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凌霄派上下虽然有近三百人,且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对于梦冰来说,管理这些人,实在是有如吃饭喝水一般,太简单了。半年,仅仅只用了半年时间,梦冰就将凌霄派管理得井井有条,里里外外秩序井然,而也是从这半年开始,一些原本抱有异心的弟子,慢慢地转变了过来。
直至今日,凌霄派一片欣欣向荣,上下一心的景象,可以说,都与梦冰的管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此刻,站在凌霄派的主殿中央,看着正坐在上位的梦冰,青岚只觉得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扬眉吐气,一扫往日的阴霾。
“正西方的第七个阵眼,从今以后,便由青岚掌管!去吧。”随着梦冰的话语,一道青芒直射青岚而来,在她的身前,化为一块长三寸,宽两指的玉牌。
呆楞地看了一眼悬浮在自己面前,上书凌霄二字的玉牌,青岚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激荡起来,有些颤抖地伸出双手,将玉牌捧入怀中,青岚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抬手一礼,铿锵有力地应道:“是!代掌门!”
轻轻地点了点头,梦冰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自己面前时,微微有些感慨起来。当年,管理偌大一个命国,她都未曾有过此刻的这种心动的感觉,而这种心情,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至少,此刻,她还不是很清楚,这种感觉。
微微地摇了摇头,将杂念摒弃,她缓缓地从衣袖中拿出一面古朴的铜镜来。这面外形普通,就连雕饰的花纹都没有的铜镜,便是那千年前的第一防御法器‘镜’,梦冰已经反复查看了这面铜镜很多次,却丝毫没有看出它的奇特之处,到底在哪。回想起当初,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房中,一眼苍白,一眼漆黑的怪人,梦冰心中一阵默然。
而就在梦冰看着手中的铜镜,愣愣回忆的时候,一个头扎着两个冲天辫,摸样如同粉雕玉琢的娃娃一般的秦芊不知不觉来到了她的身后。而跟在秦芊身后,永远如同一个小尾巴一般的那个碧玉娃娃,也学着秦芊的样子,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哇’地一下,秦芊突然从背后窜了出来,一边大叫着,一边将梦冰手中的铜镜抢了过去。而就在她得手的瞬间,那个碧玉的娃娃也学着她的样子,突然从她的身后跳了出来,将铜镜又抢到了自己的手中。
秦芊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东西竟然转眼间被别人抢去,心里哪肯接受,脸蛋一红,嘴巴一嘟,气鼓鼓地追着碧玉娃娃满大殿的乱跑起来。
梦冰看着两个小家伙追逐的摸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秦芊的到来,她早有察觉,对方虽然是一介妖兽,且修为比起自己,都要高出不少,然而心性却单纯可爱,没什么心机可言,洁白如纸,虽然经常做出一些令人意外的举动,然而,却很难对她真正地生起气来。
此刻,梦冰也正是如此,看着对方天真无邪的笑容,梦云只能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的摸样,对于这两个小家伙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而就在两个小家伙追追闹闹,满大殿跑的时候,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看到此人,梦冰眉头一蹙,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次,怎么这么冒失,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此。
“秦,他好像要醒了。”来人,正是天弃,此刻的他,依然如往昔一般,摸样普普通通,浑身也没半点法力波动的样子,然而,此刻的他,却又给人一种捉摸不定,虽然看得见他的人,却无法感应到他确切位置的奇特感觉。
“秦峰要醒了?”美目一怔,梦冰回过神来,见天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舒展开的眉头又蹙在了一起。
“他好像要醒了。”天弃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生怕梦冰没有听清楚,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一些。
“好像?又是好像?”梦冰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秦峰已经整整昏迷了两年,两年来,无数次好像要醒来,却依然没有一次能真正醒过来。用张青冥的话来说,这,并不是当年那一战所残留下来的伤势,而是一种更类似于心魔的东西。
秦峰,在自己的心中,种下了一个魔,这个魔,让他无法醒来,只能永远生活在自己创造的梦中,直到,他能战胜这个心魔为止。
对于心魔,几乎每个修道者,都本能地带着一种畏惧,害怕的心理。这并不是说心魔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心魔,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运气好的话,在你练功之前,或完功之后,有一定的缓冲准备;而运气不好的话,在你与别人生死相斗,或者修炼功法到了关键的时刻,心魔一至,你的性命,恐怕就堪忧了。
且,想要战胜心魔,旁人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依靠本人自己,否则,你将永远都生活在心魔所创造的世界中,直到身体消亡,意识破灭。
“走吧。”虽然没有报多少希望,梦冰还是缓缓站了起来,将秦芊手中,好不容易从碧玉娃娃手上抢回的铜镜摄回来,缓步走过天弃的身边,道。
“恩。”应了一声,天弃跟在梦冰的身后,两人速度看起来并不快,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却已经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而秦芊以及那个碧绿的娃娃,此刻正互相龇牙咧嘴,丝毫没有因为‘玩具’被收回去,或是天弃与梦冰的对话,而扫了兴致。
普普通通的木床,此外没有任何家具,也无任何装饰之物,这,就是秦峰的卧室。
此刻,秦峰就如同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不大的木床上,有些空旷的屋子中,除了他,再无他人。紧闭的房门,仿佛要将这间屋子与尘世彻底隔绝一般,透不进半点光芒。这,并不是因为这间屋子的采光不好,相反,这间屋子,是位于凌霄派最高峰临近峰顶的一处断崖之上,向下望去,滚滚云海连绵至天的尽头,往上看,隐约可见朗朗星空,再无任何遮挡之物。然而,这间屋子却依然幽暗,究其原因,却是因为秦峰,因为躺在木床上的秦峰将所有的光,所有透入屋内的光,全都吸入了体内。
秦峰,就这样在这仿佛与世隔绝的屋子中,躺了整整两年。两年来,他无数次眉头触动,无数次眼皮跳动,无数次手指弹动,但,没有一次,以此为契机,醒转过来。
只有一个人的屋子,就仿佛秦峰内心的倒映一般,外界虽然已经过了两年,但秦峰的心中,一切,却丝毫没有改变。紧闭的房门,将他与世界分开,不必再去理会世俗的争斗,不必再努力地修炼,去迎接生死未知的明天,也许,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秦峰突然感觉好困,好倦,不是身体上的疲倦,而是来自于内心,一种发自内心的困倦。不愿去想,不愿去动,不愿去做,放任一切,让其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天。
然而,这种放任一切的感觉,却让秦峰非常不舒服,这似乎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紧闭的房门,并不是逃避世界的门户,而是阻止自己探寻真实的屏障。然而,秦峰却无力去打开它,明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门后,他却无能为力,伸手不能及,迈腿不能进,一切,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笑,苦笑,不知不觉,自己竟然连打开一扇门的本事都没有了。秦峰呆立在原地,脸上浮现而出的,是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名为笑的表情,然而,这个表情,却并不是他拥有的,此刻,他只是在模仿,模仿另一个自己笑的摸样而已。
不久前,这里也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那个人自己并不喜欢,或者说,应该是一种生死仇敌的关系才对。然而,那个人的出现,却让自己彻底地失去了,失去了本该拥有,不该拥有的全部。秦峰回忆着,循着自己的记忆,慢慢地回忆着,心中不知不觉,已被愤怒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