不仅有了梦想,而且也有了胆量,从这个意义上讲,袁方,我真的谢谢你,因为有你作为我的精神支柱,未来有多大困难,我都会勇于面对。
袁方,我不知道,我最后那样做,主动让义龙用刀架着我,是不是对,会不会错,可不可能产生不良效果。我没有把握。你会同意我那样做吗?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我拿生命去冒险。说不定,你还会说:“不用怕,有我呢!”你一定会那样说,因为在香山,每每有事,你总对我说:“别担心,有我在!”
袁方,我只是想,我不想让黄义龙在我的眼前被抓,好像是我设个圈套,让公安局抓他似的。毕竟我们是儿时的伙伴,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好伙伴、好邻居、好朋友,用现在你们男人的话,都是好哥们。他做了坏事应该受到惩罚,但让他受惩罚的这个人不应该是我。我这样想,可以吗?
袁方,我当然更加担心,我不答应黄义龙的无理要求,他会不会又让他爸爸压教育局,逼我就范。放心,我不怕,大不了,我去乡下当老师罢了,当老师是我非常喜欢的职业。
袁方,你开始找我了吗?
袁方,等我下一步工作安定以后,我一定去找你。
袁方,你送我的香山枫叶诗我大都会背了,今天给你背一首:
赠花卿
锦城丝管日纷纷,
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