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看许诺还是呆呆的模样，微微扬起唇角，原来这丫头胆子也没有那么大。手握住她放在内侧的手，凉的似乎不带一丝温度。
果然是吓到了吗？
“不要怕，刹车出了点问题，我们需要停下来。”
他放缓语气，握着许诺的手却稍稍用力，以期她能冷静下来。
顾延知道不能再拖了，因为身边的人会怕。
他开始靠向右边的路旁，按着喇叭驱赶行人，朝着路边的隔离带冲过去，利用绿化的灌木帮助减速。
车子颠簸，但速度确实慢了下来，在速度差不多的时候，顾延一手护在许诺的身前，一手转动方向盘朝着法国梧桐树冲了过去。
因为速度的原因，碰撞并不太激烈，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受伤。
“没事了。”
顾延为两人解开安全带，摸了摸许诺的脸，安慰道。许诺却惊恐地看着顾延的背后顾延下意识地将许诺护在怀里……
诺诺……诺诺……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伴随着哭声传来，周围一片黑暗。
不应该这么静的！
许诺感觉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着，心中却迷茫不已，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忘掉了。
这个念头好像是一把钥匙，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诺诺都快上高中了，还这么喜欢娃娃。”男人浑厚爽朗的声音亲切无比，许诺下意识地想笑，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回答道：“诺诺永远都是爸爸的小娃娃，爸爸，你看，这是你，这是妈妈，这是哥哥和我，我是最小的。”
女孩儿正是不知忧愁的年纪，娇俏又认真的回答让这对中年夫妇笑了起来。
“诺诺真乖。”
温柔的声音响起，许诺感觉自己被搂在一个熟悉的怀抱，温暖且让人眷恋。
“嘿嘿，妈妈，我想去方便一下。”
“这里不能停车，不过前面应该有个路口，到时候我们拐下公路就可以了，诺诺要忍一会儿哦，不要尿在车上。”
“爸爸！”女孩儿顿时红了脸。“爸爸，你的小诺诺已经是小淑女了，怎么会随地大小便？而且对庶女说尿这个字也是不礼貌的。”
小女孩口齿清晰，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像一脑袋怪主意的小狐狸。
一路欢声笑语，很快便到了爸爸说的路口。但就减速要转弯的时候，背后却突然冲来一辆大货车。
那车灯好亮，许诺只看到车厢内突然异常明亮了，然后她被搂在一个温暖的怀抱，车身剧振……
“诺诺……老公……”
女人的声音已渐微弱，哭泣的声音无法控制地溢出，许诺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灼热的鲜血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下……
老公……
女人最后叫了一声，再也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警笛嘹亮，周围好多人围着许诺，只有那四个娃娃被她抱在怀里，紧紧地……
妈妈……爸爸……
她想叫，却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不要离开我……
许诺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苏醒。许越满脸憔悴，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刮了，几乎已经将他的五官都遮挡起来，只余下一双木然的眼睛。
许诺发生了车祸。
等他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没有生气的妹妹。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般，但泪水却不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默默地诉说着她的痛苦。
许诺伤得并不重，没有昏迷的理由。
这是一声给的答案，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许诺却没有醒来。
就好像那一次……不，那一次最少她睁开了眼睛。但这一次，她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许越像一杆标枪一般，站在妹妹的身边，却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为什么那次没有跟爸妈一起去？为什么要让诺诺跟着爸妈去呢？
许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有时候却忍不住去想。
那一年，许诺的外公终于松口原谅了跟着武夫私奔的女儿，这个消息让许妈妈当下决定要回家，许爸自然是跟着，于是两人在下午开车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在放暑假的许诺。
只是在半夜快要到的时候，却发生了车祸。
爸妈死了，诺诺经历了这场车祸也将自己封闭起来。
许越想起来了，他是恨那个狠心的老人。若不是他将近二十年一直不肯松口，他的母亲也不会以泪洗面半辈子。若不是他突然的原谅，他的爸妈也不会开车出了车祸。若不是他，许诺也不会怕黑，更不会性格上有缺陷……
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他，那个许越应该叫外公的人。
他没有办法原谅，所以在爸妈要去见他的时候闹脾气不去……幸好，他没有去，幸好，他还可以照顾诺诺。
但是诺诺……
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许越握紧了拳头，不发一言。
“哥，你坐下吃点饭吧。”
金磊拿着东西过来，推开门却看到老哥的挺直的脊背。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倔强。
是错觉吧，大哥是家里的天，顶梁柱。
他可不能垮掉。
金磊将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一样一样放在小矮桌上，等他回头，许越还是那么站着。
顿时，他感觉无措，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哥。”
“顾延有消息吗？”
“听说他伤得蛮重的，但入院之后很快便被人带走了……”金磊看着大哥，第一次发现想笑都是这么难。他挥动了下手，想组织语言，这才看到自己的手上还有个苹果，他忙将东西放下，“我问了个当时在现场的护士，当时顾延将姐抱在怀里……你看，他不是故意失踪的。”
金磊想要帮顾延解释，但他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许诺自己留在医院，顾延却不见踪影，道听途说让人没有办法相信。
但金磊相信自己叫了姐夫的人，不会丢掉老姐的。
一定不会的。
抽屉之前没有关好，露出红色的一角。
肯给女人这样承诺的男人，怎么会抛弃呢？
金磊的眼眶有些红，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难过的不是自己，所以他强忍着。如果说小米的事情让金磊开始正视自己，那许诺的事情则是真的让金磊长大了。
